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受辱父親投敵祖墳被刨發小倒戈兒子亂倫：還有誰慘過鄭成功嗎

小時候，他的家庭教育是誨淫誨盜，學校教育則是忠君愛國。長大後，他母親受辱，父親投敵，老師叛國，夥伴扯皮，發小倒戈，祖墳被刨，兒子亂倫…… 他自感無顏見人，終於在39歲的盛年抓破臉面而死。鄭成功的一生，是何其痛苦的一生！這幾天，秋心君在鄭成功的故鄉發一發思古的幽情。

當年國產航母在萬眾期待中呼之欲出時，網上興起一陣給它取名的熱潮。

有人提議用歷史上的英雄人物來命名，結果有叫「岳飛號」的，有叫「文天祥號」的，當然現在這已經沒有懸念了，航母出來，最終叫「遼寧號」，但中國還在造航母，若是真以英雄來命名，叫個「鄭成功號」應該很不錯。要知道岳飛和文天祥固然英雄，卻都是失敗的英雄，航母用失敗的英雄來命名，多少不太吉利，怎麼聽都讓人鬱悶，更重要的是這二位還稱不上民族英雄，頂多算是抗暴英雄，鄭成功卻是不折不扣、大獲全勝的民族英雄。如果可以，「成功號」航母絕對讓人揚眉吐氣。

認為岳飛、文天祥很牛的人，可能還不知道鄭成功有多牛，以為他最牛的不過是驅除荷蘭鬼子，收復寶島台灣的英雄事迹，卻不知道比這更牛的，是在進攻台灣之前，他已經以一人之力，一隅之地，對抗了大清帝國整整14年，雖然最終沒有滅了大清，但也沒被大清滅掉。要知道，當年的大清可渾不似後來的熊樣，積貧積弱，不堪一擊。時值大清立國之初，雄心勃勃，人強馬壯，進取天下，那是志在必得。雙方僵持不下，大清還派人跟他講和。只要肯和，連軍隊都可以保留。條件之寬厚，直追當今國家的對台政策。至於清軍入主台灣，已經是他死後的事。主將施琅，還是他的舊部呢。當時的大清為了對付他，幾乎動用了全國的兵力。可見他牛到什麼地步。您可能要說，什麼一人之力啊，當時不是有很多反清勢力么？這倒不假，但您要知道，當時沒手機，也沒QQ啥的，想互通有無，極為不便，所以反清勢力雖多，卻不成氣候，基本上都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沒有形成強大的合力，結果免不了被大清各個擊破的命運，鄭成功一人能堅持14年著實不易，況且他還自始至終保持著進攻的狀態。

從來沒有人膽敢輕視鄭成功的存在，部下們怕他，百姓們愛他，他的敵人們則愛恨交織，心情複雜。在他死後，大家又一律敬他頌他，念他唱他，連他的敵人也不例外。總之，無論他們對他抱以什麼樣的感情，都絕對是一種強烈的感情。

所以，要見這樣一個人物，絕非易事。他在一座城裡。城在一座山上。

山腳有整飭的環形廣場，有莊嚴的牌樓山門。這都是為他而建。

通往山頂的石階，從廣場就已開始鋪起。

石階一級級往上鋪去，彷彿沒有盡頭，像極了鄭成功的復國之路。

跟廣場和山門一樣，石階以當地堅固無比的花崗岩砌成。嚴謹，工整，紮實，步步為營，層層推進，一如鄭成功的治軍之道。

石階隨了山勢，起伏不定，時而平緩，時而陡峭，中間還時而來個令人猝不及防的大轉折，又暗合了鄭成功跌宕的征戰人生。

當我終於看見鄭成功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山頂的事了。

他銅人銅馬，正在疾馳。

但是，他顯然不是在廝殺。雖然披掛整齊，但武器不是緊握在手裡，而是高懸在腰間。目光所指，也不是馬奔跑的方向，而是馬正在跑過的地方。

他在眺望什麼？

必須用眺望這個詞。這是山頂，視野遼闊，足以俯瞰整個泉州城，而目光稍稍掠過泉州，就是蒼茫的大海。

塑像很大，也很高。馬的四蹄所在，堪稱一個小廣場。站在這小廣場里，能仰頭看見的就是巨大的馬腹，巨大的馬腿，巨大的馬鐙，以及鄭成功那巨大的靴子。馬和人的全貌，你休想看到，你只看到，巨大的鄭成功頭頂那片天空，巨大得驚人。剎那間，我倒吸一口涼氣。我從未與天空如此接近過，卻原來它是如此咄咄逼人。你不但感覺不到半點「手可摘星辰」的詩意，反而突然覺得，天要塌了，天要塌了……那絕對是極駭人的感覺。

多虧鄭成功，及時把它頂住了！霎時，一大串形容詞紛紛湧上我心頭：擎天一柱頂天立地氣吞山河力挽狂瀾扭轉乾坤豪氣干雲氣沖霄漢叱吒風雲大義凜然……

泉州大坪山上矗立著全國最大的鄭成功雕像

我終於明白，古人為何要執拗地認為天空需要一根擎天柱。無疑，只有巨大的擎天柱，才撐得起巨大的天空。

鄭成功顯然感到，行將倒塌的大明天空，必須由他來擎起。

而此時此刻，鄭成功，他到底在望什麼呢？

這裡可是泉州，不是他的根據地。他的根據地一直在金門和廈門，後來才是台灣。

但是當然，他是從泉州啟程的。他的出生地在日本，征戰地在東南諸省，籍貫地卻是在泉州。他是在這裡接受忠君愛國的思想啟蒙的。起事的資本，也是他父親鄭芝龍在這裡給他累積的。

應該說，他一直沒有離開泉州。他一直倚重的根據地金門，一直是泉州的一個轄區，直到現在都是。

他離開了泉州，又總會回到泉州，無論求學，還是打仗。

進入台灣才算是真正離開泉州，但才半年他就死了。

他是離不開泉州的罷？

事實上，他又何嘗願意離開泉州？繼父親之後，他同樣在泉州進行了苦心經營。可是，他又不得不離開泉州，苦戰過後，整個泉州，他只剩下一島孤懸的金門，即使加上廈門，也難以為繼。

他就是在此時此刻，把目光越過泉州，投向大海的么？

廈門日光岩的鄭成功雕像

他在目測台灣的位置？

他的目光一定充滿了蒼涼——神州何其之大，他卻只為一隅之地……

如果可以選擇，沒人願意背井離鄉。

他老爸靠海為生，借海發家，憑海起事……他，是海盜的兒子——這，可沒什麼好誇耀的。他們是不被政府認可的人。所以，他深以為恥。

可是，當他被政府認可，並倚重的時候，他的政府本身卻已不被認可了。時代變了。

可是，那又有什麼要緊？他自己認可，就夠了。

沒有時間頹廢和嘆息，來不及彷徨和猶豫，甚至無暇區分愛祖國和愛政府，他匆匆扛起了復國的大旗。

除了他，沒有多少人把復國當一回事，即使他父親也覺得，不就是換個主子么？如果大清不好，難道回到大明就好？最要緊的，到底是國，還是家？

消極自有消極的道理。奮戰14年，鄭成功終於還是沒有成功，經過反覆爭奪，他的地盤仍然沒有突破區區彈丸之地的金門、廈門，復國大業遙遙無期。

鄭成功可曾對他的大明同袍深感失望？他會不會覺得，這正是他那些同袍消極的結果？

可是，即使大家齊心協力，就能成功嗎？大明真的氣數未盡？

可惜歷史不能假設。

歷史卻喜歡拐彎。

多虧他這一望，才望出了一個民族英雄。

沒有了收復台灣的功勞，他頂多也只能算個抗暴英雄。

中國歷史上的抗暴英雄何其多矣，論戰功，他比得過岳飛？岳飛差點佔了金國老巢黃龍府，鄭成功最遠卻只打到南京，離京城差遠了。論人格，他比得過文天祥？文天祥「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堪稱完美人格的典範，當然，鄭成功沒有作過俘虜，「威武不能屈」這一點無從表現，但這怪不了誰，無論怎樣，他總得排在文天祥之後。這樣，他很容易就會淹沒在歷史長河中。要麼就只能以宗教般的殉難，喚起世人的同情和懷念，就像寧死不降的文天祥，陸秀夫那樣。

他是否幡然醒悟，比起攻下北京，收復台灣更有意義？

台灣鄭成功紀念館

從他的繼任者，兒子鄭經還伺機反攻福建，繼續復國大業來看，應當沒有。顯然是兒子繼承了他的遺志。只可惜，世易時移，他兒子已經難建寸功，鄭氏榮光從此不再。到了他的孫子鄭克塽一代，甚至竟然以向敵人投降告終。誰說虎父無犬子？鄭家卻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現在提起鄭成功，最為人稱道的，已經不是他念念不忘的復國大業，而是他收復台灣的英雄壯舉。他深以為恥的明朝遺民身分，已經被人淡忘，無意加身的民族英雄稱號，反而令人激賞。

我是在一個秋夜去謁見鄭成功的。天色幽藍，燈光如豆，令一切都變得影影綽綽，不甚分明。一個晴朗的冬日，我再度拜訪，才發現不對勁。鄭成功並非在疾馳，倒似正於疾馳中收韁勒馬，同時高舉右手，似在問好或者致意，表情也無半點糾結，而是氣度雍容，這明顯是閱兵或者入城儀式上的情況。想來雕刻者的本意，是要留住他光輝的一面。於是英雄的內心，總是被光輝的影子遮住，教人看不甚分明。

本文由秋心筆記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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