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研究｜美國大規模監禁為何主要針對城市非裔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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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種族歧視政策積重難返

現今，美國每100名成年人中就有1人身處監獄，每31人就有1人處於某種形式的刑事監控之下（包括監禁、拘留、假釋和緩刑），而相比之下非裔人群里每11人就有1人處於這種狀態下。美國號稱「自由之國」，如今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監獄系統所在地，並且其中關押的多數是有色人種。有的學者認為，該問題原因應追溯到里根總統執政時期。近日，美國哈佛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伊麗莎白·辛頓（Elizabeth Hinton）表示，大規模的監禁始於約翰遜總統「偉大社會」計劃時期，也就是在民權運動最高峰時期。

犯罪管制政策藏於福利政策之下

針對暴力對待非裔群體的「黑人生命重要」（The Black Lives Matter）運動始於2013年。活動者很快意識到，問題不僅僅局限於暴力，真正的問題是非裔群體的貧困、長期高失業率以及警察對非裔社區的過度監管。辛頓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談到，她從2000年之後開始走訪了一些被監禁人員的家庭，對美國有了非常不同的認識。在大規模監禁還沒有成為公眾和政治熱門話題時，她想要了解，到今天尤其針對有色人種的大規模監禁的歷史進程是如何發展的。

1964年，時任美國總統的約翰遜首次向外界披露他建設「偉大社會」的意願。隨後，約翰遜推行了這項計劃，計劃的核心是「保障民權，並向貧困宣戰」，意圖培養平等的就業機會。後人對其的印象是，他創立了聯邦醫療保險、州醫療輔助和先鋒計劃，讓食品券項目正規化，建立了就業中心。辛頓認為，他開啟了美國幾十年之久的對非裔社區的警力管制。大多數人關於大規模監禁的探討都集中於里根執政時期對毒品宣戰的政策。但是，在里根執政時期，美國已經開始了15年的全國大規模犯罪管制政策。辛頓認為，這是極具諷刺且悲劇的想法，因為針對有色人種的犯罪管制發生於美國民權運動的最高峰和自由改革大潮中。

對貧困宣戰政策目光短淺

人口學家發現，二戰後大規模非裔群體從美國南方遷出。從1940年到1980年，約500萬南方人湧入北方和西部，底特律、芝加哥和費城成為主要的非裔城市。但離開南方的非裔群體很快發現就業崗位不足。從1880年到1940年，不同人種的失業率相差無幾；但從1940年後就開始形成巨大差別，並一直持續到今天。辛頓表示，從20世紀60年代起，政客開始把就業困難的城市非裔貧困人口形容為「對社會有潛在危險的人群」（Social Dynamite）。

辛頓認為，約翰遜「對貧困宣戰」的政策並沒有大規模振興城市貧困社區，或是促進道德上的進步以鼓勵有色人種與不平等對抗，而是表現出對城市失去秩序和對非裔年輕人的恐懼。雖然這期間也有一些出發點較好的幫扶政策，但很快都失敗了。在城市非裔人群眼裡，貧困被定義為少數族裔的文化，對貧困宣戰就是與貧困文化的戰爭。政客看到了貧困與犯罪之間的聯繫，卻沒有試圖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或提高貧困家庭的福利，而是出台了《莫伊尼漢報告》。對貧困的宣戰，並不是選擇著眼於更廣泛的經濟問題，而是目光短淺地針對個人和一個群體。

大規模監禁獲兩黨支持

隨著失業大潮而來的是非裔群體的騷亂。政策制定者認識到，失業是這些事件的驅動因素，1965年約翰遜啟動了「對犯罪宣戰」政策。他向國會提交了新的法案，使得聯邦政府介入到城市當地的法律之中，用聯邦政府的錢增加警力，在城市地區加強巡邏，開啟了大規模監禁的序幕。聯邦政府以發配資金的形式鼓勵社會服務部門與警察局、法院和監獄結盟。在尼克松總統及其後任期間，社會福利變成了陪襯項目，對警察和懲罰方面的投資持續擴大。政策制定者敦促建立新的監獄，把社區鄰里變成警察監管的目標。辛頓認為，「對犯罪宣戰」和「對貧困宣戰」兩者的相似之處，都是針對城市非裔群體，且都認為非裔群體的貧窮是因文化缺陷造成的困境。

目前，警察對非裔群體的影響和大規模監禁成為全國性話題，辛頓認為，政治上自由派和保守派都要承擔相應責任。「偉大社會」計劃雖是作為美國歷史上自由派最有野心的福利成果，但其後50多年發展出來的處罰性聯邦政策是獲得兩黨支持的。也就是說，以懲罰性的方式來解決城市就業困境，是建立在兩黨共識基礎之上的政策。事實上，犯罪控制是在20世紀末兩黨在國內政策問題上達成的最緊密一致的議題。在創造就業、住房等非裔群體真正需要解決的問題方面，政客無論是左還是右，都不願意大費周章。

中國社會科學報駐華盛頓記者 張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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