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看露天電影，猥瑣男會對漂亮姑娘做啥？ | 豫記
劉箮 | 文
農閑時節的夜晚，剛吃過飯，突然聽到遠處有很吵的聲音，還夾雜著人的說話聲，仔細聽聽，哪裡放電影呢？
這時候，只聽見東鄰西舍的開門聲，已經有很多人們都跑到村中心的大道上了，好像站這裡能聽的清楚一些。
安靜的村莊立刻熱鬧起來了。
「就是放電影呢！」有人很肯定的說！
「是放電影，可是聽不出是哪村，肯定很遠！」有人接著說。
「遠也不怕，走，去看看！」
除了帶著娃娃的家庭主婦和行動不便的老人，村裡的青壯年和跑得動的小孩幾乎都出動了。
有的母親怕夜深了孩子會冷，從屋裡拿了衣服，想給孩子披上，出來一看，小孩早跟著眾人走遠了。
出了村，感覺聲音越來越清楚，漸漸能分辨出是哪個村了，路上又不時見到旁邊村裡出來的人，慢慢的，一股股人流合成一大隊，向著一個方向前進。
平時三里五村的也都認識，即便摸著黑，吆喝一聲，也就知道是誰，彼此一邊聊天，一邊向前走。
小孩們早就急不可耐了，眼看距離放電影的村莊越來越近，便丟開大人往前跑。
老遠就看到前面高高掛著的影布，上面人影交錯，當下更著急了，趕加快步伐走近了場地，只見影布下黑壓壓的都是人，里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
小孩子們體型小，從人縫裡擠來擠去，一會兒擠到前面了。
隨後而來的大人們則是在周圍四散開來，每人找個舒服地兒蹲下來，有時碰到認識的人，互相遞給煙，抽起來。
那時的煙基本都是用煙葉自己卷的，很嗆人，聞到煙味，原本在旁邊看電影的姑娘們，也捂著鼻子閃到一邊去了。
放電影的時候，也是「是非高發」時刻，除了家裡被盜，就是年輕女子們被騷擾。
放電影之前，村幹部都會屢次提醒家裡盡量留人看家，門要鎖好，免得有人趁村裡放電影入室偷東西。
有時電影放到中間，村長也拿起大廣播喊幾聲，讓人們回家看一眼再回來。
但看電影是多麼難得事情啊，誰也不想回家看，心說，哪能這麼巧偷到我家呢？
也有仔細的人家，一會回家看一趟，來來回回，電影自然也沒有看好。有時電影還沒結束，就有人揚著嗓子喊：「我家被偷了！」
若是不值錢的東西也就算了，若是丟了貴重東西，失盜的婦女家都要跑到人群大哭一場，或者去派出所報案，最後電影也有可能被中斷。
還有一些單身小夥子，如果附近村裡有他心儀的姑娘，勢必會處處找機會接近姑娘。
看電影，趕集，聽戲都是好機會。比如看電影，即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小夥子也一定換上體面的衣服，收拾的精神抖擻。
即便人再多，只要那個姑娘也在，小夥子就一定能找到他想找的人。膽小的就一直站在姑娘旁邊，時不時偷看一眼。膽子大的，會搭訕幾句，如果姑娘有意也會回應一兩聲，但因為農村比較保守，還要防著周圍的人看見。
如此再吆喝著趕上幾次集，多見幾次，感覺兩人情投意合，男方家就找媒人說媒去了。
也有的猥瑣男人，趁看電影的機會騷擾一些年輕婦女，村裡和村裡之間都相互又親戚，各村又都很抱團，這樣的騷擾事件，有時，能引起多個村莊的一場群架。
因此，看似歡天喜地的看電影，其實也「危機四伏」，所以每次放電影，村長都擔著點風險。
不過，也因為放電影，老家還有位村主任一下「名揚四海」了呢！
鄰村有位村主任，喜歡看電影，也懂放映，每年農閑都自己去鄉里拉來放映機給村裡放電影。
有一次還特別告訴村裡人，咱村過兩天放電影，把大家其他村的親戚都請來看電影吧！
到了放映那天，很遠的村子都有人來，人從村裡排到村外，影布比平時都掛高了很多。
然而，一向對電影放映非常熟悉的村主任這次卻失手了，電影出現畫面，卻沒有聲音，主任只好關掉放映機，重新放。
結果，連續三次都不出聲音，直到一部電影放完，也沒有聲音。
很快，就有了村民自創的歇後語「王主任放電影——一言不發」。
當年，老家有不少人在外務工，就把這個歇後語帶到了全國各地，現在，聽說還有一些外地人知道這句歇後語的來歷。
那時的夜晚總感覺出奇的黑，如果是到外村看電影，沒有三五成群的人是不敢一個人去的，回來的時候也是相互吆喝著結伴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電影的熱情還沒有褪去，大家紛紛議論著某個鏡頭真精彩，某個演員演得好。
路上若有哪家小孩困了，或者累了，大人又沒來，一定有壯年人二話不說，背起來就走。
若是在自家村裡看電影，那一定是另一番景象，特別是孩子們，一旦聽說村裡放晚上放電影，就催著爹娘趕快做飯，吃罷飯好去看電影。
等不及爹娘做好飯，又一溜煙的跑到村裡平時放電影的空地上晃悠，並時不時的張望著村口，心裡既盼著放映隊快來，又希望來晚一點，畢竟家裡還沒做好飯呢。
看了一會沒動靜，又一溜小跑的回家，早早洗了小手坐在飯桌前，只等開飯了。
等飯來了，心急如焚的吃上三兩口，就嚷著吃飽了，扛起早就準備好的小板凳就走。
做母親的自然知道孩子沒吃好，收拾碗筷時，常常會把鍋里再留一碗飯，等電影放完回來，不用說，孩子自己就到灶台找吃的了。
扛著板凳跑得氣喘吁吁，到現場一看，還沒有幾個人呢，這麼大場地，想坐哪裡就坐哪裡，以前影布都掛在那兩棵大桐樹之間，就緊挨樹下坐著吧！
幾個小夥伴剛坐下不久，他們的兄弟姐妹也來了！
「別坐前面，電影越往後看的越清楚，坐前面看一會，不怕脖子疼啊！」這些大孩子以「過來人」的口氣說。
小孩子們半信半疑的把板凳往後挪了挪，不一會兒看到有小朋友坐到前面了，又悄悄把板凳往前挪。
夜幕降臨了，大人忙完了家務，過來看電影。他們有的蹲在一個角落，有的坐一塊磚頭，有的坐路口那半截矮牆上，相互之間聊著家常。
正說著，只聽得人群一陣喧嘩，放電影的來了。
放映隊一般兩個人，拉著架子車，上面裝著放映設備，偶爾也會開著手扶拖拉機來。
一到場地，早有青年們過來幫忙，搬機器，掛影布，小孩們也圍攏過來看熱鬧。
放映場地的人越聚越多，不斷有外村的人前來，小孩們眼睛朝人群里看，看到有別村的自己同學，就喊過來一塊擠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等著看電影。
等影布上出現幾道光束，也就是各準備工作已經做好，電影即將開始，人群安靜下來。
老家是平原地區，電影一旦開始放映，聲音傳的很遠，有時電影散場了，還有人從十多里外的村莊趕來。
因為電影的聲音很響，一些抱著孩子的婦女們在很遠的地方坐著，若是炮聲隆隆的戰鬥片，她們就給孩子捂著耳朵。
我的膽子很小，說起這件事，母親就會有些自責的說：「都是看電影嚇的！」
據說那時我才兩三歲，聽說晚上有電影，母親就趕快做飯吃飯。
晚飯後姐姐看著我，母親在廚房洗碗，堂姐過來說電影都開始了，趕快去看吧，說著抱起我就往放映場地走。
剛到那裡，影布上正放著由小說《水滸傳》改編的電影，具體名字無從知曉，大概是衙役用開水燙林沖的腳那一幕，我嚇得哇的一聲哭起來了，正好母親追了出來，趕快把我抱回家，又給我「叫魂」（一種當地流行的說法，被嚇著的孩子要進行叫魂）。
記憶中除了有關「林沖」那部電影，印象最深的是《銅頭鐵羅漢》和《媽媽再愛我一次》，特別是後者，一部電影看下來，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再後來有《焦裕祿》、《離開雷鋒的日子》等，也許是那時看電影比較少的緣故，每一部電影的情節很久都不會忘。
等到了高中時期，農村電視基本普及，村裡漸漸沒有人放電影了。等到了大學，在繁華的都市，全新的學習和生活方式，讓那些年的露天電影在印象中漸漸淡了。
畢業後在北京工作，有次和朋友到朝陽區的中國電影博物館參觀，當時來到一個展區，先是看到一個麥秸草垛，再看到一根樹樁上綁著一個大喇叭，還有許多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木凳，我有些奇怪，這個情景似曾相識？
再往前看，一塊掛在兩根樹樁間的白布，而頭頂，則是滿天繁星，旁邊的桌子上擺著熟悉的放映機。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模擬當年的露天電影場景。
那時距離我離開家鄉，已有一年之久，非常想家，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麥秸垛、小板凳，這些熟悉的東西，瞬間思如泉湧，淚如雨下。
過年的時候回家，在縣城遇到表弟和他的女友，兩人抱著一桶爆米花，說要去電影院看電影，有剛上線的港台大片！
「你們看過露天電影嗎？」我隨口問了句。
「露天電影？」90後的兩個孩子茫然的搖了搖頭。
或許那些年的露天電影，只能留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記憶中了！
作者簡介：
劉箮，河南沈丘人，現居北京，記憶深處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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