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戰敗源於權臣內鬥：翁同龢為何逼著李鴻章對日本開戰？

作者：金滿樓

光緒帝師翁同龢無疑是近代史上一大重要人物，但其身前身後，卻是毀譽不一，頗有爭議。

翁同龢，江蘇常熟人，大學士翁心存之子，咸豐六年狀元，文才沒得說，又是皇帝的老師，其歷任各部尚書並升至軍機大臣，乃當時著名的清流派領袖。

當然，清流也許人品高尚、文才飛揚，但是實踐中未必真正管用。

王伯恭在《蜷廬隨筆》中說，翁同龢與李鴻章有父死兄徙的大仇。

原來，當年鎮壓太平軍時，翁同龢之兄翁同書任安徽巡撫，定遠之役中臨陣脫逃而為人彈劾，後被命戴罪立功。

後來，翁同書為招撫割據勢力苗沛霖而被其欺騙，其殺了地方團練首領孫家泰等人後，而苗沛霖叛亂如常。翁同書因處置失當，結果反激成大變。

對翁同書在定遠之戰棄城逃走的行徑，湘軍主帥曾國藩本就極為憤慨，這次忍無可忍，決定上書彈劾。

但是，曾國藩為人厚道，又忌諱翁同書之父翁心存是同治帝師，如何措辭才能使皇上破除情面，依法對其嚴懲，一下也有點為難。

這時，當時還是幕僚的李鴻章便代曾國藩寫了篇漂亮的彈劾詞，其中就有這麼幾句：

「臣職分所在，例應糾參，不敢因翁同書門第鼎盛，瞻顧遷就」。

這幾句暗藏殺機，而且還立場嚴正，弄得朝廷也不好意思包庇，便判了翁同書「斬監候」（相當於死緩）。

翁心存聽到消息，氣得立刻翹了鞭子。朝廷見翁心存被氣死，於心不忍，便改判翁同書充軍新疆。

如此一來，李鴻章之於翁同龢可不就是「父死兄徙」的深仇大恨？

《蜷廬隨筆》中又說，翁同龢好客，客至無不接見，但他的世交好友潘祖蔭卻笑道：

「叔平（翁同龢的字）實無知人之才，而欲博公卿好士之名，實亦愚不可及」。

他還說：「吾與彼皆同時貴公子，總角之交，對我猶用巧妙，將來必以巧妙敗」。

榮祿也曾經說，李鴻章是甘做小人，而翁同龢愛作偽君子。讀書人好耍小聰明，是萬萬做不得大事的。

台灣庄練先生在《中國近代史上的關鍵人物》一書里也說：

「他（翁同龢）因與李鴻章之間久懷宿怨屢謀報復，李鴻章不欲戰而迫其戰，在他看來正是挫抑之而困頓之的良好機會，又豈能放過？

至於萬一試而不效，淮軍挫敗，私怨雖報而國事已壞，這就不是翁同龢所著急的問題了」。

如此看來，翁同龢的主戰，頗有挾嫌報復、以私害公的嫌疑。

個人恩怨事小，但無知加自私那就禍害大了。

翁同龢是不是真的想利用甲午戰爭置李鴻章於死地還不好講，但翁師傅終身與李鴻章為仇，那是人人皆知，連光緒帝都知道這事。

李鴻章在洋務運動中主張的重西法、練海軍、開鐵道等事，就處處遭到翁同龢的反對和掣肘。

在甲午戰爭中，翁師傅強烈主戰，言論極其憤青。

光緒皇帝當時畢竟只有二十齣頭，經驗不足，被他的翁師傅一鼓噪，便和他同年齡的憤青小朋友一樣，要大力主張開戰了。

大敵當前，主張對敵出擊當然能贏得一片掌聲，但在自己的實力情況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逼迫前線將士去拚命，未必不是禍國殃民。

翁師傅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糾集自己的門生張謇（也是狀元郎）等人，逼迫李鴻章開戰，倒很是有點這個味道。

北洋艦隊在黃海之戰中失利後，朝廷震怒，派翁同龢前去責問李鴻章。

《國聞備乘》中說，翁同龢見了李鴻章，問起北洋艦隊的事情，李鴻章怒目而視，不予理會。

過了好大一會，李鴻章才說：

「翁師傅總理度支（管理戶部），平時北洋艦隊請求撥款時，總是推三阻四，屢屢駁回，現在才想起軍艦的事情，原先幹什麼去了？」

翁同龢陪笑說：「原先我不也是為朝廷省錢嘛。既然中堂知道事情緊急，為何不多請求幾次呢？」

李鴻章哼了一聲，說：

「朝廷早就覺得我飛揚跋扈，那些清流們又每日參我貪婪，我要再為增撥北洋艦隊軍費的事情嘵嘵不休的話，我李鴻章還能活到今天嗎？」

據光緒二十年（1894年）五月初九的《申報》說，一代中興重臣恭親王奕臨死前，光緒親自前往探視，當時問皇叔，「朝中人物，誰可大用？」

恭親王提了幾個，光緒都不滿意。

後來，光緒自己說，「如今的戶部尚書翁同龢如何啊？」

恭親王聽後掙扎著起來大聲說：

「是所謂聚九州之鐵，不能鑄此錯也！」

恭親王閱人無數，老於世故，如此大的反應，估計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甲午戰敗後，李鴻章因簽訂《馬關條約》而背上了千古罵名，正如他自嘲的：

「七十老翁，蒙漢奸之惡名，幾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勢。」

翁同龢等人更是帶領自己的一幫人（時稱帝黨）不斷傾軋和非難李鴻章，足見翁同龢之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庚子西狩叢談》里說，翁同龢趁著甲午戰爭後李鴻章失勢，曾經派袁世凱去勸李鴻章趕緊退休走人，把大學士的位置讓給他。

李鴻章聽後大怒，說要是別人開缺，翁同龢按順序補了協辦大學士的位置，那不干他的事。但翁同龢想補他的缺，萬萬不能！

李鴻章還讓袁世凱告訴翁同龢，趁早死了這條心，只有李鴻章在一天，翁同龢就別想得到自己的位置。

李鴻章曾經寫過這樣一個楹帖：「受盡天下百官氣，養就胸中一段春。」

但話雖如此，他最後還是和翁同龢爭了一輩子，至死都沒有解脫。（節選自金滿樓：《重讀甲午：中日國運大對決》，人民日報出版社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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