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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處在封鎖中的窮國,人民竟然如此愛看報

摘要在一個小鎮中心附近的木板房裡,有人在賣報紙。人們聚在小窗戶前面,有的站著讀報,有的一邊翻著報紙,一邊朝別處走去。「阿爾巴尼亞人民是一種很愛看報的人民。」將軍說。



本文摘自《亡軍的將領》,【阿爾巴尼亞】伊斯梅爾·卡達萊,鄭恩波 譯,重慶出版社,2016年2月



他們又上了路。牛毛細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在幾個條件惡劣、村莊稀少的地方,他們已經逗留幾個禮拜了。小轎車開在前面,拉著工具和公用局工人的卡車尾隨在後頭。身穿用粗毛料製作的緊身黑色衣服的農民,不時地從路上經過。他們徒步、騎馬或乘卡車,到不同的地方去。將軍苦苦地思索在這些戰鬥中反對者們曾採用了什麼樣的戰術;抑或採用了人民制定的戰術。

在一個小鎮中心附近的木板房裡,有人在賣報紙。人們聚在小窗戶前面,有的站著讀報,有的一邊翻著報紙,一邊朝別處走去。


「阿爾巴尼亞人民是一種很愛看報的人民。」將軍說。


神父在他的座位上動了動身子。


「這說明,因為他們是一個被敵對勢力包圍的國家,所以大家都看報。」

「一個如此小的窮國,處在封鎖之中……真奇怪!」


「他們很難頂得住這種封鎖!」


「這種人民可真見鬼!」將軍說,「不過,從這種情況來看,壓力是壓不垮他們的,也許好事反倒能打倒他們。」


神父笑了。


「您為什麼笑?」

「因為您現在講話不像是個將軍,倒像是個哲學家。」


將軍望著霧中陰鬱而慘淡的風景。光禿禿的山丘,一片片大大小小的石頭遮掩了大地。他覺得一種巨大的失敗感侵入了他的心。一連兩周,他看到的總是這樣一些岩石嶙峋的山丘。他感到,在這些光禿禿的山丘里,隱藏著一種悲劇性的東西。


「這是一個悲劇性的國家。」將軍說,「連人們的衣著都帶有悲劇性。您瞧瞧那些土裡土氣的黑坎肩、女裙子!」


「看見了。」


「不代表悲劇嗎?」

「您再聽聽他們那些歌曲吧!不幸啊,那可真是更慘了!這與這個國家的命運有關係。一連多少個世紀,他們與世界上其他所有的人民和民族相比命運最慘。這使他們變得很兇。」


「他們就沒有歡快一點的歌曲?」


「少,非常少。」


小轎車沿著一條山間公路往下開。天氣很冷。卡車不時地往高處爬,發出悶聲悶氣的聲音。在一個山坡上,正在建設一座大工廠。因為整個地方都光禿禿地展露在眼前,所以在霧氣騰騰的背景下,工地顯得非常雄偉。

「這裡建的是一座銅製品加工廠。」神父說。


在十字路口處,遠遠近近的山頭上又露出一些堡壘。堡壘的形狀有四角的、圓的,還有六角的。每個堡壘上都安置了射擊用的窄窗戶;這些窗戶直接沖著前面的道路。汽車每次拐彎都離不開射擊區,在那兒要轉上幾秒鐘。將軍的目光投向窄小的洞口,一滴滴水從那裡流出來。


這片堡壘算過去了,小轎車離開射擊區時,將軍對自己說。可是,在另一個拐彎的地方,又露出一個堡壘,彷彿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似的。於是車又在射擊區里開了幾秒鐘。將軍望著不時流到汽車玻璃上的水滴,直打瞌睡,覺得玻璃碎成了上千塊,因此便睜開了眼睛。可是,堡壘靜悄悄、冷清清,沒人經管。假如你用心細瞧,從遠處看去,那堡壘就像埃及的雕塑品一樣,一會兒顯出冷冰冰、酸溜溜、趾高氣揚的神態,一會兒又帶上了令人迷惑的表情。這要由射擊窗口的形狀來判定。如果窗口是豎的,堡壘的神情就顯得如同一個壞人般兇惡可怕;如果窗口是橫的,堡壘則具有麻木不仁、目空一切的味道。


快吃午飯的時候,他們從山裡來到平原上,到了公路旁的一個村子裡。雨已經停了,像平時一樣,小轎車周圍聚集了許多孩子。他們在老遠的地方就互相喊叫,從四面八方的小道朝公路跑來。卡車停在轎車後面幾米遠的地方,公用局的工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從車裡跳到地上,活動起胳膊和腿腳來。


農民們停下來看外國人。事情很明白,農民們是曉得這些人為什麼來到這裡的。特別是婦女們臉上的表情,更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如今,將軍從當地人的眼神里,已經很好地了解了這種冷淡的表情。將軍心裡想:是我們讓他們想起了被侵佔的往事。每個地方都是這樣,仗打得越殘酷,他們臉上敵對的情緒就越明顯。


村旁邊,在一片燒焦的土地上有許多墳墓,墓地周圍砌了一道許多處已經壞了的低牆。將軍想:葬在這裡的都是我們的軍人。他把長圍巾圍得緊緊的。從稍遠一點的地方看去,神父簡直就像一幅墨西哥版畫上那個大黑十字架一樣。事情很明顯,當初他們是怎樣被包圍的,已很清楚了。將軍心裡琢磨著。他們一定是要竭盡全力跑過河上那座橋,全體士兵就是在那兒陣亡的。跑到這兒的那個軍官是什麼人?根據表格弄不明白是誰擔任指揮官。


阿爾巴尼亞專家制訂了一個普通方案。遠處還有另外幾座墳墓,它們離村子非常近,墳前各有一個紅五星,將軍立刻就把它們認出來了。這是「烈士公墓」,當地人稱它們為游擊隊員公墓。在這裡埋葬的阿爾巴尼亞人中間,還葬著他那個國家的七名士兵。在那些帶有紅五星的小金屬牌上,字寫得很糟,士兵名字的字母錯誤很多。所有的人的死亡日期和民族都一樣。在一塊石板上刻了這樣一段話:1943年3月17日,在與「藍色營」的奮力交戰中,這些外國士兵同阿爾巴尼亞游擊隊並肩戰鬥,英勇犧牲。


「又是藍色營。」將軍一邊在墳墓中間走著,一邊說,「我這是第二次跟蹤到Z上校的足跡了。根據名單提供的情況,在這個村裡應該找到該營的兩個士兵。」


「我們應當打聽一下有關上校的情況。」神父說,「儘管1943年3月他還活著,但還是要打聽打聽。」


「不管怎麼說,我們應當打聽一下。」


不知不覺中,幾個農民來到墳地旁邊,填寫了開銷單據。然後又來了幾個穿著民族服裝的婦女。小孩子湊得比別人都近一些,搖晃著滿頭黃髮的小腦袋,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大家全都靜悄悄地看著墳地里挖掘遺骨的小隊的活動。


一位上了年歲、腰上背著木桶的婦女來到跟前。


「他們要把那幾位外國士兵的遺骨取走嗎?」這位婦女小聲問道。


「要取走。」人們嘁嘁喳喳地回答。


老太太沒把木桶從背上撂到地下,站在那兒,像其他人一樣看著。然後,她朝前邁了幾步,走到公用局的工人旁邊。


「請你們告訴將軍,不要把他們同其他人的遺骨鬧混了,我說孩子們。」老太太說,「我們理所應當地哭過他們,跟哭我們自己的孩子一樣。」


將軍和神父望了望老太太,可她轉身走了。背上的木桶搖動了好長一會兒,直到她在通往村裡的一條小道上消失。


農民們一聲不響地站在墳地旁,似乎並不在場。他們目不轉睛地觀看挖墓尋找遺骨的人如何上上下下地忙碌著。天氣冷得很,為了禦寒,他們豎起了衣領,好像尋找什麼東西沒找到似的。


「明天將在兩個墳地挖。」將軍說,「今天我們要找到『藍色營』的兩名士兵和一名墜毀的飛行員。」


這位飛行員的事兒大家都曉得。墜毀的飛機的殘骸,現在還留在村那邊的平地上。飛行員是飛機附近的農民親自埋葬的。除了一塊大石頭以外,沒留下任何痕迹。顯然,這塊石頭指明了被埋葬者頭部的位置。飛機變成了一堆生鏽的廢鐵。一個農民說,全部還有用處的零件,都被他們一點一點地卸光了。從戰爭期間取代油燈用來照明的一塊塊橡膠和輪胎,到他們干農活需要的所有沉重的金屬零件,全給卸掉拿走了。


公用局的兩名工人立刻開始挖起來,小隊卻又回村裡去了。


雨早已停了,但是村子的道路上卻留下了許多鐵車印和拖拉機履帶印,不少地方還積滿了雨水。遠遠近近的地方矗立著一些只剩下了一半的草垛;這些草垛被雨水淋得濕漉漉的。在一些柏樹中間,露出古老的教堂大鐘。從教堂後邊的一個地方,傳來了一台拖拉機嘟嘟嘟的響聲。


他們在車上吃的午飯,然後到農業社俱樂部喝了咖啡。俱樂部里煙霧繚繞,桌子上幾乎擺滿了東西。一台小收音機開到了最大音量,農民們抬高嗓門大聲談話。看得出來,他們是平原地區人。頭髮被太陽曬得脫了色,皮膚顯得又亮又紅潤。就連說話的腔調也與眾不同;這腔調最溫柔,最富有音樂性。


將軍喝著咖啡,看著牆上用紅顏色寫的標語口號。「修正主義」、「全會」以及在一段短短的語錄下邊恩維爾霍查的名字等,一看就明白其中的意思。


專家最後一個來到俱樂部,他是跟一個身穿燈芯絨上衣的年輕小夥子一塊兒進來的。他們走到一張桌前,將軍同神父已經在那兒坐好了。專家把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


「農業社主任,將軍……」


小夥子那多少有點驚詫的灰眼睛盯在外國人身上,然後又望了一下專家。


「事情是這樣的,」專家說,「本周內我們要在你們村旁的兩個軍人公墓里挖掘並尋找遺骨。我們自己有工人,但是,為了使工程加快,最好還是再增加幾個人。你們如果有可能幫幫我們的忙,那可太好了。」


「要勞動力嗎?」社主任說。


「是的。」


小夥子有點躊躇。「當前我們有點忙。」他說,「我們需要耕地,另外,煙葉和棉花我們管理得也不好。這樣的話……」


「這只是幾天的活兒。」專家說,「再說,我還要提醒你注意,社員們將正常無誤地得到報酬(專家點頭示意了一下將軍和神父)。每挖一座墓,他們付三十個新列克;挖開一座墓,再找到遺骨,則付五十個新列克。」


「我們給的報酬不低。」將軍插嘴說。


「問題不在於多少報酬。」社主任說,「在於政府的這一工作這樣干是否名正言順。我是想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專家說,「我有一份部長會議簽署的合同書。你瞧!」


社主任看了合同書,思考了片刻。


「不管怎麼樣,你們還要和區執行委員會談談。」


「那當然嘍。」專家說,「明天進城時就談。」


「我可以給你們提供十個人,幹上三四天,多了不成。」


「那太好了。」專家說。


將軍對社主任表示完謝意,大家便站起來要走了。


關於「藍色營」的兩名士兵在這裡陣亡和埋葬這件事,任何人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上了年歲的農民對Z上校還記得住,想得起來。他率領他的營從這一帶路過兩次,兩次放火燒了村子。青年人只記得鄉親們如何扔掉了勞動果實和財物,攀登到懸崖頂上,眼睜睜地望著被大火燒毀的家園。


至於兩名士兵,所有的人都一無所知。顯然是在村子裡的人都走光了之後,營里自己的夥伴把他們埋葬的。


「我們要把他們找到。」將軍說,「圖紙上墓地標註得很詳細。我之所以堅持要向農民打聽情況,是因為他們的話會大大減輕我們工作的壓力。」


以地形圖上的說明為基礎,將軍和阿爾巴尼亞專家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努力確定墓地的準確地點,最後終於確定下來了。墓地是在農業社的牛圈底下。將軍、阿爾巴尼亞專家、挖墓找骨者和農業社的人,一起來到牛圈旁。把公牛從牛圈的一角拉到一邊之後,公用局的工人們便開始挖了起來。小公牛瞪著安詳而美麗的眼睛,望著外國人。牛圈裡散發著乾草的清香。


天還沒黑,飛行員和兩名士兵的遺骨就被挖到了。飛行員的遺骨找到得比較容易,可是,為了另兩位士兵,他們挖了許多坑。他們離開時,牛圈裡還沒給平整,依然坑坑窪窪的,彷彿重重地挨了一次轟炸。


公用局的工人們開始填坑。他們幹得不慌不忙。那天夜裡,他們要到農民家裡睡覺;而將軍、神父和阿爾巴尼亞專家,卻決定到距離幹活兒地點三十公里的一座小城裡過夜。第二天清晨他們就得趕回來。


他們出發時天已經黑了。汽車在公路上走得很慢,霎時間照亮了路邊的楊樹、偶爾從原野里歸來的牛車,以及被高高的蘆葦環抱著的庭院。



圖書簡介



《亡軍的將領》是阿爾巴尼亞作家伊斯梅爾卡達萊的成名作,也是他最著名的一部作品,迄今已被翻譯為數十種語言,取得了國際文學界的一致好評。作為阿尼巴爾亞當代文學史上的代表作家,也是第一位蜚聲國際的阿爾巴尼亞作家,卡達萊在2005年榮獲了首屆布克國際文學獎,成為阿爾巴尼亞民族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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