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丈夫深愛小三婆婆站在我這邊

我笑，人人陪笑；我哭，獨自垂淚。

事實就是這樣。當你覺得自己悲苦、天空暗淡的時候，彷彿身邊都充滿了傷感，而心情陽光普照時，別人的歡顏似乎都是為自己展開的。

齊琪對此的感覺尤為深刻。就連曾經讓她深惡痛絕的第三者，現在在她看來，也不過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一個孩子的母親，而且，做得還比較合格。

這是一種非常放鬆的人生態度。

張艾嘉曾經說過一句很偏激的話，她說，所有女人所受的傷害，都是她願意受的，她不願意受的傷害，傷害不到她。

仔細想來，有一定的道理。傷害客觀存在，有時是躲不掉的，只是能否真正傷害到一個人，作為主體，還是可以有選擇的，如果自己在是非里繞來繞去，捨不得一腳踢開，哭天抹淚的時候肯定少不了。

當一個人真正放開心胸時，其實，她放大的是自己的人生。

來找你之前我還給我婆婆打電話，我跟她說：媽，我想把自己的事情講出來，您不會介意吧？婆婆爽朗的笑聲從遠方傳過來，她說閨女想做的事兒她從來不攔著。

聽到她的聲音，我眼裡濕潤潤的。

很長一段時間，婆婆成了我的精神支撐，我習慣了有什麼事兒都跟她商量，包括我再次嫁人，都是先把老公領到她面前，看她是不是滿意。

我說的這個老公，不是她的兒子。她的兒子三年前成了我的前夫。

兩個女人之間，想起來很有意思，當初有一個男人連接我們倆關係的時候，我和婆婆都沒怎麼把對方放在眼裡，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多大的衝突，但心裡都較著一股勁兒。這種狀態很微妙，你明白嗎？就是兩個人不會大吵大鬧，但在一些細節上能看出對對方的不滿。舉例子說吧，婆婆在給我兒子換尿布時，如果發現尿不濕還能用，她就不會換掉，我呢，什麼都不說，立刻把兒子抱過來，把剛才的尿布扔得遠遠的，再換上新的。婆婆看在眼裡，心裡肯定不舒服，但是下次，她還會這樣。

又如，我跟前夫撒個嬌讓他給我洗個蘋果吃，前夫嘻嘻哈哈地說他累了讓我自己洗，我不願意，還磨著他，本來這是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挺有情趣的，婆婆看到這個，洗了一盤子蘋果給我端過來，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沒見過你這樣的懶婆娘。那陣兒我特別惡毒地想，大概是她自己沒老公，見不得別人親熱吧？公公在我前夫上大學時就去世了。

再比如，我這個人不太會做家務，尤其做飯，不是做咸了就是做淡了，婆婆讓我跟著她學，學了兩次我就煩了，婆婆就念叨，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哪兒有主婦做飯不在行的，她兒子的胃豈不虧了？那行啊，您老人家做吧，您兒子滿意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我還樂得自在呢！

去年春天，婆婆病了一場。那時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到婆婆了，開始我還忍著，想，也許那邊家裡有什麼事情離不開。最後沒忍住給前夫打了一個電話，這是離婚以來的第一次聯繫，前夫並不驚訝，他告訴我，婆婆住院了。我問前夫我是否方便去探望，前夫說了一句：你隨時可以去。

我去了，當時前夫和他妻子都在，婆婆看見我進來，立刻伸出手讓我過去。那一刻，很奇怪，看著前夫一家，我不再怨恨了。不知道是時間的消磨還是婆婆的大度感染了我。也是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叫了婆婆一聲「媽」，在此之前，我都跟著孩子叫她奶奶。

現在回頭去想，在我情感最低落的那一段時間，如果沒有婆婆來到我身邊，我肯定不會這麼快就度過那道坎兒。不知不覺中，她給我帶來了勇氣。

去年年底，我認識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軍人，前妻因病去世，沒有孩子，一個人獨自過了幾年後，我們相遇。婆婆對我的選擇很滿意，她說她能看出這個男人是個能頂起家庭的男人。

在我今年6月決定嫁給這個男人時，婆婆來向我告別，她說她一直等著我有個歸宿，現在她放心了，所以想回老家照顧她小女兒的孩子。

在婆婆走那天，我和我老公，前夫和他妻子，還有兩個家庭的孩子，一起送她。臨進安檢時，我抑制不住地抱住婆婆，淚流滿面。我在她耳邊說：媽媽，記得來看我。

自從婆婆回去後，每到周末我都要給她打一個電話，我想讓她知道，我這個女兒不會忘記她。

對了，如果這篇採訪能夠刊登的話，我要寄給婆婆一份報紙，她看了肯定會高興。

都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在我和前夫還算恩愛的時候，這種小事還挺讓我上心的，那時我尋思，等兒子到了三歲上幼兒園後，就把這個老婆子打發走，她在，我就不自在。

在我還沒有把婆婆打發走之前，前夫卻把我打發走了。

不，我和前夫離婚跟婆婆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甚至，婆婆比我還震驚。

有一些事情我先交代一下。我和前夫是大學同學，他是四川人，我是河北人，大學畢業後一起留在了天津。當時前夫進了一家私企，我在外企。我們工作後不久就結婚了，主要是為了方便互相照顧，那個年代，同居好像還不是那麼體面，我們也不想偷偷摸摸在一塊兒。我們的婚房就租住在一個簡陋的伙單里，冬天連暖氣都沒有。但是身邊有另一個人給你溫暖，難也就不算什麼了。

前夫運氣不錯，他工作時那家私企剛起步不久，老總對他很重視，隨著企業發展，他的地位也越來越高，後來我們的房子，包括車，都是那家公司給他的。我的事業很一般，有的女人有了家庭就不太重視工作，我就是這樣的人。

當一切都步入正軌，也就是說在我們有房有車不用再為生活擔心的時候，我們決定要一個孩子。2002年秋天，我們結婚的第8個年頭，兒子出生了。隨後，婆婆來幫忙。

直到前夫提出離婚之前的將近3年時間裡，我和婆婆相處得最多，瑣碎的矛盾也不少，但這不影響我和前夫的感情，我是這麼認為的。前夫很忙，但他會盡量在十點以前回家，一家人，小衝突常遇，大矛盾沒有，這個家庭，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吧？

所以，我實在預料不到有一天前夫會提出離婚。

第一次他說這個話題的2005年的那個晚上，一切彷彿沒什麼變化，只是前夫在吃完晚飯後一直保持沉默，我看出了他心中有事，就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他搖頭否認。等我哄孩子睡著後，他終於鼓足勇氣說，他有話要跟我談。在我渾身發麻手腳冰涼中，我聽清楚了，他愛上了別人，一個小他8歲的女孩子，他的下屬。

那一夜，我沒哭也沒鬧，主要是還沒反應過來。人一旦碰到突發事件，是需要緩一緩的，緩過來後，情緒就鋪天蓋地地來了。我的情緒是在第二天復甦的。前一晚上，我可能睡著了，也可能沒睡著，迷迷糊糊的，一會兒在夢裡，一會兒又彷彿回到現實中，半夢半醒間我好像哭了，似乎還聽見了前夫的嘆息聲。

轉天凌晨等我睜開眼時，感覺恍若隔世，不過前夫面前滿滿一煙缸的煙蒂讓我明白，我的難題來了。

確實是難題。我很了解我的前夫，他不是個愛玩鬧的人，也不怎麼跟女人走近，可一旦愛上了，就挽不回來了。

我讓婆婆帶孩子出去散步。我決定跟前夫談一談。婆婆一定看出什麼了，她猶豫著站在我們卧室門口，怯怯的，好像她是入侵者一樣。直到前夫說：媽，你先出去吧。婆婆才抱著孩子出門了。

其實沒什麼可談的，當一個男人很坦誠地承認他另有所愛時，女人還抱什麼希望嗎？我罵也好，哀求也好，或者好言相勸，只能讓自己的尊嚴一點點地降低。但我這麼做了，都做了，沒有用，前夫很內疚，不停地說「對不起」。

在兩個人的婚姻中，再也沒有比「對不起」更讓人絕望的了。

那次談話，我提出了一個要求：帶那個女人回家讓我看看。

前夫帶來了。多聽話啊，聽話得讓我傷心欲絕。那個女孩子，很清秀的一個人，我現在這麼形容她，但在當時，那個面孔讓我深惡痛絕。女孩子懷孕了，不用前夫說，我都看出來了。她看到我，什麼都沒說，只是跪在我面前，不停地抹眼淚。

婆婆目睹了這個場面。她震驚地看看我，看看她兒子，又看看那個女孩子，然後轉身抱著孩子進了裡屋，過了一會兒又獨自沖了出來，用四川話沖著她兒子嚷嚷：滾出去，帶著這個小妖精滾出去！而我，這時已經沒有力氣來加入這場爭鬥了。

婆婆試圖阻止我們離婚的事兒，她跟她兒子說：雖然琪琪嬌氣，但她可是一心一意跟你過日子的，你就這麼把人家姑娘給毀了？

沒用。有時親情在愛情面前也很脆弱。

離婚這件事，很簡單，只要放手就行。就是放手前的那段掙扎，讓人傷筋動骨。

我對前夫不抱什麼希望了，同意離婚，但我要兒子。前夫對這個提議沒有太大意見，他不是還要再有一個孩子了嗎？但是婆婆，她不幹。在我和前夫的幾次協商中，婆婆堅持要這個孫子，她甚至給我跪下來，希望我能留下孩子。那陣兒我對婆婆非常反感，有一次我急了，大聲質問她：您是想保全你們家的所有財產，包括你的孫子，然後讓我這個外人空手滾蛋嗎？

這一問，婆婆哭了。她再也不提要孫子的事兒了。

我帶著兒子走出了家門，在外租了一間獨單。前夫給了我一筆不小的「遣散費」，這筆錢我存起來留給兒子了，我自己有手有腳，以後我就是我們母子的生活支柱了。

不過兒子的事情，還真是讓我傷腦筋，早晨我可以送他上幼兒園，晚上接就費勁了，那個點兒我還沒下班呢。有人建議我讓兒子全托，我捨不得，孩子沒爹本來就夠可憐了，我不能再讓他缺少母愛。所以我先是求老師幫忙多看一會兒，然後又到處找可靠的保姆，保姆換了好幾個，都沒幹長，嫌我兒子太鬧騰。孩子是這樣，有點兒多動，幼兒園老師都拿他頭疼。

我不讓前夫和婆婆來看孩子，他們兩個人都給我打過電話，我沒接，這是我的問題，那時候我還在怨怒中，我不想跟那邊有任何接觸。

離婚幾個月後，一個冬天的傍晚，我從幼兒園接孩子回家。家門口，一個老人站著，聽到腳步聲，她轉過頭來，是我婆婆。我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開鎖進門，婆婆一言不發地跟了進來。她不知所措的樣子，看著我也不說話。我先開口了，問她有什麼事兒，她嘴裡說著沒事兒，卻從隨身的包里拿出大小兩條毛褲，說是給我們娘倆兒織的。我低頭說了一聲謝謝，婆婆似乎受到了鼓勵，她放下包進了廚房，說我不會做飯，她要下廚給我改善改善。

我沒有多少感動，她是想孫子了才來的。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在那邊伺候她的新孫女兒。不過對於那邊家庭的情況，我不問，婆婆也閉口不提。

有了第一次來往，以後就多起來，我從不主動找她，都是婆婆一個人大老遠跑過來的，幫我打掃房間、做飯、帶孩子，很晚才回那邊，有時太晚了也會住下來。她不介意我最初的冷眼，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好像我們從來沒分開過一樣，她還是愛叨叨，但我不反感了，有時甚至覺得她的這個叨叨讓我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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