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筆記-大買辦

晉商古就有之，遠在先秦就在晉南有「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再後來更是王氏郡望，李家龍興之地，商業繁盛。到了明清更是鼎盛，有著「為官入閣，不如茶票為客」的說法。

王杜衡是清末太原府平定州的，名字起的很大氣，取自《楚辭·離騷》:「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以芳芷。」是香草的意思。父親中過舉，做過知州，爺爺也做過吏部主事，官都不算大，可也算是書香門第，曾經指望杜衡博覽群書，考個進士，以光耀門楣。杜衡生性聰穎，文章寫的著實不錯，不想張之洞奏清停立科舉，清廷詔准，科舉一切停辦。不過好在洋人用庚子賠款搞留學，還得是讀書人有眼光，家裡忙活了一通，總算是送到了洋人那兒去了。

過了三年，王杜衡學成歸來，朝廷安排做了通譯官，沒幾年，清帝退位，民國成立，大多數衙門都是換個招牌，人都沒變，杜衡又變成了新政府的官。後來袁大總統要接受日本二十一條，杜衡血一熱，也就辭官回了家。

回了家，老爺子倒也沒說什麼。可杜衡閑不住，琢磨著自己會洋文，就聯繫自己認識的人，開了洋行，做了「康白度」，就是大買辦。杜衡賣東西並不任意提價，不替洋人到處採辦路權，榨取財富，還時不時周濟窮人，況且原學的是金融商科，一時間生意興隆，風光一時無兩。時人都尊上一聲「王善人」。

這一年冬天，太原府來了個皮毛商人，叫做個張守德，買了舊宅院，又租了門面開了鋪子，說是皮毛其實關外的人蔘鹿茸也都有得賣。開張那天，邀同行到酒樓吃請，那天去王杜衡府上送他的帖子，王杜衡聊了幾句，覺著這關外漢子確是豪爽實成，就起了想交之意。起身說道「兄台開張之日，杜衡一定前去賀喜。」二人就此結識。

王杜衡這人吧，一不喜歡酒，二不喜歡色，也不怎麼愛財，可偏偏喜歡吃那麼一口。這麼些年天上飛的，水裡游的幾乎吃了個遍。

那天王杜衡到府上回拜，就帶這麼一食盒，事先也沒有差人通報，走到府外，突然聞到了一股香味，進去以後，王杜衡就準備賴著不走了，好容易熬到飯點，王杜衡一吃哪有這麼個菜，心裡覺得不快，臉上就有些不悅，張守德趕忙一旁就問，王兄這是何故？王杜衡心裡想著那味心裡已是千抓百撓，一時間就說了出來，「張兄，這是看不起我王某人吶，你吃的就是這個嗎？」張守德恍然大悟趕緊讓人端出來，王守衡一吃呆住，老半天才回過神，真是人間美味啊，張守德在旁邊就解釋到，「王兄，著實不是在下藏私，這菜它是狗肉做的，上不了檯面，就沒取」

「這菜是誰做的，我想見見廚子」王杜衡再三問道。

「就是個普通廚子」

「張老闆是怕我請去？我王某沒那麼不講就」

「唉，就是張某做的」張守德推脫不過，原來張守德祖上是廚子，做過皇宮裡頭的御廚，有前人留下的菜方子。

兩人都是品行端正，又都頗好美食，這一來二去，後來兩人就成了忘年交。

又是一年冬天，王杜衡沒有妻小，張守德一家老小在關外老家過活，王老太爺也走了，好幾年就是兩人在王府上一塊過，各自下廚，是擺了個滿滿當當，張守德突然提到，「兄弟，今個兒我傳你道菜方子，可你得答應必須我讓你做是方可做。」剛寫完方子，就見管家帶著人慌慌張張的往進走，「大哥，娘走了」來人衣衫襤褸卻極力喊道。張守德大驚，起身就要往外跑，王杜衡趕忙拉下，叫來管家，開了匯票，又喊人備好快馬乾糧。這才放他離去。

過了兩月，清晨，王杜衡正打算去洋行看看這個月的賬本，卻看見張府裡頭吵吵鬧鬧，這是張兄回來了，進去一看確是一幫黑衣警察再翻箱倒櫃，警察就是前清的捕快那撥人，換湯不換藥，王杜衡大驚，趕忙派人打探，原來張守德早以身陷囹圄，趕忙前往關外。張守德在獄中告訴杜衡「母親是讓庸醫看死的，三弟急躁，殺了郎中，他年紀還小，我讓他跑了，也別替我花錢，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應該的，我老張家還他一條。」

王杜衡使出渾身解數打點官府，無奈證據確鑿，苦主家屬又一口非要他張家一條命，僅僅求得寬限幾日，杜衡發出電報求洋人幫忙，如果洋人願意證明張守德的是外國人，那他就有治外法權，這命也就保住了。洋人上司願意幫忙，但是要求王杜衡取得在晉進行商品傾銷，形成市場壟斷，並取得在晉的鐵路修築權，王守衡一一應許。

不幾日外交部行文發下，要求當地釋放張守德。

立春那天，王杜衡請洋人上司到府上吃飯，親自下的廚，說是已經與督軍談妥條件，就等簽字確認了，一起到他府上慶賀，人也沒有多請，就是知道他們交易的那幾個洋人。

那天王杜衡起的很早，穿得很整齊，皮鞋擦的很亮，擦的頭油，一大早就開始丁玲桄榔，把僕人管家都遣散了，王杜衡用心的在烹飪，當是也是傳香十里，洋人坐畢，王杜衡進去坐下，洋人都不動，看著他，王杜衡笑笑，心裡罵了一句，各個菜都吃了一口，洋人才開始動刀叉，飯才吃了一半，席上的人開始口鼻流血，王杜衡一邊抽出口袋的的絲巾隨意的擦擦，一邊大笑，說你們知道這是什麼菜么，這菜得七個小時，叫「一代天驕」，哈哈哈。

後來有人說杜衡這名字取自《楚辭》，意思嘛，是香草。

圖片發自簡書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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