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唐朝,在歷史的角落裡沾滿了灰
那是整整一百五十年。有生,有死,有血,有肉,有笑,有淚,有夢,有痛的一百五十年。
你只了解一半的大唐。
大唐王朝,毫無疑問是我國歷史上的眾多王朝中知名度,美譽度最高的特殊存在。從唐帝國建立的公元618年到安史之亂開始的公元755年,這137年的歷史在唐朝消失迄今的1108年的歲月之中被一代又一代的反覆追憶,直至耳熟能詳,直至在大眾傳媒空前發達的今天被過度消費成了「馬震」、「截胸」之類的意淫素材而失真。
但是那個為所欲為的強盛大唐只是故事的半截。唐朝共歷時289年,安史之亂後的唐朝還有152年的時間,卻因其不堪回首而被歷代書寫歷史的人簡單草率地壓縮成了「宦官專權,藩鎮割據」八個字。
就像台灣詩人夐虹的詩:
「我忽然想起你 /但不是劫後的你//萬花盡落的你……
也許我只該用玻璃雕你/不該用深湛的凝想
也許你早該告訴我/無論何處/無殿堂/也無神像……
忽然想起你,但不是此刻的你 已不星華燦發,已不錦繡 不在最美的夢中」
對於一個故事,人們只喜歡去聽好聽的那半截,這無可厚非。但也許,我們忍住性子聽完整個故事,或許還會得到更完整、更深邃的啟迪呢?
黑格爾說:歷史給我們最大的教訓,就是我們根本沒有從歷史中領受到任何教訓。
夢回盛唐,是離開盛唐之後每一代中國人的夢想。然而,為什麼我們就能沒能實現這個夢想?
可以想像,無論我們如何自稱熱愛盛唐,也比不過安史之亂後那一百五十年時光之中數代志士仁人的半分。夢回盛唐在他們的心中,不是一個乾癟的口號,不是一句酣醉的幻想,而是他們實實在在付出畢生心力要去實現的理想。
他們剛剛從巔峰滑落,他們還沒有找到油腔滑調的理由來粉飾自己的沉淪,他們還沒有學會習慣於得過且過,自欺欺人,他們還在為自己失去的一切而心痛掙扎,他們還在為回到期望中自己的模樣而奮爭煎熬,一代又一代。
他們終究未能為自己追回那落日,但他們卻為民族迎來了朝陽。如果沒有他們,我們的歷史將無法擁有以後的每一次綻放。
那是整整一百五十年。有生,有死,有血,有肉,有笑,有淚,有夢,有痛的一百五十年。
日本歷史學家內藤湖南先生曾經提出過著名的唐宋變革論,認為中國的經濟、文化乃至社會性質都在唐宋之間的歷史進程中發生了質變。我們可以從很多角度提出對這個結論的質疑,但我們無法忽略的是以安史之亂為界,走過將近兩百年混亂時光的中國人,最終以宋帝國的面目再次出現在文明史上時,在精神氣質以及行為方式上發生的顯著變化,曾經的開拓進取,兼容並蓄少了,多起來的是畫地為牢、固步自封,曾經的坦蕩陽剛,率真尚武少了,多起來的是陰柔狹隘、迂腐矯情。
我說到這裡,您不想問問我,唐朝中後期那些年,我們的祖先都經歷了些什麼嗎?
這就是拙作想要告訴您的。
有趣最重要,作者不是帶著厚鏡片眼鏡的,總是告誡您「這個是必考知識點!」的中學歷史老師,作者認為趣味才是最好的老師,所以,反學術口吻,以常識精準解讀歷史是本書最大的吸引力。
剩唐
文/孫宇
一 落紅無情
公元763年,唐代宗廣德元年十一月。
大唐朝廷的軍隊像這嚴冬里的朔風,四面逼攏安史叛軍據守的莫州(今河北任丘),而且還在不斷地增多,如此刻孤城中屋檐上越壓越厚的雪。
廝殺一整天,天黑才狼狽逃回莫州城裡的大燕國,也就是安史叛軍小將田悅,煩亂地在城牆上來回踱步。夜幕上的寥寥寒星和從城牆根綿延到地平線的唐軍篝火,這幅冷暖雜蕪的畫面,讓他坐立不安。
這已經是安史之亂爆發後的第八個年頭,叛軍們已經沒有剛開始時那般無法抵擋的囂張氣焰。現在勢頭反過來,倒是朝廷的軍隊越來越有些能摧枯拉朽的樣子了。
還能撐多久?這時的田悅煩的就是這個問題。
「將軍!節帥有召!」這聲召喚像是天降的繩索,田悅立馬把它抓住,順勢掙脫了自己心情的泥潭,迅速向莫州府衙跑去。
這位節帥乃是大燕國睢陽節度使田承嗣,是田悅的伯父。兩個月前,大燕皇帝史朝義丟掉了洛陽後就被唐軍一路追擊,田承嗣親自率兵救駕,卻連敗三陣,只得帶著史朝義一起退守莫州。
田悅又看到了篝火,不過這把火讓他心裡好受些,這是伯父正在用來烤羊肉塊的篝火。
「依你看,現在咋辦?」伯父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田悅,而是盯著火中將熟的羊肉,聲音低沉,像狼的低吼。對時下形勢的看法,田悅早就想說,可真有人問他時,卻忽然有些膽怯。愣了一會,嚕出一句:「我看......投降吧。」
「大聲點!」伯父吼道,眼睛依然沒看他。
「伯父,投降朝廷吧。」田悅的聲音只敢比剛才大一點點。
伯父切下一片羊肉,丟到田悅手上,順便瞥了他一眼。
「嗯,為什麼?」
「我看朝廷這次攻勢空前,剛一出手就收復洛陽,銳氣難擋。又有回紇傾囊相助,伯父啊,這次連回紇可汗都親自來中原助陣了。我們這邊鎮守鄴郡的薛嵩,鎮守恆陽的張忠志都已投降,現在只剩下我們和幽州的李懷仙還沒......」
「我知道。」田承嗣平靜地打斷了田悅的連珠炮。「現在,皇上還在我這裡,這小子雖蠢,但對我還不錯,我不想殺了他。」
田悅這才明白伯父其實已經胸有成竹,也就不再班門弄斧,輕聲問道:「伯父如何打算?」
田承嗣又瞥了一眼田悅,扭過頭來,嘿然一笑。說:「讓李懷仙去殺他。」
田悅不解:「伯父既然已經決定要降唐,正好殺了史朝義來向唐朝邀功,以便保全餘生富貴。怎麼把這等好事讓給別人?」
田承嗣終於決定要好好啟發一下侄兒。
「你看我如今富貴否?」
「伯父跟隨大燕皇帝安祿山起兵反唐以來,戰功卓著,如今當然富貴非凡咯。」田悅連忙拍馬屁。
「你覺得我如今的富貴是怎麼來的?」不等田悅完成這個相對複雜的概括歸納,田承嗣接著說:「我的爺爺田璟,不過是朝廷的一個小吏,生死榮辱,都在他人之手,哪裡敢說什麼富貴?到我父親田守義時,朝廷要經略遼東,他才應募從軍,做到安東副都護,手上有了兵將錢糧,我們田家從那時開始才算小有富貴。我生在盧龍軍營之中,從小和我玩的,不是軍營里的悍將暴卒,就是草原上的狂狄亂胡,不制服他們,我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哪敢說什麼富貴?」
田悅趕緊又拍馬屁:「伯父力拔千鈞,勇冠......」
「力?憑蠻力能幹多大事?我打了一輩子仗,還真沒見過一個人就能幹得過十個人的高手呢。你也算打過仗了,戰場上幾萬人對幾萬人,你一個人力氣再大有多大用?」
田悅沉默。
田承嗣接著說:「娃!我有今日富貴。靠的是我手裡控制著的這幾萬人馬,而不是靠向誰邀功啊!」
田悅連聲應道:「對對對」
田承嗣坐下來,撥了撥篝火,問道:「那麼,這幾萬人馬為什麼要跟著我老田呢?」田悅已經摸清伯父的思路,這個問題他有信心準確回答。剛要出口,又覺得這個答案由自己說破不太合適。於是他換了一個永遠都不會錯的答案。
「都是伯父英明神武,士卒盡皆感佩,才願效死力啊!」
田承嗣聞言,抬眼又瞥了一眼田悅,這次他瞥見了田悅的眼睛,那裡有一絲同樣狡黠的光。他指著田悅,終於笑了笑,說:「嘿嘿,你這娃!」
羊肉吃完了,田承嗣抹了抹嘴,問:「那麼你看,投降之後會怎麼樣。」田悅答道:「既然伯父說了要有兵馬,才有富貴。那麼李家天子會讓我們還留下兵馬嗎?他們應該會罷了我們的兵權吧。」
「怎麼罷?」田承嗣反問。「你知道不?前幾天鄴郡的薛嵩,恆陽的張忠志投降時本來都交出了兵馬。唐朝大將都已經進了他們的軍營,交接的工作都做了。結果那唐朝總帥僕固懷恩又讓他們各回各軍,把兵權還給他們,李家天子也同意了。你說這是為啥?」
田悅這次的確被問住了,朝廷不解散降將的軍隊,也不交給朝廷自己的將領管轄,卻原封不動地還給那些降將。這看起來的確很奇怪。
田承嗣見田悅半天說不出話來,心知這個問題對他來講還是太難,便故意打個了哈欠,叫田悅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
田悅起身告退。
閱歷的差距使田悅還無法擁有像伯父一般的信心。他依然不安地猜度著明天的子宮裡到底孕育著怎樣的一具怪胎。他的伯父卻知道,這具怪胎的父親是這個時代,而他自己就是這個時代驕橫的長子。所以不論這怪胎如何奇怪,都不過只是任他戲弄的小弟弟。
清晨,大燕皇帝史朝義在莫州府衙上朝議事。
田承嗣一上來就急切的說:「皇上,莫州守不了幾天了。不如您親率騎兵突圍,北上幽州。臣守此孤城,為您擋住唐軍。等皇上到了幽州,若臣尚未全軍覆沒的話,乞求皇上再來救我!」說罷,田承嗣長輯不起。
史朝義癱坐在椅子上,這兩個月他已經跑了很遠的路。田承嗣這麼說,他也只能咬著牙有氣無力地說說「走吧......」
很快,史朝義召集直屬於他的五千精騎,這是大燕國最精銳的部隊。八年前,安祿山帶著他們從家鄉幽州一路殺向長安,如今為了燕國的最後生機,他們又要殺回家鄉。
正午,騎兵們在莫州北門集結完畢,史朝義帶著自己的母親、妻妾和孩子們,走到田承嗣面前,忽然單膝跪倒,田承嗣見狀也趕緊要跪下,卻被史朝義攔住。
史朝義哽咽地說:「存亡為托!」田承嗣含淚答應了皇帝的囑託。一時全軍凄然肅穆。
人群中的田悅卻覺得這一幕很好笑。
五千精騎驟然衝出城門,朝廷軍隊反應不及,陷入混亂。史朝義順利地沖向幽州。
田承嗣望著北去的塵囂終於完全平息,轉身喝令:「把史朝義的全部家眷給我拿下!」
夜裡,圍城的朝廷大將仆固瑒掌燈升帳,接見叛軍將領田承嗣的使節田悅。田悅闊步走到帳前,後面跟著一幫軍士押著一大群衣著光鮮的婦女小孩。
「帳下何人?」
田悅朗聲回答:「燕國睢陽節度使田承嗣麾下田悅!今慕大唐禮義,特束手來降。茲有燕國皇帝家眷在此,獻於大唐天子,以示歸順誠意。」
一路向北的史朝義並不知道莫州發生的事,只是背後唐軍越追越緊,使他愈發擔心殿後的田承嗣是否已經全軍覆沒。史朝義暗下決心,等和幽州李懷仙五萬人馬會合之後,一定要為田承嗣報仇!這個激昂的信念支撐著他繼續一路向北。
終於來到幽州城下,可城門卻沒有打開,更沒有半個人來迎接他。史朝義頓感窩火:報信的使者應該已經先行到達了,李懷仙你搞什麼飛機?!
等了大半天,城牆上才冒出個腦袋來,是李懷仙的一位部將。史朝義大喊:「開門!不認識我嗎!快點起兵馬!跟我去救莫州!」
城上的那部將回喊:「燕國的氣數已經沒了,我主李懷仙已歸降大唐,他令我在這等你。然而我並不想殺你,你自己去別處吧!哦,對了,還有。田承嗣肯定也已經投降了,不然朝廷的軍隊怎麼能這麼快就追到這裡來了?」
史朝義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炸開了。原來支撐自己全力求生的信念,竟然只是田承嗣和李懷仙一個默契的圈套。幾天來堅毅的神經瞬間崩解,史朝義這才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也快支撐不住。
「吾朝來未食,獨不能以一餐相餉乎?」 我一整天沒吃飯了,你就不能讓我吃頓飯嗎?史朝義向城上乞求。
城上的人同意了,為他和他的殘兵在東城外做了一頓飯。
這恐怕是史朝義一生中吃得最飽的一頓飯。他把碗幾乎扣到了臉上,飛快地把米粒和落到米粒上的淚珠划進嘴裡,飛快地劃,一刻也沒停下。
這裡是幽州,是史朝義的家鄉,也是他身邊士卒的家鄉,史朝義回不了家,可他的士兵們卻不想再離開家。他們吃完飯,丟下刀劍,來向史朝義辭別。失魂落魄的史朝義沒有阻止,他甚至根本就沒有把早已空空的碗從臉上拿下來,沒有再看看他的兵將。
士卒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揭下空碗,仰天大哭......
本文節選自豆瓣閱讀電子書《 剩唐(一)》
剩唐(一)
作者 孫宇
※忘在角落的一瓶醋
※一本書,一杯咖啡,一段時光,在那個角落,恰好有你
※一本書,一杯咖啡,一段時光,在那個角落,恰好有你。
※躲在角落裡,在星光墮落的晚上一遍遍地重溫我的傷口
※每个卖冰箱贴的角落里,都有我兴奋的脸
※長春:它是偽滿洲國舊都,角角落落寫滿不願說出的歷史
※散落在地球各個角落的隱世酒店,那裡有你從未見過的風景
※超市角落裡不起眼的它,每晚用一袋,一周後膚如凝脂,嫩白光澤
※趣味攝影:在世界的街道角落,總有那麼一雙幽默眼睛的盯著你!
※在這世界的角落
※飄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的那些毛髮,終於有妙招治他了!
※當流浪狗蜷縮在角落裡的那一刻,看了令人心碎
※一根香蕉和一個破罐,放在角落裡,家裡的蒼蠅被團滅
※在家裡隱蔽的角落裡放一台攝像機,看看貓臉上的表情
※在家庭陰暗角落一樣能生長的花卉,角落一樣能綠化!
※這世界的每個角落,都有正在奮鬥的人
※世界有個角落,有隻魚沒有眼睛
※你炙情專註的光,覆蓋了我冷寂的角落
※願尋一角落,片刻的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