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都沒見過的小眾鼓，有UFO上的自由
本文刊載於《生活周刊》1628期，轉載請聯繫，並註明「來自生活周刊，微信號lifeweekly1925」。
《我是歌手》第三季里，韓紅把卡洪箱搬上了舞台演奏。這種看似只是一個小凳子、小箱子的樂器在業界具有超高的聲譽和「業務能力」，對普通人來說卻還是個小眾樂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搬了台移動音箱出街！
聽見箱子在唱歌
cajon，卡洪箱（箱鼓），本意和形狀的確就是木箱。相比傳統的架子鼓，它在打擊樂里的聲勢沒那麼浩大，屬於「小打」。一個樂隊里需要有高山，也要有流水。往往在需要第二位置的打擊樂器的時候，它就負責做一些音效、氛圍，在架子鼓聲中做更豐富的小細節。
黃理揚在一次爵士音樂節上看到兩個樂手做了這樣的表演，覺得這個「箱子」挺帥的，就回去買了一個。在此之前他也玩過烏克麗麗，但覺得和需要背各種譜的旋律性樂器相比，自認是個簡單粗暴的人，喜歡動感，因此選擇專攻打擊樂器。
練習從練手開始。「我記得是秋天開始學的，經常出去打，但手勢也不對，走了很多彎路，到了冬天，手關節、指節都是裂紋，第二個冬天就發現明顯好很多。」有朋友告訴他要領就是「放鬆」，黃理揚最初並不能理解。事實上，一提到鼓手，我們總是會聯想到high、用力、過載。但偏偏cajon不是用鼓棒，而是用手打的，不論從做工和「擦擦」聲的音色上，都是偏原木的。就像acoustic（原聲）這種表演方式，還原樂器本身的質地，比較適合與民謠、小型流行樂隊一起配合表演。在輕柔與溫暖中，黃理揚也最終學會了一種獨屬於放鬆下來的美感。
全球尋鼓
除了cajon，只要是打擊樂器黃理揚都喜歡：「世界各地有截然不同的鼓文化。非洲就是非洲鼓，南美就是拉丁音樂的東西，conga（康加鼓，高達一米，立在地上演奏）、bongo（邦戈鼓，夾在腿中進行演奏）我都有。包括一些claves，拉丁樂器很講究節拍的概念，會在一首歌里鋪一個da dada，通過兩根叫claves的響棒來打。圍繞這個響棒，為了讓音色更豐富，還出現了牛鈴、木魚……」
handpan的外形非常奇特
而在黃理揚的收藏鏈中，最驕傲的莫過於handpan了。2000年，瑞士的兩位鋼鼓製作者發明了這種看著酷似平底鍋和UFO合體，實則結合了鋼鼓的高音和印度Ghatam陶罐鼓低音的新世紀樂器。讓它如此珍貴的原因除了既古老又未來的音色，還有製作工藝。
「全手工製作，每個音都是用鎚子敲出來的，不是一個能複製的樂器。目前還沒有這樣的技術批量化生產它，基本上全世界各地每個城市只有一個人在做，像美國，七八個製作者分散在不同城市。」研習過程中，黃理揚聯繫到了國內唯一的製作者，也特地飛去日本找當地的大師拜訪。由於一個「鍋」上面只有9個音片，調是有限的，所以需要擴大收藏版圖，現在他收集了3個，E小調、D小調和升G調的。「最近又買了一個。一年生產大概50個，製作方做起來很辛苦，很多網站都關掉了，排期已經排到2019年了，根本來不及做，有時候會從工坊『流』出幾隻。」他說。
和日本那位製作handpan的師傅光是郵件確定預訂型號、顏色就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真的到了他工作室跟他交流，發現是個很低調、友善的老頭，還跟我分享他的經歷。他是日本五十工匠之一，原先是做handpan的前身鋼鼓，盤子一樣的，非洲人演奏的，用棒子來打。他做那個樂器做了10多年，夫妻倆一起研究做這個，有很豐富的鋼與鐵、與調音之間的經驗。我一過去他就給我演示，還送了我一個禮物，說是第一次碰到中國人跑去拜訪。他來過上海幾次，我都開玩笑說想幫他開workshop。」
比起還算常能在歌手做現場演出時見到的cajon，handpan絕對是冷門中的冷門。並不便宜，要會查資料、跟老外聊天，愛它的代價可不小！
自我搭配與互相搭配
黃理揚以前是一名遊戲策劃從業人員，一年前辭了職專心做音樂，接商演、玩樂隊、在街頭表演，也是靜安區第四批持證上崗的街頭藝人。街頭是開放的、包容的，光怪陸離的街頭文化總能讓他有些意想不到的奇遇：「有時能搭上水晶球表演藝人一起去草坪上玩，在朱家角就有一批這樣的人，他們走嬉皮風。不光是水晶球，還遇到過白天玩一個繩子捆著球狀的東西，晚上就是『玩火』，跟非洲鼓在一起，呈現的是一種很原始很原始的表演樣式。」
黃理揚偶爾會在街頭表演handpan吸引了眾多行人的關注
即便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遇到如此獵奇的「合作對象」，平時的表演、教學也「大有可為」。黃理揚有3個樂隊，其中一個有口琴作配器搭配，顛覆了以往傳統的樂隊四大件風格。每到周末，他固定在「藝分之捌社」當老師開課。這是個熱愛小提琴的文青姑娘所創立的組織，後來延伸到小眾鼓、油畫、咖啡拉花等各種藝文興趣，供零基礎白領在周末豐富生活，大多藝術修養都較高。有時，他還會遇到專門拿著吉他去教室「挑釁」來一場即興合奏的學生。
除了與別種藝術形態做混搭，打擊樂器具備自適應性質很強的屬性，可塑性很強。僅僅是圍繞cajon這一種鼓，就能在周邊發展出很多種其他樂器，經過改良和創意設計，一個人也能是一支樂隊。例如，手鑔（用手去打的鑔片）、腳鈴、鼓刷（用刷子做更輕柔的一些東西），還有各種cajon上的配件，如能粘住一個響板，都能在演奏的時候創造出無限可能。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黃理揚的卡洪箱課程中
聽慣了一個樂隊里對鼓手總是隱形在鼓架後面沒有存在感的調侃，玩這些小眾鼓時候的你絕對可以翻身做主人。就算沒有旋律的線條，一群打擊樂在一起，瓶瓶罐罐、鍋碗瓢盆，也能組合出奇蹟。「非洲鼓團的那種表演是特別震撼的，鼓聲震天。在秘魯也有個廣場，幾千人坐在那邊一起打cajon。」輕則小清新，重則撼動人心，這樣的反差就好比國外那些綁著大臟辮的嬉皮士，背一個行囊演奏、賺錢，再出發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在世界各地旅行。沒有叛逆，有的只是不羈的心靈和自由的靈魂，在節奏中搖擺、激蕩，然後行游。
壓抑的心情被完全釋放了
生活周刊×黃理揚
Q：你鍾情於很多鼓類的藝術，還看到什麼令你眼前為之一亮的表演形態嗎？
A：曾經在上海看過一個樂團的世界巡演，由七個傳奇鼓手組成，來自不同國家，美國的、古巴的、非洲的、中東的、印度的、日本的……很厲害，一個人玩一個小樂器也能solo15分鐘，就像打拳擊時介紹自己一樣。最後所有人一起的演奏又特別震撼，基本上把所有鼓都搬上去了，這種high和搖滾不一樣，很會烘托氣氛。如，一個人打鼓後面有人跳舞；中東鼓裡放一盞燈，像一個太陽；古巴人唱一些古巴語，形式很多樣。架子鼓手是一個70多歲的老頭，據說打了40多年的鼓。
Q：只是玩節奏沒有旋律，會不會覺得單調？
A：雖然是鼓手，也研究了些電子方面的東西。編曲在現在這個時代不難，Apple里就有GarageBand，就不需要寫譜了，把我想要表達的東西用軟體做出成品發給團隊里的成員，現場就不需要太多排練，只要聽到這個東西就知道誰什麼時候進歌誰什麼時候幹嘛，很方便。鼓這個素材本身就很多樣了。你可以加非洲鼓，非常原始的；加cajon，就偏流行；加澳洲吹管，變得特別幻想、迷幻。全憑你今天的心情。
黃理揚的家裡擺放著各種打擊樂器
Q：辭掉穩定工作專門做音樂看似很冒險，對你來說，價值和意義在哪裡？
A：這個過程中我從一個幕後者轉變成需要自己站在前面的人。曾經在開發遊戲的時候，一款遊戲從出現idea、全部做出來到上線，最少要一年時間，這一年我基本就是在黑暗中行走，不知道出來的東西效果會怎麼樣。手游是很商業的東西，不停地找美術套不同的素材，核心內容、心理曲線是不變的，基本屬於一個模板。我也自己開發過獨立遊戲，做框架和美術的創作，但在商業橫行的市場環境下，那種慾望逐漸被打散了，我的理念也許不是那麼受歡迎。
但碰到音樂以後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出口，音樂特別好的地方是做一個作品出來後，很快就能直接表演、收到反饋，我開發遊戲6年，很多壓抑的心情被釋放了出來，能無拘無束在裡面創造東西了。開發遊戲和做音樂都跟體驗、情感有關係，但不會再被框死，一定要是哪種模式。我可以選擇難度很高地打反拍，只要我覺得更自由。更何況玩音樂能接觸很多朋友，開發遊戲的時候就是宅男，有一種just kill myself and become a new person的感覺。
關於cajon的冷知識
卡洪箱發源於秘魯，cajon的j發音為h，是黑人創造的。這是一個不能沒有節奏的民族，在割禮、生產、結婚、死亡等各種儀式上都要打非洲鼓，跳舞慶祝或紀念。黑人到了秘魯後被當做奴隸在碼頭上搬東西，不被允許打非洲鼓，為了同樣能玩，他們就注意到了碼頭上搬的箱子，慢慢選一些比較小的拍打起來，漸漸在後面裝了一個音孔，有了音孔後就有bass，但還是得講究前面的箱板不能太厚，有了彈性的面板後就能出現「嘣」的聲音……於是當地工匠師也開始製作這種樂器，一直都是偏原木的聲音。
一天一個西班牙的弗拉門戈吉他大師去到那裡，發現這些人打得很high，就帶到西班牙進行改良，在面板後面加入響弦系統，吉他的弦就貼在面板上，在打的時候就能聽到「caca」輕柔的聲音，打重的時候又能聽到「gaga」激烈的鼓聲，逐步發展到現在越來越便攜的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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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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