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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完美的謀殺,莫過於唾沫星子淹死人

最完美的謀殺,莫過於唾沫星子淹死人


文|金何


這世上最厲害的殺人武器是飛機大炮?原子彈?都不是,是人這張嘴。

舌頭輕輕一蠕動,不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都能被殺人於無形!


貴為遼朝皇后的蕭觀音,遭權臣耶律乙辛嫉恨,被其捏造出與人私通的流言蜚語,最後含冤被殺。


北國的秋天,已是寒風獵獵。夜晚的深宮內院,無半點聲響,只聽得窗外的秋風嗚嗚咽咽,如同一個女子凄慘的哭泣。


此刻毫皇后蕭觀音無睡意,宮燈一閃一閃,她心裡也跟著上下起伏。未幾,她來到書案前坐下,提筆在一張花箋寫下:

剔銀燈,須知一樣明。偏是君來生彩暈,對妾故作青熒熒。


她筆下的君乃是耶律洪基,遼道宗。皇上已經有一些時日沒來她的宮中了,在此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想當初他們剛剛大婚的時候,耶律洪基還常常帶著她一同前去行獵。遼朝是馬上天下,雖然他們師學宋朝,在一點點漢化,但女子的英姿颯爽氣質,一點也不曾丟掉。


她不但精於琴棋書畫,騎射也是一流。


最完美的謀殺,莫過於唾沫星子淹死人

那年與道宗皇帝以及眾大臣一起行獵,耶律洪基興起,叫她就行獵場景作詩一首。她即信口道來:


威風萬里壓南邦,東去能翻鴨綠江。靈怪大千俱破膽,那教猛虎不投降。


遼道宗和眾大臣齊聲叫好。


那時節他們新婚燕爾,夫妻感情深厚。其後,就有了自己孩子,取名耶律浚。


已經做了父親,蕭觀音原本以為丈夫會慢慢把精力放在國事上來。但耶律洪基還是一如往常,一年幾乎有一半時間都在打獵中度過。

然而作為一國之君,還有全天下的大事等著皇帝做決斷,遼道宗於是就把日常的政務大權都交給了耶律乙辛。


他是樞密使,還被封為趙王,掌管著全國的軍政大權。最重要的是,可以在遼道宗不在的時候便宜行事。耶律乙辛權傾朝野。


皇后洞若觀火,這些年她也多次宛轉提醒過自己丈夫,不要把太多權力交給一個大臣,應該分散開來,以免生事。


「皇后你真是太多慮了。耶律乙辛和我們同族,他又不是漢人,何須提防?再說,朕時常行獵在外,權力若分散給眾大臣,一旦政事產生分歧,決斷起來未免太過緩慢。他辦事,我放心。」

每次,都是以遼道宗類似的回絕而結束這個話題。


眼看他們的皇子耶律浚一天天長大,蕭觀音內心愈發著急,她覺得勢必得把決策大權收回來,不能再讓耶律乙辛大權獨攬了。


今年的秋天行獵在即,在一次正式的朝會中,蕭觀音諫議遼道宗,希望他今年不要再行獵,今後也停止類似活動。因為這樣的行獵活動既勞民傷財,也對國家發展沒有什麼益處,皇上應該把主要精力放在天下政務上。


蕭觀音的這番諫議立刻在群臣中間炸了窩,有反對的聲音也有贊同的聲音。贊同的聲音以漢臣居多,然而他們位卑言輕,不敢有所附和。


此刻,耶律乙辛內心翻江倒海,皇后話一出口,他就明白皇后的意圖是什麼了。皇后的意思,是要把自己手中的權力收回去啊。他狠狠地瞪了坐在遼道宗側旁的蕭觀音一眼,隨即出班奏道:


「皇上,皇后規勸您以家國大事為重,這是對的。然而秋天行獵,這乃是我大遼祖制,我們豈能隨意廢除?再者,南邦宋國始終虎視眈眈,行獵即是我們對馬上功夫的檢驗。對於今後的軍事行動,我大遼還是要靠馬上功夫才能無往不勝。為此,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加大行獵力度,以做正式軍事行動前的演習呢?」


「臣附議。」漢臣張孝傑第一個站出來支持耶律乙辛。緊接著一些大臣也跟著附議。


看著身旁這麼多支持大臣,耶律乙辛心中暗自竊喜,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勢力,在緊要關頭還是很有用的。


遼道宗本就不滿皇后阻止自己行獵,過去還只是在後宮裡當閑話說說,他也沒當回事。沒成想皇后這次竟然在朝會中諫議,這不是刻意讓朕難堪嗎。


幸而耶律乙辛和眾大臣給自己解了圍,否則還真不知如何答覆皇后。朝會結束之時,行獵照常進行,他令皇后回後宮好好閉門思過,不奉召,不能隨便來見朕!好好冷落冷落她,看她還敢不敢亂說了。


再說耶律乙辛散朝回家之後,內心依舊未能平復。這次算是勉強過去了,但下次呢?皇上雖然整日行獵,但太子在一天天長大,尤其他還有他母親皇后這個大靠山,她一定還會跟我過不去。


多年大臣們的前呼後擁,他早已過慣了屬下們對自己阿諛奉承的生活。一想到今後可能會大權傍落,耶律乙辛內心感到陣陣窒息。


不行,我一定要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這時的宮內宮外,遍布了耶律乙辛的黨羽。很快他就從婢女單登處得知,皇后宮中新來了一位琴師,這個叫趙惟一的人,是從南邦宋國來的。


耶律乙辛得知這個消息後大喜,看來天也在助我滅掉你蕭觀音!


他命屬下炮製了十首絕句,取名《十香詞》。(這十首五言絕句香艷無比,比現代的那些小黃文還要有意境。這裡不再引述,大家若想看可自行檢索。)


然後,他把此十首詩交給皇后身旁的一位貼身婢女,這婢女本就是耶律乙辛的人,他命婢女如此這般行事。


再說蕭觀音碰了釘子之後,每日在深宮內鬱悶憂煩。恰好趙惟一到來,這位琴師彈奏的音律異常悅耳,宛若天籟,算是給她帶來些許慰藉。於是,她便日日把趙惟一召入後宮,令其彈奏助興。


一天,貼身婢女單登神秘兮兮的,她拿著一張紙箋想要遞給皇后看。


「什麼東西這般神秘。」蕭皇后笑問。


單登把紙箋遞給她,她展開剛看一眼,臉就緋紅一片了。


「死的丫頭!哪來的這般作物?」她嗔怒道。


「我聽說啊。」單登剛說半句,看看左右無別的婢女,就湊近皇后耳旁繼續輕言道:「聽說是南邦宋國皇后所做,奴婢也是從別處抄來的。」


蕭觀音笑著推開了婢女,她接著把紙箋上的詩看完了。


「那你拿來作甚?」


「奴婢是想著讓皇后親筆謄抄一遍,這樣一來,南邦皇后作詩,北國皇后親筆,這就是兩後之物,會身價倍增的。」


蕭觀音聽後笑著答應了她,閨閣之物,讓婢女們賞玩一下也沒甚,她很快就把詩謄抄好。


然而單登拿上皇后謄抄的詩作後,立刻把它轉交給了耶律乙辛。


於是,一張針對蕭觀音的陰謀大網隨即被拉開。


耶律乙辛聯合張孝傑,婢女單登,還有教坊的朱頂鶴等人,前去見遼道宗。他們誣稱皇后蕭觀音和琴師趙惟一私通,有《十香詞》淫詩為證。


即將去行獵的遼道宗興緻全無,他火冒三丈,怒火衝天地奔去後宮找皇后算賬。


「給朕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耶律洪基遼道宗把那張紙箋摔在蕭觀音臉上。


原以為皇上諒解了自己才來宮中的,誰成想是來興師問罪的。


蕭觀音一切還蒙在鼓裡:「這是婢女之物啊,怎麼會在皇上您的手裡?」


「你他娘的就跟我胡扯吧!」遼道宗都爆粗口了。他抬手就給了蕭觀音一鐵骨朵,蕭觀音被打翻在地,隨即口吐鮮血。


遼道宗對多年的結髮之妻看也不看,他下令把蕭觀音看押起來,命耶律乙辛詳查此案。


這一切都在耶律乙辛的預料之內,他早已暗中把趙惟一監控起來了。遼道宗命令一到,立刻把他抓捕。


耶律乙辛準備了兩手同時進行。一方面,他提審趙惟一,對他用了大刑,趙惟一撐不住,最後屈打成招。


另一方面,他動員宮內所有的婢女太監等眼線,廣為散布皇后和趙惟一通姦的事情。


很快,皇宮內外都在談論此事。甚至有流言說遼道宗哪方面不行了,扔下如花似玉的蕭皇后整日出去打獵,蕭皇后正是三十多歲如狼似虎的年紀熬不住。新來的琴師像嫪毐一般,哪方面相當厲害,於是蕭皇后就冒著殺頭的風險跟他私通。


各種流言蜚語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這一招最惡毒,人言可畏,一件原本子虛烏有的事情,經過幾張嘴傳播之後,不知道會扭曲成什麼樣子。


耶律乙辛等於一手端了一個屎盆子扣在了皇后頭上,一手拿了一頂綠帽子戴在了皇上頭上。他把天子和皇后倆人統統羞辱了一番,可見他的勢力有多大!


最完美的謀殺,莫過於唾沫星子淹死人


漢臣里的張孝傑,是耶律乙辛最為忠實的走狗。他知道皇后之前曾作過一首《懷古》。


宮中只數趙家妝,敗雨殘雲誤漢王。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


他立刻把這首詩極盡曲解了一番,這首詩里包含有趙惟一三個字,更能坐實皇后與趙惟一的通姦之情。耶律乙辛大為滿意,他把這番結論也算成通姦鐵證。


有黨羽的誣告,有輿論造勢,這時蕭觀音有沒有通姦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遼道宗頭上一片翠綠了。


男人什麼帽子都能戴,唯獨不能戴綠帽子,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一國之君。


此時的遼道宗也清楚,風聲傳揚出去了,即便是皇后沒有私通,自己也沒臉了。唯一能挽回一點顏面的方法,就是殺人。


他下令把趙惟一滅族。又下令蕭觀音自縊。


悲憤異常的蕭觀音臨死前想再見一面遼道宗,但是被他拒絕了。


至此,權臣耶律乙辛完美的實現了自己的報復計劃。


緊接著,他又捏造太子耶律浚謀反,後者也被其殺害於獄中。直到遼朝最後的皇帝天祚帝即位,才給自己的祖母和父親平反昭雪。


回頭我們再看,首先耶律乙辛很清楚生活作風問題始終說不清道不明,尤其是宮內的生活作風問題,一旦傳揚開來,更能引起大眾的興趣。


其次,他捕風捉影,動用輿論大造聲勢。所謂人言可畏,就是謊言說一千遍能變成真話,甚至變成真理,進而能殺人於無形!


放眼當下,我們處在網路時代,任何人都在網中,信息言論傳播迅速,若想動用輿論造勢,以達到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更是易如反掌。


唾沫殺人,多麼「至臻完美」。


在哀憐蕭觀音的時候,想想那一條條蠕動的舌頭,更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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