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海圖：那些年我們錯過的海洋霸權
作者：趙固
除了農耕，我們也玩海
中國文明是個內向型的農業文明，這是西方史學家對中國古代歷史最經典的定義。類型的絕對化的刻板定義還有很多，比如中國人自古愛好和平、從來不對外擴張，他們發明的火藥卻只用來做鞭炮。
據小編所知，以上說法來自二戰時期美國人拍的一部紀錄片《中國戰場》，為了服從動員美國民眾援助中國的政治需要，這部紀錄片里的中國彷彿是羊村，生活在這裡的喜羊羊們心地善良而且熱愛和平，卻遭受到了以灰太狼為首的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這種兇殘的行為實在令人髮指。
事實果真是這樣嗎？中國人如果不對外進行擴張，現在中國的版圖可能只有河南省那麼大，之所以後來一千多年版圖沒有變化，可能只是因為好地方都被占完了。還有，中國人先發明了火藥，並不是只用來造鑽天猴或者擦炮，更多的是用在軍事領域，而且種類繁多、性能優良，可以說是工作娛樂兩不耽誤。
至於中國文明內向不內向，這個問題就好像問所有北京人喜歡還是討厭吃馬鈴薯一樣，答案永遠是有的喜歡吃，有的不喜歡吃。中國這麼大，固然有的地方的人不愛往外跑，守著二畝地就能過一輩子，比如陝西、河南，山東西部，但也有很多地方有著非常濃烈的海洋文化傳統，比如廣東、福建、山東沿海。
這些地方的人唐朝那會就滿世界跑了，只是那時候朝廷不待見他們，所以在正史上沒留下什麼記載。為什麼不受待見？道理很簡單，古代農業不發達，得大部分人去種地才能養活整個社會，都跑去搞對外貿易，大家喝西北風啊，渴了又不能喝水銀，餓了也不能吃寶石瑪瑙。
正史里沒有記載的不代表沒有，就好像新聞聯播沒報道過你，不代表你這個人沒存在過一樣。事實上早在夏商周時期，就有人乘坐原始帆船來往朝鮮半島、日本（《中國古代航海史》里的說法）和大陸之間了，用現在的話說，你們城裡人真會玩啊。秦漢之際，官方組織開始組織大規模航海，最典型的是徐福東渡日本、漢武帝開闢印度洋航線。
下面讓小編帶你進行一場歷史的奇幻之旅，看看我們的祖先是多麼喜歡玩海，又是如何和海洋強權擦肩而過。
都怪當年的伊朗：
中西方直接交流被阻礙
在人類文明的早期，航海是一件很刺激的活動。所謂刺激就是極度危險，要麼不出事，一旦出事傷亡率就是百分之百。那時候航海基靠季風，從朝鮮南部出發到山東，從日本出發到浙江，一般是寧波。小編地理學的不好，不過可以看出這兩航線是平行的，大概和季風的方向是一致的。
即使航海充滿危險，可依然阻擋不了秦始皇的強烈的求知慾。於是乎，偉大的航海先行者徐福，帶上傳說中的三千童男童女出發了。結果，無。這件事說明兩個問題：一，航海很危險，弄不好就永遠長眠在大海深處了。二，秦代航海技術相當過硬，三千人不是個小數目，一次性運那麼多人下海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到了西漢，國際格局發生了深刻變化。中國的絲綢通過西域賣到了當時的西羅馬，受到了廣泛的好評。於是乎，客戶慕名找上門來了，除了帶來一種叫花蹄的品種牛外，帶表達了簽訂長期供貨合同的強烈願望，不過要求賣家包郵，最好再開闢一條海運路線。漢武帝大手一揮，一條遠洋航線誕生了，從廣西合浦到印度斯里蘭卡。北方省份出口走陸上，南方出口走海上，完美！
這樣又過了許多許多年，到了東漢時期，賣家和買家同時發現，原來這條利益鏈條還還存在萬惡的中間商——安息人（西方稱帕提亞人，即今天的伊朗）。你賣給羅馬人那麼高，難道我不會賣嗎？同樣的，羅馬人當了這麼多年冤大頭，最後才發現出廠價那麼低。基於這種原因，東西兩大強權決定，規範絲綢銷售市場，擠干中間銷售的水分。肩負著這個偉大的使命，甘英從西域出發了。
甘英一路領略著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很快到了波斯灣邊上。腹黑的安息人這時候出現了，給甘英描述了一副極為可怕的場景：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就是說海上會有讓人產生幻覺的妖怪，然後就會有人掛掉。缺乏自然科學常識的甘英聽了，可恥的選擇了退縮，一個難得的機遇就這麼消失了。安息人心裡想說的是，我會告訴你從這裡去羅馬根本就不走陸路嗎？
假設甘英沒被安息人嚇到（也有可能被收買了），漢朝和羅馬兩大文明帝國建立了直接聯繫，不僅雙方可以相互學習文明成果（相當於共享雲盤），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作用，而且中國的海權可以大大向西擴展，一直抵達紅海，可能就沒有後來的阿拉伯人什麼事了。
明朝初年的盛世：
帶來了萬國臣服
到了明朝初年，中國人終於玩了把大的。永樂三年夏天，滿載著絲綢、瓷器、戰馬、火器和士兵的寶船從太倉的劉家港出發，駛向湛藍的大海深處。寶船相當於一支艦隊的旗艦，隨行的除了大量戰船外，還包括糧船、馬船、坐船等輔助型艦隻。這支艦隊規模有多大呢？最大的一次有240多艘，包括領導、小兵、醫生、工程師、廚子在內的全體乘員兩萬七千人，這個記錄直到一戰的時候才被英國人刷新。
帶著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出門確實很拉風。所謂海權，就是你在這裡航行的時候，別人躲著走，對沿線的國家要求些什麼，沒人會不服氣，要知道很多「國家」人口可能才只有幾萬。事實上鄭和除了賣點瓷器絲綢，買點香料或者長頸鹿外，還幹些「干涉」別國內政的事，那時候也沒有國際法，也不能去聯合國安理會上訪，公平不公平您就將就著吧。
為什麼明朝不佔領這些國家做殖民地？開玩笑，這些都是大明的藩屬國，相當於現在的盟友，你見過美國派航母去打澳大利亞或者紐西蘭的嗎？更何況大明憲法（皇明祖訓）有規定，以下國家是不征之國（排名不分先後）：蘇門答臘國、西洋國、瓜哇國、湓亨國、白花國、三佛齊國、渤泥國……
這時候明朝已經在相當程度上的海上霸權，和明朝比起來，唐朝的所謂海權，至多相當於今天派軍艦去打擊索馬利亞海盜罷了。不過霸權這種事，往往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因為種種原因，明朝的大型海上巡邏最後停止了。
歐洲人來了：
海上強盜此起彼伏
這個空白很快就有人填補上了，隨著大航海時代的興起，歐洲人開始了偉大的海上征程。1493年，在教宗亞歷山大十六世的仲裁下，西班牙和葡萄牙在地球儀上畫了一條線，線東邊歸葡萄牙，西邊歸西班牙：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教皇子午線。真正的瓜分世界啊，希特勒什麼的都弱爆了。
當然了，畫了並不代表就是你的，葡萄牙人來了東方也玩不轉，只是小心翼翼的在印度和馬六甲佔了幾塊小殖民地，就連澳門也只是向明朝政府花錢租的（絕對非強制）。這時候明朝在幹嘛呢？因為防倭的需要，明朝前期一直禁海，但民間貿易一直暗中進行，而且十分繁盛。
到了嘉靖時期，以徽州人汪直為首的華人海盜已經十分強大，汪直更是佔領沿海島嶼，壟斷了民間和日本的貿易，為了表示對政府的不滿，汪直甚至穿上馬甲，冒充倭寇的旗號燒殺搶掠，給日本人拉了許多仇恨。
到了這個地步，再遮著掩著也沒有意思了。隆慶元年，明朝政府經過仔細考慮，完全解除海禁，宣布改革開放是長期不變的基本國策，史稱「隆慶開關」。從此以後，中國對外海上貿易迎來了一個蓬勃發展的春天。
大批著名的海上大盜應運而生，最著名的莫過於鄭芝龍。這些人半搶半買，乾的都是些梁山好漢們的勾當，每年不法獲利高達上千萬兩銀子，此時明朝政府歲入才幾百萬兩銀子，在經濟活動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大概相當於今天馬雲或者王健林。
海盜商人鄭芝龍不滿足於只做個商人，於是乎又佔領了台灣作為地盤，甚至還效仿明朝建立各級政府，實在是玩的非常開心。後來鄭芝龍接受招安，在1633年的料羅灣海戰中，配合大明皇家海軍大敗荷蘭-劉香聯合艦隊，在歷史上留下了光輝璀璨的一頁。
這個劉香也是漢人，當時類似這樣的海盜集團還有很多，比如林風、林道乾等人。他們因地制宜，在南洋各自佔領一塊殖民地甚至自立為王，而且使用西洋槍炮，和世界最先進軍事水平保持同步更新，甚至還僱傭各國士兵為自己效力。葡萄牙人、西班人牙、荷蘭人遇到這些地頭蛇也十分頭疼。
明亡之後：
海外華人成了亞洲的孤兒
當時的明朝政府內憂外患，對這些遠在萬里之外的海盜們根本無暇顧及。因為背後沒有強大祖國的支持，這些海盜集團很快就被西方人各個擊破，希望之花剛剛盛開就凋謝了。明亡之後，滿清統治中國，對鄭成功這樣的海上強人更是視如寇讎，當然不可能為他們撐腰。
明朝滅亡之後很久，即使在祖國滅亡、西洋人壓迫的惡劣情況下，這波海外華人建國浪潮仍然沒有停止。據不完全統計，海外華人在南洋一帶建立的國家，有影響力的一共有七個之多，其中影響力最大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蘭芳共和國，其他小的未見於史載的不計其數。當然了，這些海外華人國家最終難逃滅亡的厄運。
在中國和歐洲人爭奪南洋控制權的兩百年中，中國人最後終於敗下陣來。當然了，二戰後，這些地區也紛紛取得了獨立，但殖民地的影響力無處不在，比如菲律賓的天主教，馬來西亞的英語……假設在那次爭奪中，勝利的一方是中國人，以中國龐大的人口數量，估計南洋很快就成為中國的領土。
也許東南亞本應該像北美英語世界那樣成為「漢語世界」，可惜因為種種原因，歷史的車輪在十字路口拐上了另外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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