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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駿馬》:蒙古草原的母性品格

上海藝術電影聯盟本月的國產藝術電影年度展映終於迎來謝飛的《黑駿馬》,此次的拷貝也是往年難得一見的原汁原味蒙語對白版。


文 朝克圖 編輯Agnes


伴隨著蒙古長調民歌,一名在黑暗裡孤獨的騎馬人出現在影片伊始的長焦鏡頭中,草原的邊界將天地明顯地區分。《黑駿馬》的名字來自於一個流傳在錫林郭勒草原已久的古詩歌,電影是關於青年男子白音寶力格(意思是富饒的泉水)與索米婭(意思是月亮)之間深沉真摯卻最終未能結合的愛情故事。

謝飛的電影深關人性。奶奶與白音寶力格,雖無血緣關係,但卻是「抱養的比親生的還要親」,這種深沉的情感,使得白音寶力格兩次離開草原的舉動,尤其是第二次,承受著人性的拷問,始終給他帶去了後悔與痛苦。這種痛苦來源於他的選擇。一方面,他無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懷了別人的孩子;另一方面,他必須接受因為離開那兩個所愛之人所帶來的痛苦。任何人都無法妄言調和每個人背負著的不同人生法則,這也許正是悲劇的魅力,你無法真正做出所謂對的選擇,而是,你只能被你的命運所選擇。

《黑駿馬》:蒙古草原的母性品格



藉助一匹黑馬,對草原精神的敏銳觸碰,是本片最值得稱道的地方。在白音寶力格與索米婭定親,白音寶力格離開草原去學習的前一天晚上的戲中,索米婭走進蒙古包,環視著包內,鏡頭緩慢地平移著,並定格在了一個空的床位上。接著是一個不能被認領的鏡頭,那是蒙古包外的河岸邊,黑駿馬默默地立著。前兩次黑駿馬獨自出現的鏡頭都是不能被認領的,也都是有預示性的神啟式的鏡頭,一次是白音寶力格的到來,一次是預示著白音寶力格的第一次離開。

當白音寶力格第二次決定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對索米婭說道「這是你的家,該走的是我」,索米婭的臉上是恐懼,奶奶的臉上是焦慮,而下定決心的白音寶力格,則顯得冷酷無情。第二天乘車離開時,白音寶力格只是簡單地與奶奶作別,留下了一旁低頭不語的索米婭,這使人聯想到白音寶力格第一次離開時,索米婭給他蓋大衣而自己受凍的情景。車開動之後,黑駿馬忽然出現在畫面中,它久久追逐著白音寶力格的卡車。白音寶力格離開了草原兩次,兩次的原因不盡相同,黑駿馬出現的狀態也是相應地照應了不同的人物內心。

《黑駿馬》:蒙古草原的母性品格



影片中最具有力量感的核心角色屬於索米婭,這個有著強烈蒙古史詩影子的女人。她傳承著奶奶身上堅韌不拔的生命力與品格,兩人同構了電影,或者原著小說中真正的草原精神。


《蒙古秘史》曾記載了一個關於成吉思汗的十世祖孛端察兒的母親阿蘭高娃的故事:

阿蘭高娃與朵奔篾兒干生了兩個兒子,朵奔篾兒干去世後,阿蘭高娃又生了三個兒子,其中包括孛端察兒。朵奔篾兒干所生的兒子別勒古訥台和不古訥台懷疑自己的母親,阿蘭高娃便叫自己的五個兒子折箭,每個人輕易的折斷了一根箭後,阿蘭高娃將五支箭捆在一起叫孩子們折,最終沒有人能夠折斷。於是阿蘭高娃教育自己的孩子們:我自己夜感天光生子,所生乃是天子,將來會成萬眾之主,你們五個兒子都是我親生的,若非齊心協力,就像單支箭一樣被輕易折斷,若能五人同心,便能像一捆箭一樣不被輕易對付。


幾百年後,成吉思汗的母親訶額侖仍拿這個故事教育成吉思汗要對待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別克帖兒和別勒古台如同親兄弟一樣。這兩位偉大的女性角色的故事,一直在草原流傳至今,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體現著草原上包容與堅韌的母性品格。

《黑駿馬》:蒙古草原的母性品格



草原上最重要的是生命,既是人的生命,也是萬物的生命。草原上的母親深深地知道這一點,奶奶知道,索米婭也知道,這就是草原上的最大生存法則,所有的文化心理也都是基於這一文化事實所產生的。索米婭的舉動讓白音寶力格不解,懵懂的白音寶力格選擇離開,而理解草原生存法則的索米婭,則不會選擇放棄,在奶奶的親身教育之下,她必須做出最對得起生命的舉動。所以不難理解為何索米婭會要求抱養白音寶力格的孩子,這呼聲的來源,除了無法成全的愛情本身,更有著呼喚「三千孤兒進草原」的相似含義,就是那無比包容的草原精神。

《黑駿馬》:蒙古草原的母性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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