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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堆里的小孩,他就這麼消失了!

垃圾堆里的小孩,他就這麼消失了!



鬼小七奇談:垃圾小孩。這座城市的人都知道這麼一個事實:在夢裡,只要你經過垃圾堆,就能看到一個光著身子的小孩。誰也看不清他長什麼樣,但能看出他很結實,皮膚褐色,8、9歲的樣子,像一條魚一樣在垃圾中鑽進鑽出,渾身粘著廢紙、肥皂、嘔吐物等各種骯髒的東西。

只要你望著他,他就會對你嘿嘿一笑,把那些看起來無比噁心的東西塞進嘴裡,用力咀嚼,順著嘴邊淌下兩行白沫……所有在夢裡經過垃圾堆的人,都看到過這麼一個小孩,這使得這座城市的垃圾堆成為人們恐懼的地方。


1、


林靜走出房門,轉過身,面朝客廳,孫美麗探出頭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摸了摸他雪白的衣領。


下樓時,一個快遞公司的人正往樓上沖,林靜和他撞了一下,胳膊上蹭了一大塊灰。

「仔仔,沒碰到你吧?」孫美麗在樓上尖叫。


「沒有。」林靜大聲喊。


穿過小區的花園,他俯身在噴水池裡把胳膊洗乾淨,甩著手上的水珠走出去。沒走多遠就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轉頭一看,馬路對面的米粉攤上坐著同班的趙陽。吧噠吧噠跑過去,趙陽正埋頭苦吃米粉,哧溜哧溜地吸進去一大筷子,米粉汁濺得到處都是。


林靜扯出凳子看了看,遠離桌子坐下來等他。趙陽抬頭沖林靜一笑,油光光的嘴唇邊掛著一粒辣椒籽,又低頭大吃,額頭汗水一粒粒蹦出來。


林靜目光停留在他碗里——米粉已經被撈得差不多見底了,剩下一碗清湯,飄著一片紅汪汪的辣椒油,蔥和蘿蔔、肉末混合在一塊,隨著趙陽筷子的攪動載沉載浮。

林靜把臉轉過去,咽了口唾沫,獃獃地看著馬路,耳朵邊不斷傳來趙陽哧溜哧溜吸米粉的聲音。


「你快點,要不我不等你了!」他焦躁地站起來。


「哎,馬上!」趙陽端起碗,稀里嘩啦把湯喝乾凈,扯了張紙擦嘴,小跑著追趕已經走動起來的林靜。


趕到車站,一輛空蕩蕩的車剛好趕來,兩人上了車,選了個乾淨的位置坐下。


車裡人很少,都是學生,唯一的成年人坐在他們前排,一個寡瘦的中年男人,舉著一份報紙看得入神。趙陽盯著報紙看了幾眼,朝林靜努了努嘴,林靜把頭往前湊了湊,一看,報紙上頭版醒目地刊登著:「郊區新墳再遭毒手,剝皮大盜更上層樓。」

2、


魏箏看到標題,連忙把報紙攤開在桌上,兩手撐著辦公桌的邊緣,站著,低頭俯視報紙。


「郊區新墳再遭毒手,剝皮大盜更上層樓。」四年級的張老師搖頭晃腦地念叨著,從她身邊走過去。


這已經是本市第5起新墳被盜案了。被盜的新墳都在農村或者郊區,土葬,死者入土不到一天就被人挖了出來——這也是最令死者家屬扼腕的事,假如盜墓者在第二天再來挖掘,肯定要困難得多。

雖說城市中已經實行火葬,但在農村和郊區這些地方,土葬依舊盛行,他們自己有地,往往把死者安葬在自家的山頭,政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般死者入土之後的第二天,便會用水泥將墳墓澆注好,修出一座不怕風吹雨打的水泥墳來。盜墓者顯然知道這個習俗,所以趕在水泥澆注之前下手。


盜墓者盜墓的目的很明確——剝皮。第一名死者被挖出來之後,胸膛上的皮膚明顯被人挖去了一大塊,但盜墓者的手藝不行,死者胸口被挖得狼藉不堪。


之後的幾具屍體也不能倖免,基本是體無完膚,但可以看出,盜墓者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到了這次,第5名死者的身上,差不多已經可以完全皮肉分離——死者胸口、背部、大腿的皮膚被完整的剝去,而皮膚下的肌肉和脂肪卻完好無損。


魏箏對這條新聞十分關注,她住在郊區的大伯絕症已經差不多到頭了,前兩天剛從醫院裡撤回來,躺在家中水米不進,連眼皮都抬不起。


都知道他是在拖延時日,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天就要落下最後一口氣了。大伯肯定是要土葬的,魏箏擔心剝皮大盜聞風而動,想找個辦法,卻又不知該怎麼辦。


早自習鈴聲響了,魏箏連忙拿起語文書快步走進三年一班的教室。


和往常一樣,滿教室嘰嘰喳喳小雞一樣的學生,在看到魏箏進門的一剎那,此起彼伏的耳語聲響起:「老師來了,老師來了!」先是最先看到她的幾個學生趕緊坐正身子,掏出書本假裝看書,接著,以這幾個孩子為中心,認真看書的狀態朝四面八方輻射出去,嘈雜之聲以幾何級數遞減,不到一分鐘,整個教室便完全安靜下來。


魏箏忍不住笑了一下,登上講台,打量著抬下——照例有幾張桌子是空的,每天總有那麼幾個孩子要遲到。她還沒開始說話,門砰地一響,一個男孩把紅領巾歪戴在脖子上,氣喘吁吁地靠在門上:「報告!」


顯然他是把自己直接扔進來的,喊完報告還沒有剎住腳,繼續往教室里沖。魏箏說:「快回座位上去。」男孩便就勢衝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教室里一團鬨笑。


魏箏笑了笑,讓大家念書,教室里立刻爆炸起各種各樣的朗讀聲。她掃視全班,目光落在林靜身上,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孩子也在大聲念書,但看起來總有幾分怪異。


他的衣服濕漉漉的,彷彿剛淋了一場雨——自半個月前轉學來此,他就一直穿著一身濕衣服,從來沒幹過。魏箏不免對他多留了幾分心。


林靜沒注意到魏箏的目光,倒是他同桌的趙陽發現了,連忙把手伸出去,似乎想拍拍林靜的肩膀。林靜注意到了他的動作,把眼睛一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哦」了一聲,彷彿猛然想起了什麼,那隻手又縮了回來。


魏箏有些困惑地看著他們,沒多久就被另外幾個小聲吵架的孩子引開了。


上完自習,學生們小溪一般從狹窄的桌椅過道上竄出來,林靜也混在其中,看上去和別的孩子一樣,大聲笑鬧著,解開了束縛的猴子似的。


魏箏繼續凝視著他。


林靜從過道中走過,幾個把腿伸出來的男生悄悄縮回了腿,一個與他相向而行的女生把身子緊貼在一側的桌子上,踮起腳尖,吸氣,努力讓自己的身體癟下去,好讓林靜通過。


另一個與他相向而行的男生看到林靜,明顯一愣,轉身改變了方向。其他幾個準備進人這條過道的學生互相提醒著,手指林靜,大家捂著嘴吃吃怪笑,改走其他過道。林靜身後的幾個人想從過道里出來,跟著林靜走了幾步,不耐煩地從桌子上跨了過去。


這種情況,彷彿是學生們有意避開和林靜接觸似的。


林靜把雙手收攏在腹部,中央領導人一樣莊重地行走,偶爾不小心和誰碰了一下,立即觸電般的縮回手,目光朝窗外迅速一瞥,又恢復了常態。


看來,他自己也不願意和別人的身體接觸。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魏箏故意走到林靜面前,不經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剛碰到林靜的肩膀,便被猛地反彈回來,林靜一步跳出兩米遠,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她,一張臉憋得煞白。


「怎麼了?」魏箏慌了,連忙問。


林靜又瞪著她看了幾秒鐘,目光朝窗外迅速一瞥,一言不發地衝出教室。


「他怎麼了?魏箏問趙陽。不等趙陽回答,她趕緊追了上去。


林靜已經跑到了走廊盡頭,一轉彎便進了洗手間。魏箏追過去,聽到嘩啦嘩啦的水響,站在洗手間門前一看,他正站在水槽邊,歪著上半身,將肩膀伸到水底下沖刷著。


「林靜,你在幹什麼?」魏箏驚訝地問。


林靜斜眼看了看她,把肩膀抽回來,用力擰著被淋濕的大半邊身體,又撩起衣襟擦拭自己濕漉漉的皮膚。


上課鈴聲響了,林靜低著頭,兩肩聳起,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畏畏縮縮地從魏箏身邊走過,一言不發,眼睛不時瞟一瞟她。


這孩子到底怎麼了?魏箏站在原地,發了半天呆。


3、


回到辦公室,張老師說:「魏老師,有人找你。」


一個滿頭捲髮的女人坐在魏箏的辦公桌前,一身大紅的花衣服,臉上堆著過度的假笑,眼睛和嘴唇都笑成了一道縫,一看到魏箏,立即發出小女孩撒嬌般的聲音:「唉呦,魏老師啊,到現在才來看您,真不好意思啊。」邊說邊站起身,竭力扯動肌肉讓臉上的笑容更加擴展,魏箏看得覺得腮幫子都疼了。


「您是……」魏箏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問。


「我姓孫,是林靜的媽媽。」孫美麗手裡也沒閑著,一彎腰,從桌子底下提出幾個塑料袋,鼓鼓囊囊地舉到魏箏面前,「魏老師,我們家林靜讓您操心了,正好我家裡有親戚開超市,順便給我進了點東西,都是便宜貨,我路過這裡,順路給你送點過來,都是便宜貨,沒別的意思,反正我也是拿的進價。」


仍舊維持著誇張的笑容,把東西往魏箏懷裡塞。魏箏措手不及,伸手出去推辭,正好被她抓住了,把塑料袋往她手腕上一套,就此完成交接儀式。


「唉,孫……孫大姐,我……這可不能收……我們……」魏箏提著東西要塞回去,孫美麗打架一樣扭著身子,嘟著嘴嗔怪道:「魏老師,未必我還是賄賂你呀?我行賄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么?」


說著環視四周,朝每個人送出燦爛笑容,張老師等人不得不配合劇情連連點頭,孫美麗巧舌如簧:「一日為師終生為母么,我們家林靜在家裡不聽大人話,我就是要通過這事教育他尊敬長輩……」


魏箏左躲右閃,孫美麗以柔克剛,雙方過招數十回合,畢竟孫美麗內力深厚,東西不知不覺就被塞進了魏箏的桌子底下——仍舊是剛開始的老地方,但主人已經更換了。


魏箏半天沒明白過來:自己也沒答應也沒接受,怎麼這麼一大包禮物就變成自己的了?她不是不識貨,塑料袋也足夠透明,剛才那一番戰鬥,已經看出那都是高檔物品,超市的價格標籤明明白白貼在內包裝上,明顯不是進貨時順手捎的。送禮的家長她見過,但沒見過這麼能找理由的,無奈。


「孫大姐,你們家林靜……」魏箏正斟酌詞句想把林靜的怪異表現說出來,孫美麗的手機響了,她邊接電話邊告辭,就這麼走了。


4、


林靜小心地排在隊伍的末尾,身後站著趙陽。


「餓死了,今天有蝦!」趙陽興奮地道。


林靜凝視著食堂黑板上寫的菜單,悄悄咽了口口水。


隊伍緩慢移動著,幾個高頭大馬的男生從外邊衝進來,帶著一身汗水就往隊伍中擠,林靜左躲右閃,還是被蹭了一身的汗,索性跳出隊伍,不料一個女生正端著餐盤從旁邊經過,湯碗一翻,扣了他一身汁水。女生也不好惹,朝著林靜就吐,一大口唾沫正好落在林靜的左手上,他倒抽了一口涼氣,拔腿就朝外跑。


跑到水槽邊,用力搓洗被唾沫和菜湯澆過的部位,搓了幾下,把衣服脫了下來,用洗手液塗滿,洗得泡沫亂濺。搓了半天之後,用清水沖了好幾遍,擰乾搭在肩膀上,之後用洗手液塗滿上身,搓洗乾淨,最後,集中力量對付被唾沫沾過的左手腕,搓兩下,沖洗乾淨,放到鼻子邊聞一聞,又繼續搓。


連續搓了十幾分鐘,唾沫的氣味似乎總也搓不去,手腕已經發紅了,他眼睛左右快速瞟動,滿面驚慌,全身顫抖,終於哭了出來。


用濕衣服擦乾眼淚,他把衣服穿好,走進食堂。食堂里擠滿了學生,每張餐桌都是黑壓壓的人頭,窗口前排著的長隊已經消失了,大師傅正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把剩下的飯菜拿去餵豬。


他趕緊跑過去,拿起一張餐盤遞進去,點了幾樣菜,端著餐盤走出食堂,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忙著吃飯,沒人注意他。他小心翼翼地托著餐盤,順著食堂和圖書館之間狹小的過道,一直走到食堂後邊,那裡放著兩個巨大的泔水桶,他把餐盤裡的食物倒進去,又返身出來。


交付餐盤後,他一個人回到教室,從書包里掏出一盒餅乾,一盒牛奶,慢慢地吃了起來。


整個下午,他竭力小心,但還是免不了被人沾一下,衣服和身體洗了又洗。


魏箏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第一節課後,魏箏宣布:「第二節課,我們去醫院看望見義勇為的英雄!」大家熱烈鼓掌,林靜的臉色變得煞白。


第二節課,大家排著隊走進學校對面的醫院,說說笑笑。林靜十分緊張,把雙手抱在胸前,全身綳得好像一張弓。


「林靜,你別緊張。」魏箏說。


林靜僵硬地點了點頭,還是很緊張。


魏箏大致明白他是怎麼回事了,暫時不點破,由他去。


隊伍穿過散發著消毒水和各種古怪藥物味道的走廊,走進了英雄的病房。英雄的病房裡擺滿了鮮花和各種別人送來的有趣的東西,孩子們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林靜仍舊把雙手維持在胸前,一動不動。英雄從床頭櫃里掏出香蕉,給孩子們一人發了一支,林靜搖了搖頭,沒接。


最後的儀式是大家挨個和英雄握手,魏箏發現林靜不見了。她悄悄走出病房,發現林靜並未走遠,他就站在門口邊上,雙手抱著胳膊肘,全身僵硬。


「你不和英雄握手嗎?」魏箏問。


林靜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鬆動。目光朝左右瞥了瞥,忽然臉色又變得煞白,剛鬆弛了一點的身體再次繃緊,態度又堅決起來,用力搖了搖頭。


魏箏嘆了口氣,走進病房,把孩子們領了出來。


英雄撐著拐杖把大家送出門,走到林靜身邊時,英雄的拐杖滑了一下,身體眼看就要倒下去,大家發出驚叫,林靜也發出驚叫,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把英雄扶了起來。


「謝謝。」英雄笑著摸了摸林靜的腦袋。


林靜臉色已經白得像個死人,彷彿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一般,眼睛瞪得極大,渾身顫抖,嘴唇半張,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大家都看出不對勁了,英雄著急地說:「快叫醫生!」


一個孩子跑去喊醫生了。


英雄抓著林靜的胳膊,正要問什麼,林靜猛然一陣更加劇烈的顫抖,一把甩開英雄的雙手,眼淚嘩地流了下來,轉身就跑。魏箏想去追,英雄的身子卻被林靜推得一倒,她只好先扶住他,等英雄站穩,林靜也跑得沒影了。


5、


就在這個晚上,魏箏的大伯死了。她連夜趕去守靈,第二天清晨,又趕往學校上課。一個晚上沒怎麼睡,黑眼圈十分明顯。臨走前,她再三叮囑其他人:一定要嚴密看護大伯的屍首,防止報紙上那個剝皮大盜——現在不火化的死人越來越少了,大伯家又住在郊區,完全符合剝皮大盜的條件,不可不防。


上午她沒有課,一個人呆在辦公室,想起大伯生前的一些事,眼淚忍不住往下流。怕人來人往地看見,尤其怕人們重複問相同的問題,她把眼淚擦乾,用茶水洗了洗眼睛,對鏡子照照——看不出哭過。


裝出一副笑臉穿過走廊,趁人不注意,推開走廊盡頭的小雜物間。


這是學校里專放笤帚、拖把之類物品的小雜物間,平時很少有人來。房間很小,地面上堆滿了雜物,牆壁上一個窗戶也沒有,陳舊的空氣散發出灰塵的味道。魏箏把房門關好,自己坐在一堆摺疊起來的地毯後面,盡情地哭了起來。


剛哭了兩下,門忽然開了。魏箏大吃一驚,連忙撩起衣襟擦乾眼淚,有些害羞地從地毯後探出頭去,一眼看到了林靜。


林靜沒有發現魏箏,他把門小心地鎖好,在原地站立了幾秒鐘,轉過臉來,朝魏箏這邊走過來。走進了兩步,魏箏看到了他的臉。


他的臉上被大片大片的紅斑覆蓋,幾乎看不到正常的皮膚。


他走到離魏箏兩步遠的地方,忽然蹲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抱著一把掃帚,緊緊咬著嘴唇,眼淚小股小股地流淌出來。


「林靜,你怎麼了?」魏箏下意識地摸了摸他的頭。


林靜渾身一顫,驀然瞪大眼睛盯著她。認出是魏箏之後,他警惕的神情慢慢褪去。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猛然跳開,也沒有神經質地立即跑去沖洗頭部,反而是悲傷地叫了一聲:「魏老師。」


抬起手擦拭臉上的淚水——他的手和胳膊因為抱著掃帚而變得髒兮兮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骯髒的胳膊上同樣布滿了大片大片的紅斑。魏箏顧不得許多,撩起他的衣襟一看——他全身都布滿了同樣的紅斑,皮膚上結著細細一層血痂,差不多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


「你這是怎麼了?」魏箏吃驚地問。


「皮膚過敏。」林靜抽搭著說。


「啊?」魏箏頓時明白了,「你平時不讓別人碰你,就是怕皮膚過敏。」


林靜神情悲傷,目光閃爍,過了幾秒鐘才點了點頭:「什麼髒東西也不能碰。」


魏箏憐憫地把他攬在懷裡,他很柔順,把頭貼在她胸前。但魏箏馬上想起這會導致他皮膚過敏,便把他推開,不料他反而伸出胳膊,環抱住她的脖子,在她懷裡壓抑地哭出了聲。


魏箏竭力安慰他,最後,預備鈴聲打斷了他的哭泣。他從口袋裡掏出濕紙巾,小心地把臉和胳膊擦乾淨,站起來,對魏箏鞠了個躬:「魏老師,我上課去。」


他把門打開,目光左右瞥了一下,走了出去。魏箏緊跟在他身後,還想叮囑他幾句,忽然見他臉色大變,渾身劇烈顫抖起來。順著他的目光,她望過去,看到孫美麗正站在走廊盡頭,愣愣地望著他們。


注意到魏箏的目光,孫美麗面無表情的狀態瞬間改變,變臉般換上一副極度虛假的笑容,小女孩般撒嬌地招呼著:「啊,魏老師啊,我們家林靜是不是惹事了?」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快步走來。


「沒有沒有。」魏箏連忙說,「林靜皮膚過敏了,你怎麼不讓他在家休息?」


孫美麗怔了怔,立刻笑著說:「我怕影響他的學習呀。」


「快去醫院看看吧,」魏箏說,「看起來怪嚇人的。」


「好吧,那謝謝魏老師了。」孫美麗拉起林靜的手,兩人邊走邊頻頻回頭跟魏箏說謝謝。


6、


兩天以後,林靜重新來上課,身上的血痂已經掉得差不多了,皮膚上顯出一條一條新鮮的痕迹。魏箏想摸摸他的頭,被他猛跳閃開了。一切又恢復了原狀,他保持著過度的潔癖,不允許任何人碰他,也不吃學校里的食物。魏箏給孫美麗打了個電話,問起這種過敏症的起源,孫美麗也不知道,兩人相對嘆息了一陣,便掛了。


日子過得飛快。魏箏的大伯下葬了,大家提心弔膽地看護墳墓,直到水泥澆注好,也沒有發現剝皮大盜的蹤影。這期間林靜的過敏症又發了兩次,照例是體無完膚。


幾個月後,剝皮大盜又行動了,這次他的技藝差不多已經爐火純青,一整張屍體的皮被完整地剝了下來,如果不是左腳那裡缺損了一塊,就算得上毫無瑕疵了。


魏箏聚精會神地看著新聞,新聞上被剝皮皮膚的屍體顯得異常可怖,冷不防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她嚇得驚叫起來,回頭一看,孫美麗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孫大姐,是你啊,嚇死我了。」她吁了一口氣。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孫美麗隨手翻看她桌上的報紙,只看了一眼,便尖叫著把報紙扔開,「太可怕了,這什麼東西啊?」


「剝皮大盜。」魏箏苦笑道,「你說,這剝皮大盜身上,會不會有身體的腐臭味啊?」


「不會吧?」孫美麗睜大了眼睛,聳起鼻子聞了聞。


門口咣當一響,一個人影跑了開去。魏箏快步走到門口一看,林靜的身影正好消失在走廊拐角處。


「是誰啊?」孫美麗問。


「沒看清楚,一個女學生。」魏箏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謊。


孫美麗走後,她回到教室,目光瞥向林靜的座位——林靜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起胳膊使勁嗅。這個動作讓魏箏心裡結了一個疙瘩。


第二天,林靜的過敏症再次爆發。


7、


時間持續飛奔,魏箏漸漸地習慣了林靜的潔癖。除了時不時地爆發過敏症之外,林靜基本算得上是個乖孩子,潔癖令他過分的安靜,在別的男孩調皮搗蛋的時候,他常常獨自坐著發獃,但這並不妨礙他交了幾個好朋友——在不接觸的條件下,他還是很願意和別人聊天的。


和林靜關係最好的,除了趙陽,就是彭熙春。彭熙春的身材幾乎和林靜一模一樣,從背後看,人們常常把他們兩人弄混了。但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彭熙春活潑開朗,調皮搗蛋那是有名的,這樣性格迥異的兩個人居然能成為朋友,讓魏箏百思不得其解。


課間操令魏箏頭疼,總是有那麼一兩個孩子躲著不來做課間操。


這天照例如此,清點人數,發現彭熙春沒來,魏箏說:「林靜,你去教室把彭熙春叫來。」


林靜飛奔而去。


魏箏左等右等不見他們來,眼看課間操都做完了,學生們陸陸續續往教室方向走,這兩個孩子還是沒有來。


魏箏想起自己的手機忘在講台上了,得趁著那幫小毛頭沒回教室前收拾好,否則不知道會發出去多少條無聊的簡訊。加快腳步,趕在所有孩子之前,她趕回教室,推開虛掩的門。


教室里坐著兩個孩子,他們肩並肩,背朝著門口,從身後看,分不出誰是林靜,誰是彭熙春。


「你們怎麼不去做操啊?」魏箏邊朝他們走來邊問,身後陸續有學生跑進來。


兩個孩子一動不動,誰都不說話。


走得近了點,魏箏才發現,其中一個孩子渾身血紅。


林靜的過敏症又犯了么?她正這麼琢磨,鼻子里傳來一股濃重的腥味,像是誰殺了頭羊,血肉混合的味道。穿過桌椅攔住的走道,她一眼瞥見兩個孩子的腳下——一灘粘稠黑紅的血在他們腳下匯聚成一個小潭,那個血紅的孩子,渾身上下都在朝下流淌著鮮血。


她心跳驟然加速,一把捂住了嘴。身後幾個孩子驚叫著蹦跳過來,一個孩子性急,一把跳到林靜和彭熙春前方——林靜目光獃滯地凝視著前方,而在他身邊,那個應該是彭熙春的孩子,已經沒有了臉——他的臉上血肉模糊,整張臉皮被削去,一雙眼睛突出在臉上,彷彿凝固的血池裡漂浮的塑料球。


不止是臉,實際上,彭熙春從頭到腳的皮膚,都已經被人徹底剝去。


魏箏和學生們凝固了幾秒鐘之後,不知誰率先發出尖叫,接著,彷彿被傳染一般,所有的人都狂叫著朝教室外沖,有的人衝到半路就開始嘔吐。


魏箏把孩子們推出去,阻止其他孩子進來,把教室門鎖好,忽然渾身癱軟,一把坐在教室門前的地上,手上牢牢按住門把手,有氣無力的地對聞聲趕來的其他老師說:「剝皮大盜,快報警!」


8、


警方的調查持續了半個月,一無所獲。唯一可能的目擊證人林靜,在沉默了三天之後,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什麼都沒看見。」林靜說,「我一進教室,就看到他變成這樣了。」


無論人們怎麼問,他翻來覆去只是說這句話。


慢慢地,這事就過去了。


教室里少了一個人,空的那張桌子就成了大家堆放雜物的地方。開始幾天還有人議論此事,後來也就漸漸忘記了。


9、


林靜和趙陽互相搭著肩膀,抱著籃球從教室外跑進來。趙陽一頭大汗,一進教室就去接水喝。只剩下一個紙杯,趙陽把水喝了,給林靜接了一杯水,林靜搖了搖頭,用手捧著往嘴裡送了幾口水。


「林靜,你怎麼不熱啊?」趙陽撩起衣襟沒頭沒腦地擦汗,把肚皮敞開來吹風。


林靜笑著搖搖頭:「我不熱。」


魏箏遠遠地看著林靜,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


如果說彭熙春出事後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林靜發生了改變。他的潔癖差不多完全消失了,現在誰都能碰他,他也滿不在乎地隨便和什麼人接觸,甚至搶著去倒垃圾桶,除了還是不吃學校里的飯菜、不願意和別人共用飲水的杯子之外,和其他孩子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然而,魏箏始終覺得他看起來很不對勁。


他的過敏症再也沒有犯過,然而皮膚的質量卻彷彿下降了許多。在此之前,雖然隔三差五就全身鮮紅犯一次過敏,但在不過敏的時候,他是個白裡透紅的小孩,現在呢,皮膚黯淡,一種死沉沉的蠟黃色,除了嘴唇是紅的之外,渾身上下不見半點血色。


即使是在如此劇烈的運動之後,他的臉上也沒有出現一點健康的紅色。


那種蠟黃蠟黃的膚色,總是讓魏箏想到死屍。


繼而,她便會想起死去的彭熙春。


她常常會有些不好的聯想,雖然她也覺得這想法極度荒謬,但還是忍不住會那麼去想。


現在,林靜和趙陽相對而坐,趙陽渾身汗水像小溪般流淌,林靜身體上下乾乾淨淨,一點汗漬也沒有,這種想法又冒出來了。


而林靜的行為,也彷彿在支持著她的這種想法——林靜不再是那個安靜的小孩,他越來越淘氣,越來越活潑,不再像是原來的林靜,反而像……像彭熙春。


是的,除了容貌,他現在簡直和原來的彭熙春一模一樣。


她靜悄悄地關注著林靜,但沒法對任何人說。


中午,大家都躺在課桌上午睡,林靜也睡著了。


魏箏悄悄走過去,凝視著他。


在熟睡中,他雙眼緊閉,皮膚蠟黃,看上去十足是具屍體。


魏箏又打了個寒顫。


她小心地把眼睛湊近林靜的右耳朵——這兩隻耳朵看起來倒是白裡透紅,就像是木頭上長出的鮮蘑菇,和林靜全身的膚色完全不配套。


在右耳朵根部,她找到一顆圓溜溜的黑痣。


她咬緊牙關,迅速離開教室,把手按在胸前——彭熙春的右耳根部,也有一顆一模一樣的黑痣。


10、


秋季運動會快要開始了,差不多全班的孩子都報了某個項目。林靜報的是800米長跑,為了奪冠軍,他和趙陽約好放學後在校園裡跑上十圈。這是前所未有的巨大運動量,第一天開始跑之前,兩人都先做好了充足準備。


「我先吃碗米粉墊墊肚子。」趙陽說。


「長跑前不能吃太多東西。」林靜說。


「不吃東西哪裡有力氣?」趙陽態度很堅決。


兩人跑到校門口的米粉店,趙陽要了碗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林靜咽了好幾口唾沫,眼睛骨碌碌轉悠了幾圈,在趙陽的慫恿下,終於也要了碗米粉,大口吃了起來。


一邊吃,他一邊警惕地轉動著眼珠。


剛吃了兩口,他的眼珠凝固了,口裡含著半截米粉,似乎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渾身莫名地顫抖起來,神情變得異常驚恐。


「你怎麼了?」趙陽推了推他。


「我吃不下了。」他把嘴裡的半截米粉吐到碗里,拿紙巾擦了擦嘴,繼續顫抖著。


他感到自己手足冰涼。


在暗處觀察的魏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好不容易等趙陽吃完,兩人熱了熱身,便開始沿著操場一圈一圈的跑。


跑了五圈之後,林靜感覺到一種窒息的悶熱。


咬著牙,繼續跑。


第七圈時,全身彷彿火燒一般,他覺得胸口被箍得緊緊的,快要透不過氣來了。


「我不行了。」他對趙陽大喊,「我去洗個澡。」


趙陽滿頭大汗,跑得也是很累,喘吁吁地道:「洗什麼澡啊?跑完回家去洗啊。」


但林靜已經跑進了澡堂。


魏箏悄悄跟了進去。


一進澡堂,林靜就迫不及待地脫去了全部的衣服。彷彿想起來什麼似的,他大聲問:「有人嗎?」


魏箏躲在更衣櫃後,一聲不吭。


林靜把浴室大門從裡邊鎖上,打開水龍頭,站到了底下。


冷水嘩啦啦地沖了下來,他蠟黃的身體,在冷水的衝擊下,顯得異常怪異。


但一時又說不出怪異在什麼地方。


沒等魏箏找出那種怪異感覺所在何處,林靜又把水龍頭關上了。他把雙手放到額頭髮際線上,摸索了一陣,忽然用力往下一拉——臉皮就這樣被拉了下來。


魏箏大吃一驚,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臉皮被拉下來之後,裡頭還有一張臉,那仍舊是林靜自己的臉,但不是這蠟黃的、屍體般的膚色,那張臉膚色紅潤,滿臉都在往下淌著汗水,是一張正常的孩子的臉。


被拉下來的臉皮耷拉在林靜的胸口,他抓住這臉皮一扯,脖子那裡也起了皺紋,他把手插進脖子上皮膚和身體之間的空隙,撐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彷彿脫衣服一般,伸出一條胳膊,再伸出另一條胳膊,接著是全身——他這剛從皮膚套中解脫出來的身體,新鮮,潤澤,大汗淋漓,看上去鮮嫩無比。而那原來套住他全身的皮膚,像一個被掏癟了的口袋似的,軟趴趴地堆在地上。


這皮膚套本來是屬於誰的,魏箏心裡有數,她沒有想到自己自己那個荒謬的猜測竟然是真的。


「真舒服!」林靜感嘆地自言自語。他快活地在水柱下沖洗著自己的身體,自由自在地扭動著,做出各種各樣古怪的動作,甚至還在地上作了幾個側手翻。


魏箏越看越覺得這小孩可怕,想到彭熙春被剝去皮後那血淋淋的屍體,她心驚膽戰。正想趁林靜不注意偷偷把那套皮膚撿起來,猛然聽到一陣高跟鞋的腳步聲。


她連忙把身子藏好。


林靜顯然也聽到了這聲音,他活潑的動作驟然凝固,側手翻做了一半便終止了,他就勢坐在地上,臉上那種無憂無慮的表情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種深沉的恐懼像面具般罩上了他的臉。他張大嘴,驚恐地仰視著越走越近的那個人。


「還不站起來!」孫美麗厲聲道。


林靜哧溜一下站了起來,他的手上和身體上沾滿了浴室地面上的淤泥。孫美麗的目光落在這些淤泥之上,三角眼射出寒光,一把拽過林靜,噼啪就是兩個耳光:「你不怕死啊?傳染了病怎麼辦?」


林靜驚懼地顫抖著,一句話也不敢說。


孫美麗把林靜拖到水龍頭底下,用力沖洗著,很快,淤泥就衝去了。然而她意猶未盡,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把長柄木刷,蘸上沐浴液,在林靜皮膚上用力刷洗:「這浴室里多少人撒過尿?你不知道多臟啊?啊?我辛辛苦苦給你剝了皮,就是為了讓你痛痛快快地玩,你倒好,還特意把那層皮脫了在這裡弄髒自己——不曉得世界上好多傳染病啊?啊?一天到晚就喜歡到處亂摸,怎麼這麼不愛乾淨啊?啊?你還吃米粉了吧?那米粉店的碗多少人吃過,誰知道都有些什麼病?啊?你太不聽話了,看看你多臟啊,啊……」


孫美麗邊罵邊用力刷洗林靜,林靜左躲右閃,大聲嚎啕著:「媽媽,我再不敢了,我再不敢了……」孫美麗彷彿沒聽見,她氣得臉歪眼斜,自己不停地掉眼淚,繼續罵著、刷著。


林靜的皮膚很快就被刷破了,大片大片的皮膚被刷得去了表皮,變成鮮紅色,細小的血珠從林靜皮膚上滲透出來。


孫美麗還在刷。


「媽媽,求求你,我保證不敢了,求求你了,媽媽,媽媽……」林靜跳著腳,大哭大喊。


孫美麗還在刷。


魏箏早已熱淚盈眶,一把沖了出去。


她一腳踩到孫美麗敞開的小包上,包里的東西滾了出來,一個望遠鏡被她踩得一翻。


望遠鏡!


怪不得林靜總是四處打量周圍的環境,原來如此!


什麼皮膚過敏,什麼潔癖,都是假話!


魏箏怒火中燒,林靜的哭喊一聲聲刺激著她,她衝過去,攥住孫美麗的手腕:「住手!」


孫美麗一愣,接著更加惡狠狠地想甩脫她的手:「魏老師,你別管,這孩子欠管教,太髒了他……」


「魏老師……」林靜嚎啕著。


魏箏竭力把林靜從孫美麗手中解救出去:「林靜,快跑!」


林靜愣了一下,他不再嚎啕,抽泣著,看了看魏箏,又看了看孫美麗,臉上恐懼的表情慢慢褪去,彷彿卸下了什麼千斤重擔一般,渾身驟然放鬆了。他甚至還笑了一笑,不等孫美麗伸出去的手再次抓到他,他就魚一樣溜了出去,什麼也沒穿,就這麼光溜溜地跑了出去。


11、


被逮捕後,孫美麗堅持認為自己沒錯。她說這世界骯髒無比,到處都是細菌,她害怕自己的孩子被污染,竭力保護他,讓他不要隨便和人接觸,不要隨便到處亂摸,不要亂吃東西。


為了監督林靜,她帶著一副望遠鏡出沒於校園,林靜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中,稍有出格,回家必然被她洗得乾乾淨淨。但林靜太不聽話了——說這話時孫美麗痛苦地哭了,像所有操碎了心又不被孩子理解的家長一樣哭訴著——不管孫美麗多麼嚴格地要求,林靜還是時不時會去和一些骯髒的東西接觸。


最後,孫美麗只好把林靜裝進人皮的套子中——為了製作這樣一副完整的套子,她首先在屍體上練習剝皮,原本也打算剝一具屍體的完整皮膚來製作一個套子,但因為魏箏說過,屍體上剝下來的皮膚會有屍臭味,再說也怕傳染病,她改變了主意,在技術練習得爐火純青之後,把身材和林靜一樣的彭熙春的皮膚剝了下來。剝皮的時候林靜就在旁邊看著,他想阻止,孫美麗甩了他兩個耳光,他便不敢出聲了。


她終於成功地把孩子裝進了安全的人皮套中,這下,就算他再怎麼活潑好動,再怎麼到處亂摸,她也用不著擔心了。


沒想到林靜居然還是不聽話……


聽到這裡,魏箏便離開了,她再也聽不下去了。


林靜到哪裡去了?自從那天跑出去,他就徹底失蹤了,**們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他。


尾聲


後來,人們再也沒有夢到過那個垃圾堆中的孩子。


幾個月後的一天,魏箏經過一個垃圾堆,聽到呼嚕呼嚕的聲音。她停下腳步一看,一個光溜溜的孩子從垃圾中冒了出來,他肌膚黝黑,無憂無慮,看著魏箏露出微笑。


「林靜!」魏箏又驚又喜。


林靜嘴裡咀嚼著剛從垃圾堆上翻來的一截玉米,笑著對魏箏招手。


「林靜,快跟老師回家去,這裡太髒了,走,我帶你去洗個澡!」魏箏快步走了過去。


林靜的笑容凝固了。


不等魏箏靠近,他忽然一個猛子扎入垃圾堆中,游泳般拍打著雙腿,消失不見了。


魏箏在垃圾堆上翻了許久,差不多把所有的垃圾都掀了出來,也沒有找到林靜。


他就這麼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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