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如何悼念楊絳先生

■凱風

昨日,著名女作家、文學翻譯家和外國文學研究家、錢鍾書夫人楊絳去世。一個半月後的7月17日,本是她105周歲生辰。

楊絳先生,這個稱呼幾乎出現在所有報道當中。我們很少用「先生」來稱呼女性作家,楊絳卻能獲得這一古雅的尊稱,足見其人格的莫大魅力。

「先生」之所以為先生,不僅在於專業造詣,更在於人格、精神和氣節。楊絳先生是崢嶸時代的親歷者,有過生離死別的遭遇,有過無處藏身的窘迫,但無論什麼樣的環境,都能保持克制、淡然與從容,這種人格魅力無愧於「先生」之稱。

楊絳先生是淡泊名利之人,不願暴露在聚光燈下,不滿錢鍾書私人書信被拍賣,連生前每年的生日都要躲開關注,甚至連生死之事也曾直接交代,「火化後再發訃告」,如此高雅的人格,的確令人敬佩。然而,楊絳先生有什麼樣的想法,並不能取代輿論的普遍關切。楊絳先生之於文學之於世道的價值,早已超脫作家本身,從而成為一種公共財富。

我們尊重楊絳先生的想法,也認同每一個人悼念的自由。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閱讀楊絳的方式,同樣也有自己悼念楊絳的方式。無論是基於文學作品的共鳴,還是基於人格與品性的尊重,還是對於錢鍾書與楊絳伉儷情深的心生嚮往,抑或僅僅是從隻言片語的語錄中生出無限感慨,都未必不是一種正常而自由的表達。不必以缺乏深度,或者媚俗,或者刷存在感,來杯葛自由的懷念。

沒有讀過楊絳先生的書,難道就不能悼念?對楊絳缺乏深刻的理解,就不能從些許語錄來汲取心靈雞湯?這顯然是一個誤區,楊絳先生不僅是作家,更是公眾人物。楊絳先生對於這個時代的影響,不只局限於文學,更在於豐富的時代遭遇和始終如一的人格魅力。同樣,我們從楊絳先生身上所能尋找到的財富,不只是文學裡美好而純潔的愛情,更是這一淡泊而高雅的品性。

正因為楊絳先生是一個有豐富人格魅力的人,所以我們不應該局限於某一個層面的悼念,而把所有其他的感懷或者評判,都視之為對逝者的消費。消費這個概念,充滿著濃濃的道德優越感,它是公共討論的終結者,也是討論自由的終結者。

當然,尊重懷念的自由,我們也更希望,懷念能夠剝離表面的花邊,而能關注到那些坎坷的命運,那種時代的沉浮,那些瑰麗華章背後的沉重。有沒有看過楊絳先生的作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從楊絳身上讀到什麼。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答案,這正是悼念本身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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