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國學：一塊碑文引發的思考

今天的分享是我「國學十講」的第三講，談「中華信仰體系的發生與構成」。談到「信仰」兩個字，好像中國人就比歐洲人、美國人矮了半截兒似的。因為他們總拿「信仰」這兩個字說辭，甚至對我們進行攻擊。其潛台詞是中國人沒有信仰。其實他的潛台詞背後還有一個潛台詞，就是說中國人沒有「宗教信仰」，好像只有信某種「宗教」才能代表你有某種信仰。那麼，信仰是不是就這樣被宗教壟斷了呢?

這堂課我們就堂堂正正地做一個正面的應對——我們不但有信仰，還有超出宗教信仰的那種信仰，我們姑且稱其為「中華信仰體系」。這是一種獨特的文化體系。我們在前面的講座中也講過，它是非常早熟的一種文化體系，這種文化體系衍生出來的，肯定也有一種與之相關的信仰表達。

中華信仰體系是怎麼組成的?他和宗教信仰有什麼本質的差異?是不是我們把中華信仰的發生的一個主脈和構成的有機部分給挖掘出來後，我們中國人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去正面應對那些打著宗教的旗號，或者站在宗教的那種優越感上，對我們進行指責、鞭撻，甚至裡邊還有某種意義上的文化侵略及和平侵略等等價值觀的這種衝突了呢？

同樣的，我們這堂課也找了一個話頭——從一塊碑文談起。碑文就被供奉在黃帝陵前邊，碑文的內容是毛主席寫的。毛主席曾經有非常雄渾的一篇祭黃帝文，現在，我們把它整個的碑文又刻在黃帝陵前面了。在《歷代黃帝陵祭文選》上，還可以找到這篇祭文。

你或許會覺得詫異，毛主席他不是唯物主義者嗎?堅持的是無神論，他怎麼也搞祭奠?事件的背後有他很深厚的歷史淵源。事實上我們新中國成立之後，也有黃帝陵祭祀，尤其是這十幾年每年都在祭，也有祭文。毛主席在當年，面臨著一個重大的選擇，什麼選擇?就是渡過黃河北上抗日。在這之前他就在清明節的時候，派黨中央的代表來黃帝陵祭奠，還專門寫了這麼一篇碑文。

這篇碑文真是四平八踞，是標準的文言文格式。又緊扣當時的歷史現狀。「赫赫始祖，吾華肇造。」開篇這都是正規的寫法。第三行：「還我河山，衛我國權，此物此志，永矢勿諼，經武整軍，昭告列祖。」這就要北上抗日了。「實鑒臨之，皇天后土。」也就是說，在當時北上抗日嚴重的民族轉折點上，也要禱告，向自己的人文始祖要進行一種禱告，或稱祭、表白。

「黃帝陵」這三個字，現在用的是郭沫若先生題寫的。很蹊蹺的是，在民國三十一年的時候，蔣中正（蔣介石先生）也專門為黃帝陵題詞了，現在這塊碑也立在黃帝陵前邊，這就是毛主席的碑文和蔣介石先生題的碑銘。這兩個人可是死對頭，但是他們在這裡卻冤家聚首，卻和諧相處。就是說我們一點都不覺得這兩個人的碑文、碑銘題在這有什麼衝突，並沒有說是把它搗爛，把它毀滅。

其實這就是中華文化的一個優良品質——「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國共兩黨這都是兄弟，儘管兄弟不和，但是咱們兄弟都有一個祖先，即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黃帝、炎帝，這些都是我們的人文始祖，大家都有同等的權力進行祭拜，至於朝代的更迭、誰來掌權，那是另外一回事兒。在後面我們就會講到，中華文化的「道統」一直沒有斷絕，政治朝代是可以更迭的，但是我們文化的血脈卻沒有斷絕。這就是中國文化的一種深層的信仰，這種信仰不表現為宗教的樣式，而是表現為宗廟的樣式。

這種宗廟的信仰，遠比宗教的信仰源遠流長，有一種深厚的、情感的、血緣的關係，牽連著每一個中華兒女。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即便是國民黨上台了，我估計他也不會輕易地把毛主席的碑文給抹掉。為什麼呢?還是這一個道理，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這就跟現在老百姓說的一句話一樣，夫妻打架，「床頭打架床尾和」，本來就是一個被窩裡睡覺，一個鍋里吃飯。為什麼中國人可以寬恕對方?就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文化信仰，這種文化信仰表現為「宗廟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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