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荷包記之再見,孫悟空
你們喜歡孫悟空嗎?
我小時候是喜歡過的。電視台播老版西遊記的時候我大概八九歲?那時候沒有碟片,也沒有網路,錯過一集簡直就是永別。我幾乎是抱著溫柔的約會心情,期待著每晚八點鐘的相會。
現在的我童心全無,對孫悟空早就毫無興趣,所以當兩歲多的荷包瘋狂愛上孫悟空的時候,我甚至有點友邦驚詫。
有一次,荷包肺炎住院,急性期高燒一過,他就精神了,開始了病房社交。護士見到我就笑:原來你就是孫悟空的媽媽!
我沒反應過來,她們就解釋說:我們問你兒子叫什麼名字,他說自己叫孫悟空!
還有一次,帶荷包去衣服店,店員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咬字不清,但還是很努力地說:我叫弼馬溫。說了一遍又一遍。店員疑惑地來問我:bi、ma、wen是什麼意思?
因為,荷包覺得只要是關於孫悟空的,就都好,弼馬溫也非常非常好。
我逐漸認識到荷包是認真的!非常非常認真地愛上了孫悟空。不是有句話叫做「愛人猶如愛己」 ?表現在荷包這裡就是,他那麼愛孫悟空,所以他投入地把自己當作了孫悟空,為此,他不憚於修訂一切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係。
荷包首先遇到的難題是:孫悟空是沒有媽媽的!
而荷包是這樣的一個小寶寶,每當聽到一個故事裡面,小朋友或者小動物遇到了困難,他都會眼含熱淚地問:他(她、它)媽媽在哪裡呢?
這一天荷包對我說:媽媽,有一塊大石頭,嘣的一聲壞了,我就從裡面跳出來了!
我傷心地說:你難道不是從媽媽肚子里生出來的嗎?
荷包想了想安慰我:是呀媽媽,那塊大石頭是長在媽媽肚子里的呀!
然後,荷包開始以自己為中心,給周圍所有的人安排角色,爸爸是唐僧,媽媽是……白骨精,爺爺是牛魔王,奶奶是如來佛,姥姥是豬八戒,姥爺是二郎神……(亂了,全亂了!)
不過我們都很敬業,我兢兢業業地當著史上最胖白骨精,而爸爸只要回家,就趕緊換上他的紅格子襯衫,因為看上去很像是唐僧的袈裟。
此處圖七
荷包起碼有三根金箍棒,這天他拿著其中一隻向我打來:妖精!
白骨精輕而易舉地沒收了他的棒子(假冒偽劣產品),孫悟空轉身便逃,邊跑邊叫:師傅,快來救我!
唐僧從天而降,一把扭住白骨精。
白骨精表示很迷惑:你倆到底誰是孫悟空?
我屢次三番想走走荷包的後門:媽媽這麼胖,實在不適合當白骨精,當觀音菩薩還差不多。
荷包都像領導那樣深沉地斟酌著,然後要麼岔開話題,要麼裝作有事匆匆地跑開了。(兔崽子!)
有一次荷包爹出差幾天,回來的時候荷包很興奮:師傅,你回來了!你幹嘛去了!
又說:師傅你是來看菩薩和我孫悟空的嗎?
荷包爹聞之,緩緩轉過身對我說:看來趁我不在家,你轉型成功了啊,從妖精變成菩薩了!
開始荷包爹非常驕傲自己那孫悟空師傅的身份,不過後來他也開始煩惱了。
他說:寶寶,喊爸爸!
荷包說:你是我師傅!
荷包爹企圖講道理:我有時候是你師傅,有時候是你爸爸……
荷包說:你就是我的師傅!
荷包爹憂傷地說:我真可憐,明明有孩子,卻沒人喊爹……
我說:活該。
當然,作為功利的父母,我們有時候也想要搭孫悟空的便車做點討巧的事情。比如荷包生病了不想吃藥,我們就說:孫悟空難道還怕吃藥?荷包二話不說,一股氣吃完了葯,驕傲地說:我是孫悟空,吃藥我都不怕。
在我們讚許的目光中,荷包受到了鼓勵,響亮地說:吃屎我也不怕!
作為後媽,有時候我也故意惹荷包,比如我閑閑地說:孫悟空有毛,你沒毛。
荷包苦惱地思考了半天說:我……我頭上有毛。
有一段荷包經常擠巴眼睛,縮脖子彎著腰,手搭在眉毛上,嘴裡不停地「哼,哼哼!」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他得了多動症。
有時候在外面玩兒,一陣風吹過,荷包就興奮地蹦起來:妖怪!有妖怪!
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是看怪獸金剛長大的,所以直接在腦子裡進行概念轉換:怪獸!怪獸在哪裡?!
兩個人像進村的鬼子一樣鬼鬼祟祟地到處張望。
然而時光流逝,不知道生活是用什麼樣的方式告訴了荷包,他不是那個能上天入地的孫悟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寶寶。他開始重新喊爸爸,不再那麼高頻度地滿口孫悟空。
我詫異地問:荷包你不是孫悟空嗎?
荷包溫柔地說:媽媽我不是真的孫悟空,我其實只是假裝是孫悟空。
頓一頓,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是媽媽的小寶。
他是怎麼知道的?這真是一個秘密,自我們長大,就丟失了知道這個秘密的密碼。
再見,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