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翊：屌絲王路

又一個下跪的！

在創投節目《合夥中國人》發布會的現場，總導演劉爽突然下跪，聲稱向製片人方勵致敬，同時號召大家關注身邊的創業者。之前，方勵下跪求院線為《百鳥朝鳳》排片，經過媒體發酵之後，似乎起了些作用，該片的票房一路飆升。

這種解決方式似乎簡單粗暴，一個下跪，幾方皆贏。二桃殺三士的時代走遠了，其實劉爽、方勵和那些巧言令色者一樣，鮮矣仁。方勵不見得會領劉爽這致敬一跪之情，吳天明在天之靈不見得也就支持方勵這一祈求之跪。

孔子曾說，如果有一天，他的信仰不能在這片土地流傳，能跟他乘槎泛海的，怕是只有子路。雖然子路德行不如顏淵，言語不如宰我，政事不如冉有，文學不如子游，但他卻是孔子最喜歡或者說是最親近的弟子。孔子說他無法想像子路的死法。子路的死是這樣的：在戰鬥中，系帽子的帶子被敵人砍斷了。子路放下劍，去系帶子，就被對方殺死了。

王路在其《唧唧復唧唧》一書的最後一篇提到這個故事，講人遇到的事，無論是幸運或者不幸，都可以看作是上天對自己的成全，因為厄運的降臨，讓一個人更有機會體會在他好運的時候不曾體會的艱辛與眾心叵測。這其實是王路貫穿全書的宿命論。

王路在看到一位三十歲的女性在京城擁擠的地鐵上旁若無人的背英語課文，在看到一位中年人在圖書館裡抄寫「《西遊記》，明代，吳承恩......」的時候，是認為他們已經過了跟別人比拼記憶力的年齡了，而是要梳理出你自己的邏輯和視角，讓你的理解和判斷，在這個世界上立足。

王路的宿命論還體現在他認為一些曾在工作中守紀律，老實本分的老頭，在退休之時把所有的經歷傾灌於筆墨丹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但也只是往紙上倒墨，無魏晉風骨之一分。這種文藝老年，其實和那些沉迷於打麻將、廣場舞的大叔大媽本質是一樣的。我想起前年對我產生很深印象的一句話——「媚雅並不比媚俗更高明」。但王路又認為應該放棄對老人的勸諫，因為世界給他們留的時間不多了。這也打翻了之前很流行的那一碗由摩西奶奶77歲學畫畫而引發的一系列「做任何事情任何時間都不晚」的雞湯。

有人說王路的文章戾氣很重，看到這裡我才知道，他們所說的戾氣，其實更應該說是一種市井氣。從這個角度講，王路是一個屌絲，或者說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資」。真正意義上的「小資」是既懷著對大資產階級的嚮往，卻又無限同情無產階級者。

就像王路講，他早點經常吃他們樓下一家河南老鄉家的雞蛋灌餅，剛開始欲罷不能，後來便覺得索然無味，這時路過灌餅攤就成了他無比頭疼的一件事，路過不買，就不好意思打招呼，只好避而遠之。這種情況我也有過，似乎向別人解釋不來。

不過王路的文章重新讓我對孔子引發了濃重的興趣，也從書架取下了蒙塵已久的李澤厚的《論語今讀》。王路對教派的思考也正了布施的三觀：所謂心誠則靈是不存在的，任何帶著功利的求佛都是無本之木，而是要看自身的「業」。從這個角度講，沒有哪個庵寺會很靈驗。而布施，也只和自身有關，和布施的對象沒多大關係，像運動鍛煉身體一樣，布施鍛煉心，他會開啟你心裡最柔軟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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