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希齡逝世，老朋友不悲傷，為追熊的遺孀想了兩方案
作者：龔令民
上回我們說了吳宓先生的事業，本文我們將說一下吳先生的愛情，在愛情方面，吳先生絕對是個令人尊敬的老頑童。
吳宓與毛彥文的相識起源於毛的前夫朱君毅。朱君毅跟吳宓是清華的同班同學，而且兩人在一塊坐了六年，六年後兩人又一道留學美國，關係之密切可見一斑。而毛彥文則是朱君毅的表妹，從小寄養在朱家，二人青梅竹馬，時常會有書信來往。
朱去美國後，更是每兩星期一封越洋信件，豪不懈怠。對此，朱君毅從不對吳宓躲躲掩掩，吳宓也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每當朱君毅拿著表妹朱彥文的信去請求他的參謀時，他也總是豪不諱言的大侃特侃。久而久之，毛彥文逐漸在吳宓心中留下了一個奇怪的印象，他曾不止一次地表示「很羨慕朱君毅有這樣一位表妹。」
朋友妻，不可欺，應該說，最初吳宓是沒往那方面想的。1921年8月23，吳宓與陳心一在上海正式結婚。陳心一是吳宓另一清華同學陳烈勛的姐姐，因陳烈勛的介紹得以同吳宓往來。婚前因身在美國，吳宓還特地讓毛彥文代為考察了一下陳心一。
陳跟毛是浙江女子師範的同學（同校不同班），毛後來把她對陳的考察結論寫成文字寄給了尚在美國的吳宓。「陳女士系一舊式女子，以賢妻良母是為合式。皮膚稍黑，但不難看，中文精通，西文從未學過，性情似很溫柔，倘吳君想娶一位能治家的賢內助，陳女士似很適當，如果想娶善交際、會英語的時髦女子，則應另行選擇。」但毛的意見並未引起吳宓的重視。
1921年8月吳宓歸國，在陳家人的安排下，吳宓與陳心一泛舟西湖，13天後兩人正式完婚。婚後，共同育有三女。
起先，二人處得不錯。但時間一長，吳漸漸覺得陳並不是他心目中想要的女子。毛彥文在談到吳宓時曾有一段經典的論述「吳腦中似乎有一幻想的女子，這個女子要像他一樣中英文俱佳，又要有很深的文學造詣，能與他唱和詩詞，還要善於詞令，能在他的朋友、同事間周旋，能在他們當中談古說今，這些都不是陳女士所專長，所以他們的婚姻終於破裂。」（毛彥文《有關吳宓先生的一件往事》）顯然深受傳統熏陶的舊式女子陳心一併不符合這個標準。
二人分道揚鑣也是遲早的事。多年之後，吳宓在回憶自己這段婚姻時說「故妻陳心一，忠厚誠樸，人所共譽，然宓於婚前婚後，均不能愛之。」婚前我們暫且不論，婚後漸而不愛應該是摸著良心的大實話。但吳陳婚姻的破滅或多或少還是受到了一些朱毛二人的影響。
1924年，朱君毅移情別戀，愛上了匯文中學的一個女生，要求與毛解除婚約。南京學界為之嘩然，很多人出面調停，其中自然少不了與朱毛二人均有交往的吳宓。吳曾當面向朱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但感情的事又豈是調停和表達不滿能夠挽回的。二人終於還是形同陌路。
朱毛的分手正好給處於婚姻彷徨期的吳宓一個機會。他突然發現他對毛彥文的愛竟是那般強烈，他不顧眾人的反對，固執的相信毛彥文就是那個上天為他量身定做的女神。他為她寫情詩，為她像少年一樣在雨里賓士，為她痴迷，為她瘋狂，甚至還專門為她取了個英文名——海倫。「平生愛海倫，臨老亦眷戀」（《五十自壽》）
1928年，吳宓以已婚身份苦追毛彥文未果，並賦詩一首以明志：「吳宓苦追毛彥文，三洲人士共驚聞，離婚不畏聖賢譏，金錢名譽何足雲。」從詩里，我們不難看出吳宓對毛彥文的一往情深，換成現代的時髦用語，那一定是死了都要愛了。
朱君毅的舉動在南京鬧得沸沸揚揚，吳宓這一下同樣在當時的圈子裡引來一片罵聲。胡適、沈從文這些老對頭也就罷了，就連李健吾、錢鍾書這些舊學生也跳出來反對他。「學衡派」同仁陳寅恪，金岳霖等更是清一色地譴責他。其父公開指斥吳宓「無情無禮無法無天，以維持舊禮教者而倒行逆施。」在他的日記中，他想到了死。
不過吳宓終究沒有去死，與陳心一離婚後，豪無羈絆的吳宓開始了他全身心的追逐。吳宓是瘋狂的，而朱彥文卻足夠清醒。她說自己「平凡而有個性，對於中英文學一無根基」，她明白自己不過是那根晃動在吳宓眼前的胡蘿蔔，隔著距離的感覺才是最好的。
1935年，37歲的毛彥為文幾經權衡之下，嫁給了66歲的湖南才子民國前國務總理熊希齡。當頭一棒，吳宓的心是冰涼的。為此他曾寫詩自慰道「漸能至理窺人天，離合悲歡各有緣。 侍女吹笙引鳳去, 花開花落自年年。」。
好一個「花開花落自年年」，出於禮節，熊毛二人還是邀請吳宓出席他們的婚禮，但是吳以編詩話為由拒絕了。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他此時的心情，必定是落寞中還帶有淡淡的惆悵吧。
三年後，惆悵隨風而逝，吳宓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舞台。因為這一年，69歲的熊希齡突發腦溢血病逝，毛彥文再一次單身。吳宓沸騰了，他就像那些壓抑了一冬的青蛙，毫無章法地鳴叫，爆發是遲早而且是肆無忌憚的。
熊的逝世並沒有引來他過多的悲痛，相反恰似新生。他興奮著，思忖著，繼而整夜整夜的合不上眼。他開始為自己設計再追毛彥文的方案：「為今之計，宓宜徑即訪赴滬。先在港製西服，自飾為美觀年少。秘密到滬，出其不意，徑即訪彥。晤面後，旁無從者，即可擁抱，甚至毆打撕鬧，利誘威逼，強彥即刻與宓結婚，同行來滇。出以堅決，必可成功。即至越禮入獄，亦於宓無損。前事可不必提說，惟有此法可成功滿意云云。」（《吳宓日記》）
這一年吳宓45歲，很難想像這樣的文字會出自一位已年過不惑的國學大師之手。在文中，他甚至設計了兩套方案，一自飾為美觀年少，所謂利誘；二旁無從者，即可擁抱，所謂威逼。令人絕倒，吳宓的一生就是這麼真實，雖然最後他的這一計劃沒有實施。
1978年1月17，84歲的吳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臨死之前依舊對毛彥文念念不忘，他用他的學問和愛情為 「人」字做出了自己的註解「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本人鄭重聲明，本號所有文章均系本人原創，所選圖片皆自網路，在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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