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拓跋珪的崛起：慕容家族永誌不忘的參合陂之戰

《天龍八部》中南慕容的老巢就是蘇州城西三十里外的洞庭葦塘深處的參合庄，而少室山之戰時，慕容博為了勸阻惱羞成怒的慕容復自盡，顯露了一手家傳武功也是叫參合指，參合本是一個多義的辭彙，不過對於慕容家族來說，參合只有一個指向，那就是他們永誌不忘的參合陂之戰。

（北魏道武帝拓跋珪）

參合陂之戰是十六國後期，北魏在參合陂（今內蒙古涼城東北 ，一說在今山西大同附近的陽高）大敗後燕的一場重大戰役。二萬北魏精騎在參合陂大敗後燕主力。

說起拓跋珪，本來在後燕統治核心階層慕容家族心目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弟。

北魏的復興和擴張戰略，首先在滅劉顯，奪回山西句注山南北地區，其次在征討劉衛辰，奪取朔方即鄂爾多斯一帶，在這兩場戰役中，後燕都是拓跋珪的盟友，但客觀上是雙方聯合，實際上拓跋珪是後燕「以夷制夷」戰略中的一個小夥計。

當時，華北一帶有三股勢力，第一是在牛川稱代王的拓跋珪，是為北魏的前身；第二，慕容垂在鄴稱帝，是為後燕；第三，慕容永從長安東進，中途因為聽說慕容垂稱帝而止步於河東聞喜；這三股勢力是前秦崩潰之後并州、幽州、冀州區域的「三國演義」，

另一方面，獨孤部劉亢泥支持拓跋珪的叔父拓跋窟咄進入代北與拓跋珪爭位。雖然慕容永也是慕容家族的成員，但是在後燕國君慕容垂的眼中，他是最危險的敵人之一，所以他不能容忍慕容永和依附於慕容永的拓跋窟咄染指幽州和并州，於是，雖然慕容永在當年六月向後燕自稱藩屬，而拓跋珪卻匆忙改稱魏王，暗示自己是代地和魏地的主人，但慕容垂還是聯絡拓跋珪，聯手打敗入侵代北的拓跋窟咄。

拓跋珪因為後燕勢力巨大，不能南下，便進而連續攻滅鄰近的小國，他先手擊破庫莫奚、高車、吐突鄰部、賀蘭部、柔然、劉衛辰，其中賀蘭部實際是拓跋珪母親和舅舅的部族，可是拓跋珪心如鐵石，毫不容情，而在攻滅賀蘭部的戰役中，後燕又派出了慕容麟率領部隊與拓跋珪會師合力作戰。

這時，史稱「（拓跋）珪即有陰圖後燕之志」，而此時出使後燕的拓跋儀回報拓跋珪：

燕王（指慕容垂）衰老，太子（指慕容寶）暗弱，范陽王（指慕容德）自負材氣，非少主臣也，燕主既沒，內難必作，於時乃可圖也。今則未可。

拓跋珪深以為然，可以說，這時的拓跋珪有這樣的想法和野心，但尚未想付諸實施。

太元十八年（393年）十一月，後燕大舉進攻西燕（慕容永），第二年五月攻克晉陽*今山西太原），圍困長子，慕容永在危急時分，一方面向南方的東晉求救，一方面「捐棄前嫌」向拓跋珪求救，拓跋珪派遣陳留公拓跋虔、將軍庾岳率領五萬騎兵前往救援，援軍未到，長子已經陷落，後燕與北魏的怨恨嫌隙越來越深。

太元二十年（395年）六月，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寶、遼西王慕容農、趙王慕容麟率領八萬人馬出五原伐魏，范陽王慕容德、陳留王慕容紹另率一萬八千騎兵作為戰略總預備隊。

七月，拓跋珪在謀臣的建議下採取示弱遠避的戰略。他一方面將所有部落畜產遷移到黃河以西千餘里以躲避後燕軍的鋒芒，一方面派遣具有特種部隊職能的「游騎」在後燕軍後方與國都中山之間的道路上將所有的「使者」都抓了起來——事實上後一個措施後來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後燕軍雖然收降了魏的別部3萬多家，也搶到了百萬斛的糧食，但是在戰事上毫無進展，一方面，他們在魏軍的狙擊之下沒能讀過臨河，另一方面，因為慕容寶幾個月沒有聽到慕容垂的起居消息，所以當拓跋珪借被俘虜的後燕使者之口大肆宣布慕容垂的「死訊」時，慕容寶等憂慮恐懼，後燕軍的士兵們也震驚萬分。

（慕容垂，後燕武成帝，326年－396年6月2日，十六國後燕開國君主，前燕文明帝慕容皝的第五子。曾擊退東晉桓溫的北伐軍，被排擠出走前秦，很受前秦君主苻堅的寵信。淝水之戰後慕容垂乘時而起，復建燕國，史稱後燕，後又滅了同為慕容氏所建的西燕。參合陂之戰戰敗後率軍再攻北魏，在期間發病病重，並在退軍時去世）

而此時，北魏的拓跋虔、拓跋儀、拓跋遵等率領的部隊也對後燕軍形成了戰略合圍。

雙方相持積旬。慕容麟（慕容垂兒子，慕容寶同父異母弟）的部將以為慕容垂確實已經去世，試圖發動兵變，推舉慕容麟取代慕容寶為國君，事情泄露，這些部將都被慕容寶處死，慕容麟雖然似乎並不知情也沒得到處罰，但是和慕容寶之間的猜疑已經像毒蛇的毒液一樣慢慢侵襲心靈，整個後燕軍軍心更加亂了。

（慕容寶，355年—398年，後燕武成帝慕容垂第四子，後燕第二位皇帝。年少時無大志，曾為前秦太子洗馬。394年，慕容垂建立後燕，慕容寶被立為太子，參合陂之戰時為後燕軍主帥）

十月二十五日，慕容寶下令燒船夜遁。

當時河水並未結冰，慕容寶等認為北魏軍隊必然不能渡河，所以撤退時，後軍根本不設最基本的斥候（偵察兵），但是十一月初三日冷空氣突然來到，河水結冰，拓跋珪遂留下輜重，選出兩萬精銳騎兵追進後燕軍隊。

後燕軍隊這時行進到參合陂（一說今山西大同東南，一說在今內蒙古涼城東北），後方有黑氣如堤臨覆在後燕軍隊之上。這股黑氣有人認為是北魏騎兵縱隊因為疾馳央企的塵土，在筆者看來可能就是氣象意義上的暴風。

後燕隨軍謀士高僧支曇猛認為這是魏軍即將追到的徵兆，建議派遣軍隊防禦，慕容寶不以為然，笑而不語，慕容麟認為支曇猛惑亂軍心，提議殺掉這個和尚，支曇猛哭泣道：

苻堅以百萬之師，敗於淮南，正是因為依仗自己人多而輕敵，不信天道的緣故。

慕容寶的叔父慕容德是跟隨慕容垂征戰一生的老將，經驗較為豐富，勸慕容寶聽從支曇猛的建議，慕容寶總算安排了三萬騎兵殿後以為掩護，可這支掩護部隊的主將卻又派了對這件事根本不以為然的慕容麟。

慕容麟縱騎遊獵，根本不為戒備。

初九日夜晚，魏軍抵達參合陂西，拓跋珪連夜部署，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

第二日日出時分，魏軍在蟠羊山上俯瞰後燕軍軍營，蓄勢待發。

燕軍此時正準備向東繼續退兵，回顧看到魏軍出現而且居高臨下，一軍皆驚，拓跋珪遂下令出擊，在魏軍兩萬精銳騎兵衝鋒之下，燕軍大亂，人馬踐踏溺水而死上萬人。

燕軍前部四五萬人又被從南面包抄的拓跋遵部隊截擊，除幾千人走脫外，全部被殺被俘虜。

後燕太子慕容寶和慕容麟等人都是單騎逃脫，而陳留王慕容紹、魯陽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濟陰公慕容尹國和數千名文武官員將領都被俘虜，損失的兵甲糧貨巨萬。

（參合陂之戰戰場景象）

參合陂之戰的後續影響、啟示和花絮

影響：

1、宏觀上，這場戰役加速了後燕的滅亡，也奠定了北魏統一中國北方的基礎。3年後，拓跋珪即皇帝位。模仿中國開國皇帝的一應措施。

2、第二年（396年）慕容垂因為率軍經過參合陂見到燕軍將士遺骸白骨如山，又慚愧又憤怒，嘔血病倒，最終因病去世。

3、慕容寶因為參合陂之戰名望和實力都受到巨大影響，慕容麟、慕容德後來相繼不對他效忠；另一方面，他一開始輕視魏軍，參合陂之戰之後，轉而畏懼魏軍如虎，後來竟然至於放棄國都中山。

啟示：

1、拓跋珪的復興之業，戰略上次第分明，不斷壯大實力將後燕作為這一階段最後打擊的對象，外交上遠交近攻，聯絡後秦作為盟友，消除了後顧之憂。

2、具體到參合陂之戰，誘敵深入，後發制人，心理戰擾亂敵方軍心，運動戰發揮自身騎兵絕對優勢，堪稱完美。

3、後燕一國之安危繫於一代戰神慕容垂一人，故而關於他死亡的虛假消息能夠影響戰局走向；而慕容寶這時已經40多歲，比20多歲的拓跋珪年長很多，但相比早年曆經苦難的遺腹子拓跋珪，中年的慕容寶仍然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這無疑是後燕繼承製度和人才梯隊培養的一個大BUG。

4、後燕統治階層包括慕容垂在內在整體戰略上對拓跋珪看走了眼，認為他是自己一條忠實的狗，不想他實際是一頭狼，幫助拓跋珪的過程中，後燕不斷獲得具體的好處包括牛羊人口財貨，但卻同時滋養了自己今後一個最大的敵人。

5、拓跋珪在參合陂戰役後誤聽王建建議，殺死幾乎全部後燕俘虜，導致後來攻打後燕國都時，後燕軍民在慕容寶已經撤離的情況堅持死戰不降，給北魏攻城軍隊造成巨大損失，拓跋珪又悔又怒，向王建臉上唾唾沫。中山被克後，投降的二萬多後燕官吏士兵都得到了拓跋珪的寬赦。

花絮；

1、後燕軍的謀士支曇猛在參合陂之戰的次年（396年）離開後燕，前往天竺（印度）取經，關於支曇猛的記載很少，只知道他從大秦路進入印度，到達過王舍城。後來從陀歷道回到中國。支曇猛是中土前往西天取經的第七個高僧，比法顯啟程還早了3年。

2、中山被克後，慕容寶女兒成了拓跋珪的妻子，從這個角度，拓跋珪竟然成了慕容垂的孫女婿兼慕容寶的女婿，這位慕容家的女兒後來因為按照北魏舊俗親手鑄造金人成功，成為了拓跋珪的皇后，史稱慕容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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