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沙談一次淹死800多新四軍官兵:中安輪慘案
作者:薩沙
新四軍緊急北撤
新四軍歷史上有過一些悲慘事件,諸如皖南事變、日軍大掃蕩等,但沒有一個事件像今天說道的中安輪這麼慘烈。中安輪事件並不是戰鬥,完全是一次意外事件。它導致800多名新四軍指戰員犧牲在長江,其中包括久經考驗的蘇浙軍區第四縱隊政委韋一平同志。下面就聽薩沙來說說
抗戰結束後的1945年,重慶談判開始,我黨簽訂的《雙十協定》中明確同意,將蘇南、皖南和浙江的新四軍部隊撤退到北方。
9月19日,為了爭取先機,在重慶的毛澤東、周恩來電告延安,下達撤退命令:「浙東、蘇南、皖南、皖中部隊北撤」要「越快越好」,並特別說明:「此間已當作一個讓步條件向對方提出,且有好影響。」
對於我黨同意主動撤離部隊,全國民眾和輿論都有很好的評價,我們獲得了輿論戰的勝利。
同時,由於抗戰末期蘇軍佔領了東北,此刻正允許八路軍新四軍先於國軍進入東北,接受八十萬關東軍和三十萬偽滿洲國軍的武器裝備和地盤。當時東北是中國最重要的工業基地、軍工基地、人口密集、物產豐富,如果我黨能夠完全控制東北,解放戰爭就勝利了一半。
在這一思想的指導下,從這些地方撤退的新四軍,有一部會轉進到東北。
由於此時國軍也正盡全力進入東北,新四軍八路軍務必抓緊時間,搶在國軍進入東北之前先趕到。
所以,新四軍務必立即轉移,時間是很緊張的。
新四軍戰史中寫道:劉少奇於9月17日向毛報告了「向北推進、向南防禦」的新戰略打算,很快獲毛、周同意。劉少奇接到毛、周此電後,立即著手起草了《向北發展向南防禦的戰略部署》,並於當夜以中央名義火速發往各解放區。可以說江南新四軍北撤是中央根據重慶和談的進展情況,著眼於全國戰略大局作出的帶有全局性變革的戰略轉進,有利於新四軍攥緊拳頭、集中力量,在蘇中蘇北形成相對力量優勢。
接到命令以後,蘇南的新四軍立即分三批北撤,渡過長江。
新四軍軍部對蘇南新四軍部隊的北撤部署是:粟裕率蘇浙軍區第一、三縱隊迅速北撤,作為第一批;葉飛、金明率第四縱隊及江南全部可能轉移的部隊、地方幹部和儘可能隨帶的輜重作第二批轉移。少數主力掩護撤退,作為第三批轉移部隊。10月11日,葉飛、金明率第四縱隊經宜興、溧陽、武進等地,往盂河、小河鎮一線移動渡江,於16日到達蘇北的黃橋地區。擔任掩護的第四縱隊部分主力部隊,在政委韋一平率領下,在掩護任務完成後,作為第三批,也就是最後一批北撤人員,於15日夜開始渡江。
范學貴的《訪「中安輪」事件的倖存者葉春榮》一文中,採訪了倖存者葉春榮,留下了很多寶貴的回憶。
葉春榮當時年僅16歲,是溧陽縣抗日民主政府的一個小會計。
他回憶:1945年10月14日,我們踏上了北撤的征程。軍事行動歷來格保密,部隊趁著夜色出發,途中經過封鎖線便小跑步快速前進。我因為從未出過遠門,行軍到了哪兒也不知道,只記得同志們說要過鐵路了。我從沒見過鐵路,便在黑夜中伸手到腳下摸摸,摸到石子、木頭、鐵軌,才對鐵路有了概念。
具體撤退的時候,卻不是那麼容易。皖南事變的例子在前,為防止國軍乘機襲擊,我們多採用保密撤退的方式。這雖然可以避免被國軍襲擊,卻留下了安全的隱患。為什麼呢?以長江為例,完全是國軍控制。國軍海軍定期在江上巡邏,白天偷渡是很困難的,必須夜晚偷渡。夜晚在長江行船,就有很多不安全因素,萬一出了事,在漆黑一片的寬闊江邊,即便救援也很困難。
而且,長江運輸大體控制在國軍和偽軍手中。我們既然是偷渡,不可能利用大碼頭也不能利用性能較好的民用船隻,只能用漁船或者一些因為過於老舊被淘汰的輪船。
之前兩批偷渡還算順利,到了10月15日夜第三批渡江時,就出了大事。當時考慮使用漁船偷渡,一艘船只能搭載10到20人,現有的1000多人需要70多條船。一來籌集這麼多船並不容易,二來這麼多船比較惹眼,很容易被保持警惕的國軍巡邏船發現。
經過再三考慮,政委韋一平等人決定,臨時徵用中華輪船公司鎮江分公司「鎮江——泰興口岸」線的「中安」號渡輪。中安輪是一艘大輪船,可以搭載500到600人,只需要1到2次來回就可以全部運完。
-------------------長江和普通的江河不同,它的江面寬,水流急,普通水性的人沒有漂浮物基本不能游過去。即便水性很好的人,游長江也有一定危險。水性非常好的毛主席游長江時,眾多警衛員就在他的四周,一艘船距離他不遠,就是怕出現意外的危險。而當時確實有隨行官員因游水而休克,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船隻老化、嚴重超載
只是,對於中安輪的具體情況,韋一平他們都不太了解,僅僅聽信了該船雖老但經常來回這段長江的情報。實際上,這艘民國初年建造的老式輪船已經運營30多年,設備和船體都老化嚴重。尤其船底的鋼板使用時間過久,部分已經腐朽穿孔,行駛時候會少量進水,必須同時進行排水。不過,進水並不算嚴重,只要排水及時,不會影響在長江的來回輪渡。當時中安輪的船主曾考慮將船開到上海去修理,但發現修理船的代價過高,需要更換大量部件,也就放棄了。該船目前基本處於等待報廢拆卸狀態,不做實際運輸。如果不是這樣,這艘輪船也不可能被新四軍搞到手。
當時判斷,中安輪雖老,在長江上進行1到2次運輸應該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之前幾天已經來回七八次,從沒出過事。
當晚政委韋一平率領四縱隊1000多人趕到偷渡點,中安輪就在不遠的江上。中安輪吃水較大,不能在非渡口的岸邊靠岸,只能現將新四軍官兵通過漁船運到輪船上,然後一次性運過去。
本來中安輪可以最多搭載600人,這樣就要連續運輸兩次。僅僅用漁船將官兵運上中安輪就到了12點,顯然當晚只能運輸一半人,另一半要第二天再運。
鑒於連續兩天運輸很容易被敵人發現,最終決定盡量一次運完。
這樣一來,本來只能容納600人的中安輪,前後搭載了新四軍第四縱隊一個全副武裝的特務營和江南被服廠的職工幹部及地方幹部大隊,總數有1000人之多,超載近一倍。
即便是嶄新的輪船,超載如此嚴重在長江行駛也是比較危險的,更別說中安輪還是一艘老船。
葉春榮回憶:15日晚,部隊到達武進蔭沙口的江邊,天色已經漆黑。大家按原列隊,逐一上船。我們在江岸先上了一隻小木船,小船繞河灘行半圈,再上大輪,大輪是鎮江輪船公司的「中安號」。我後來才明白,先登小船是因為岸邊水太淺,輪船靠不到岸,小船繞過河灘到達深水區才能上大輪。大輪有些陳舊,分頂棚、船板、船艙上中下三層。各部隊按指定位置坐下,各人身上的背包當凳子坐在屁股下。我坐在中層船板上,在船艙上面,緊挨著船幫,似乎這就是我的靠背。汽笛拉響後,輪船體慢慢離了岸,不久就加速前進。風聲呼嘯,江浪拍船,不時有水珠打在我的臉上,夜色中什麼都看不到,不知是下雨還是江上濺起的浪花。
根據陳宗彪的《新四軍中安輪沉沒慘劇》的採訪,倖存者的溧陽縣年輕幹部陳瑞洪的回憶也差不多:晚上十一點多鐘,我們以焦急的心情摸黑登船。因為輪渡是一艘噸位較大的輪船,所以船不能泊岸,我們上船只能用木帆船一船一船地短距離運輸。同我們一起渡江的有四縱隊一個全副武裝的特務營和江南被服廠的職工和幹部(大多是女同志,被服廠女工約200—300人)及我們幹部大隊,共約七八百人。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運輸,到深夜十二點才全部上船。
支部書記徐犁澄回憶:一條小木船把我和六個病號運上了輪船。走道上擠滿著人。由於聽說國民黨軍正在追趕北撤中的我軍後衛部隊,所以不分晝夜,每船都要滿載 儘快地渡過江去……由於一連幾天的行軍,極度疲勞的北撤隊員很快進入夢鄉。風聲、鼾聲、馬達聲交織成一片。
---------------50年代清理長江航道,打撈出來的中安輪。這艘輪船在當時已經非常破舊,雖軍情緊急,畢竟人命不是兒戲,應該對輪船情況進行仔細評估以後再做決定。可惜新四軍當時並沒有懂輪船的人,僅僅認為中安輪多次來往長江兩岸,下了錯誤的決定。其實,如果能夠意識到輪船有危險,最低程度可以每個官兵都帶一塊木板作為漂浮物,命令一部分漁船跟隨前進,這樣可以救上大部分落水者。
事故發生,800多人遇難
嚴重超載導致中安輪吃水比正常深得多,破舊的船底鋼板根本無法承受。此時長江江面颳起大風,水底水流也因為連日大雨變得更急。船員很快發現,船底進水遠比平時嚴重,排水都趕不上進水的速度。中安輪畢竟很大,硬著頭皮前進的話,還是可以趕到對岸的。
沒想到,當船行至泰興縣天星橋西南約兩公里的江面時,老朽的船底鋼板突然大面積破裂,一時間江水洶湧進入底倉,船員們奮力排水,根本無濟於事。船員們無奈立即向政委韋一平彙報,韋一平急忙調動一部分官兵來排水。只是輪船太老,連基本的抽水機都沒有,依靠官兵船員用水桶排水,沒有什麼作用。
進水不到15分鐘,船體開始快速傾斜、下沉。此時中安輪剛剛過江心,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非常危險。長江不同於普通的江河,江面寬闊,水流湍急。即便水性還不錯的人,如果不藉助漂浮物,想游長江還是很危險的。更別說,此時還是10月夜晚,江水很冷,黑夜又搞不清楚方向,一旦落水就很難活命。
抗戰中,國軍海軍有很多艦船在長江被擊沉,上面的水兵都是水性極好,也淹死了很多人。船上的1000多新四軍官兵,絕大部分不會水或者僅有在小池塘游水的經歷,甚至還有幾百名女同志,根本不可能游過長江,倖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發現船底漏水後,船上的最高指揮員政委韋一平一面指揮排水,一面下到船艙告訴官兵船已過江心,但船底發生漏水,要求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靜。
葉春榮回憶:江浪啪啪地拍打著船體,大家都屏著氣,誰也不講一句話。有人說船艙底下漏水了,大家的情緒頓時慌亂起來。一位領導(韋一平)帶著警衛,上下走動交待坐船行軍的紀律,他還對大家說:「同志們,現在輪船已航行到長江中間了,船底艙有點漏水,不要緊,再堅持一下就可以越過江中心了。如果有誰不服從命令,不聽指揮,堅決按軍紀處置!」大家的情緒這才暫時平定了下來。
不過,船隻沉沒速度遠超過韋一平的預計,很快進水就無法挽回。雇來的船員們已經逃到甲板上放棄了排水,官兵沒有人指揮也只能放棄。此時船已經傾斜,船員建議將乘客向另一個方向轉移,緩解傾斜。韋一平只能指揮官兵跑到船的一側,誰知道船立即又轉為向這一側傾斜,官兵和船員們被擠成一團。此時船上已經失控。韋一平和其他幹部拚命指揮,但呼叫和恐懼的喊聲,已經蓋過他們的命令。部分船員和官兵開始跳水逃生,船長也連續拉響汽笛求救。
只有10多分鐘,到3點中安輪就完全沉沒。蘇浙軍區第四縱隊政委韋一平、蘇浙公學政治部副主任王紹傑、蘇南行政公署財經處長李建模、溧陽縣縣長徐公魯、蘇浙軍區第四縱隊司令部偵察科長彭安、蘇浙軍區第四縱隊政治部組織科長吳志斌、宣教科長王一、宣教科副科長司徒陽等800多人人,全部在船沉沒時犧牲。
葉春榮回憶:船艙下的漏水愈加嚴重,船體失去了控制,船艙內的人向船上涌,站立著的人也跟著船體失去了重心,一會兒向左傾,一會兒向右斜。悲劇頃刻間就發生了,氣笛拉響了呼救信號,船上頓時一片嘩然,輪船急速沉向江底,近900名新四軍指戰員掉入滔滔江水中,其餘都被困在船內。
困在船內的人,基本一個也難以倖存。
後來參與打撈沉船的葉恆富回憶: 我跳入江中後,摸到了沉船的艙門,因輪船嚴重超載,艙門被一個個緊挨著的屍體堵塞著,需要用力才能拉出一個屍體。拉出一個艙門口就鬆動一點。
船隻沉沒時,稍通水性的官兵紛紛跳水逃生,但剛剛入水就被湍急的江水捲走。不會水性的官兵,只能抱著暫時沒有沉沒的輪船部分,拚命呼救。
數百人的慘烈呼救聲,竟然越過寬闊的長江,驚動了天星橋附近的漁民。當時漁民丁廣田就睡在江邊的漁船上,他曾經幫助前兩批新四軍北渡,前後忙了七八天。聽到呼救以後,他立即叫醒江邊的另外幾艘漁船前往救人。只是此時是大風的黑夜,幾艘漁船只能根據斷斷續續的喊聲判斷方向,最終只有丁廣田一艘漁船趕到出事現場。中安輪已經幾乎沉沒,丁廣田的船太小,裝滿了也只有21人,再多船就要沉了。有過經歷的人都知道,落水的人會本能的抓住任何東西,哪怕是一根稻草。這對於來救人的船隻,非常危險。另一艘剛剛趕到現場的小漁船,瞬間就被幾十人抓住船身,導致翻覆。船老大靠著極好的水性,抱著船槳跳入水中才逃生。沒想到,這艘翻覆的小船還救了倖存者陳瑞洪的性命。
丁廣田迅速將船駛到岸邊,還找到了另一艘漁船,兩船立即再趕回去。此時中安輪已經全部沉沒,僅剩下一個煙囪。
丁廣田的後人描述他當年看到的悲慘一幕:中安輪沉下去之後,只有一段煙囪露出水面,沉船時間很快,最初煙囪還是滾燙的。但就是這段燙得入肉的煙囪上,10來個人一直抱著不肯撒手。
丁廣田他們兩艘船又裝滿了40多人。在一塊中安輪漂浮的頂棚上,就有40多人,他們勉強救走了20多人。
漁船太小,船舷已經接近江面,實在不能再上人。見頂棚隨時可能沉沒,他們只得將繩子拋到長江裡面,有許多戰士拉住繩子往岸邊游,這樣又多救了幾十人。
到第三次回來的時候,連煙囪也看不到了。他們將少數抱著漂浮物浮在江上的官兵救起!!這樣前前後後一共只救了100多人,另有800多人犧牲。
犧牲軍銜最高的是政委韋一平,他的警衛員回憶:當時船馬上就要沉了,我找到一塊木板,讓政委趕快跳水逃生。他卻說自己年紀大了,而且腳有殘疾(在紅軍第三次圍剿,韋一平左腳被子彈擊穿致殘),游不了水,讓我自己走。我不同意,他就說那我們兩人一起走,讓我先抱著木板下水。我說這麼小的木板支持不住兩個人,政委說可以的,你抱著就是。我剛抱住木板,政委突然從背後用力將我推入水中,江水一下將我沖走幾十米。我當場就哭了出來。政委明白木板只能救一個人,他犧牲了自己救了我。我在江里漂浮了很久,才飄到岸邊。
---------------------韋一平是1924年就加入共產黨的老革命,壯族人。他的資歷很老,曾經參加過北伐、廣州起義、百色起義、幾次反圍剿和抗日戰爭,是一個游擊戰悍將。遇難時他是蘇浙軍區第四縱隊政委,相當於旅長職務。如果他能活到建國後,至少也是少將或者中將軍銜。
葉春榮回憶:求生的本能使大家紛紛跳水逃生。我依在船幫,翻過一塊欄板就跳進江中,憑著兒時在家門口河塘中學會的游泳技術,在江水中一陣亂劃,碰巧搭到一根鐵絲,便緊緊抓著不放,與我同時搭上這根鐵絲的還有另外十幾個人。此時,我的身體負荷越來越重,原來是背心衣袋內所帶的票據、鈔票等都吸足了水,加大了重量。10月份江水溫度下降得很快,雖不是寒冷徹骨,但人也凍得夠嗆。風急浪高,流水湍急,漩渦一個接著一個,將落水者的身體在江水中裹來轉去,隨時都有可能被吞沒。不知飄蕩了多久,兩隻小木船趕來營救,我被人拉上了船,一放鬆便昏了過去。等船靠岸,我被喚醒扶上了岸。有的獲救者只穿了一條褲衩,凍得直哆嗦。營救者便堆起草,點燃火,為被營救上岸的十幾名同志烤火取暖。由於一冷一熱體溫產生極大反差,灌到肚子里的江水直往上泛,十幾人開始嘔吐起來。等嘔吐停止後,我定下神來一看,徐公魯縣長不見了,財經科長吳洛明也不見了,身邊熟悉的戰友全都不見了,眼前的這十幾張臉都是陌生的面孔。
陳瑞洪回憶也很悲慘:剛要沉船的時候,我還不怎麼害怕。我從小在水鄉長大,熟悉水性。心想,我年輕體力好,在水裡游上三四里不在話下。所以面對滔滔長江也並不見得怕。可是當我一下水就知道壞了,寒氣逼人,風大浪急,還有漩渦。這完全不同於家鄉小河港的情景。我一手扶著一隻漂在水面上的背包, 一手將身上的衣服脫掉,只留下一條短褲。經驗告訴我,光著身子才好在水裡與風浪搏鬥。當時,江面上漂滿了包裹什物和遇難者,人的呼救聲、江浪的拍擊聲混成一片,真是慘不忍睹。當時只聽到一片混亂和喊聲:救人啊、救人啊!江面上到處都是背包。約40—50分鐘後,人聲就寂靜了。記得這天天氣特別陰沉、黑暗,加上輪船沉沒時噴出的煙霧水氣,能見度很低。看到遠處有一道光線,拚命游去,總是可望而不可及。後聽到50—60米處,有人在叫著:有辦法,只要我們能穩定好,總有人會來救我們的。在與風浪搏擊時,從上風方向漂來了一隻像南方人用來放鴨子的划子船,船底已朝天,船舷周圍扶著一二十個人。為了藉助這隻船的浮力,我們幾個也撲過去抓住了船舷。漆黑的晚上,黑茫茫的一片,望不到邊和岸。到了下半夜,江面上的風浪更 大了,大家又冷又餓,力氣已耗得差不多了。這時劈頭蓋腦的浪頭襲來,加上漩渦,圍繞這隻小船的 人越來越少,只剩下七個人。我們雖然素不相識, 但患難與共,分外親熱。為了生存,我們互相鼓勵、 幫助。突然又一浪頭打來,把我們七個人連同小船一起壓到了浪底下。我憋住氣奮力划水,終於從浪底下鑽了出來。可當我再度找到那隻小船時,卻只剩我們三個人。天近拂曉,江面上忽然出現了一隻木帆船。當他們發現我們後,船上的人每次只能拋下一根繩救一個人,我們互相推讓,把生的希望讓給別人。船上的人拋下一根繩子,但剛救上其中一個同志。一個大浪又把船打得沒了影子。不久又來了一隻船,我們二個人一起拉住他們拋下的繩子。風大浪大,船上的人根本拉不動我們。我只好鬆開了手。與上條船一樣,救起一人後船又隨風浪一起不見了影子。我漂浮在江面上,心想肯定非死在長江里不可。就在這時,我聽見老遠有人叫:這裡還有一個人……。我總算獲救。此時我差不多在江里呆了近十個小時,疲乏不堪不說,渾身也都是血。船老大人連忙拿被子給我蓋上,並燒了一碗薑茶給我喝。晚上八點鐘左右,部隊終於來人救到我。此時的我身上只穿一條綢短褲,一件汗背心,樣子十分狼狽。
葉春榮回憶又寫到:一位負責營救的同志走過來將我們帶到泰興天星橋的一幢房子里,地上鋪著稻草,放著被子,還發給每人一套單衣。安排妥當之後,他們囑咐我們好好休息休息。我躺下之後,內心不安,難以入眠。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故?首長和戰友還能再見面嗎?那驚心動魄的一霎不時浮現在我的眼前……
天亮之後,又一位負責營救的同志對我們說:「街那頭屋裡還有營救上岸的人,你們去看看吧,有沒有認識的。」我趕緊跑去一看,那裡有二十來號人,我一眼就認出了戰友錢明生,錢明生也即刻認出了我。我們同是社頭人,又都是在新四軍辦的漲溪中學讀書的同學,是同鄉、同窗加戰友。二人從同一條生死線上掙扎著出來,此時相見,我們緊緊抱在一起,淚如泉湧,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錢明生告訴葉春榮:船沉後,他立刻跳入江,一隻手搭住了一塊跳板。輪船上用的跳板比一般木船用的跳板要厚、要寬,還要長上三四倍,那跳板上不一會兒就搭滿了人,甚至人搭人、人拉人、人拖人,像若干長長短短的人形鏈,—環扣著一環。由於風浪強烈侵襲,加上時間過長,大家身體勞累不支,眼睜睜看著一串串戰友被江水圈走,還有一串串戰友沉入江底。等到營救人員把他們拖上岸時,原本搭了百來人的跳板上,只剩下二十幾個了。
------------------九死一生的葉春榮。最後獲救的100多人,多是水性不錯的男青年,他們能夠支持幾個小時最後被救。
慘不忍睹的現場
現場慘不忍睹,參與打撈沉船的葉恆富回憶:遇難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入土時安葬人員用手把眼睛抹平閉上,一個頭朝南,一個頭朝北有規則地排放了800多人。犧牲的這些烈士多是20多歲的大小夥子。
逃生的韋一平的警衛員當天找到了時任江浙軍區副司令員葉飛,哭著彙報了情況。葉飛得知老戰友韋一平和800多人犧牲,悲痛萬分,忍不住嚎啕大哭。隨後,葉飛電告延安:中安輪出事故傾覆,韋一平同志等八百人遇難!
10月17日,中安輪事件發生後第2天,江浙軍區司令員粟裕接見了遇難倖存者,並承諾:「將來我們要為犧牲的同志建立紀念碑」。
-----------位於泰興市人民公園內的新四軍蘇浙軍區北撤渡江死難烈士紀念碑。這些犧牲的官兵都被算為烈士,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婦女,被服廠的女工。
犧牲的官兵大部分沒有留下名字。因為是緊急行動,原本準備到江北以後編入部隊再登記,犧牲的800多人僅有240多人知道姓名。很多犧牲戰士的家屬,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究竟犧牲在哪裡!
中安輪是一起極為嚴重的責任事故,又造成了重大犧牲,宣傳起來可能會導致官兵和家屬不滿。所以,這麼多年,該事故都一直比較低調。粟裕許諾的紀念碑,直到1985年才修建起來,1987年對社會開放。
1986年7月8日,烈士墓穴竣工後,將原安葬在天星橋江邊龍王廟的烈士忠骨遷至泰興北郊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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