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東征台灣是一時衝動還是深思熟慮？
本文作者黃強
對於鄭成功將力量指向台灣，最後奪取了台灣，有很多不同意見，反對最為激烈的是抗清的同盟軍張煌言。
鄭成功將目光轉向台灣，是有多種因素的，並非心血來潮。
為了徹底打擊抗清力量，清政府頒布遷海令，強令沿海居民遷離海邊，對鄭軍的糧食物資補給進行封鎖，鄭家軍的物資出現嚴重匱乏。北伐失敗後，鄭家軍人員、物資損失慘重，需要一個根據地休養生息。抗清以來，鄭家軍長期征戰，將士長年背井離鄉，海上漂泊，人員及其家屬需要安定下來。還有一個原因，他的父親鄭芝龍早年做海盜，就來過台灣，一度統轄過台灣，對台灣的地理風貌、經濟物產、農耕種植都比較熟悉，在台灣有相當的基礎。
【圖90，熱蘭遮城（台灣城）模型】
南明永曆九年（清順治十二年，1655）十一月，鄭成功封鎖台灣海面，禁止大陸沿海港口、外國商船與台灣荷蘭人通商，禁令兩年，荷蘭殖民者經濟損失很大，荷蘭駐台灣總督揆一派通事（翻譯）何斌前往廈門與鄭成功洽談。何斌又名何廷斌，福建南安人，早年曾去日本經商，後追隨鄭芝龍去台灣。1928年鄭芝龍受明朝招撫歸降，回到福建，何斌從台灣投奔，途中遭遇海盜李魁奇襲擊，僥倖脫險，又回到台灣。此時台灣赤崁已經被荷蘭人佔領，何斌聰明好學，很快掌握了荷蘭語，又精通台灣高山語，因此被荷蘭東印度公司聘為通事和會計。揆一讓何斌與鄭成功談判，主要考慮他曾經是鄭芝龍的部屬，便於溝通。荷方答應每年向鄭成功納銀5000兩，箭10萬枚，硫磺千擔，當時鄭成功正全力準備北伐戰事，也就同意了揆一的請求。同時規定台灣來廈門的商船必須向鄭方納稅，鄭方委託何斌負責。
北伐失敗後，鄭軍元氣大傷，荷蘭殖民者認為鄭方已喪失軍事優勢，不足為懼，荷蘭增派軍艦駛往台灣，荷方軍事力量增強，荷方不再向鄭方繳納商船稅，並且對鄭方代理人何斌進行迫害。永曆十四年（清順治十七年，1660）一月，何斌潛回廈門密見鄭成功，將台灣百姓深受荷蘭殖民者壓迫，盼望中華軍隊出兵解救的情況，向鄭成功做了陳述，並且獻上了台灣水路地形圖。何斌是個有心人， 與荷蘭人早就同床異夢，他在台灣多年，留心觀察，暗暗記錄了港灣、航道、潮汐、要塞等詳細情況。
【圖91，電影《英雄鄭成功》劇照】
鄭成功對台灣心儀已久，對於戰勝荷蘭人也充滿自信，但是鄭軍中對台灣水路、地形卻不熟悉，戰船如何進入台灣，打荷蘭人一個措手不及，他正為此事發愁。何斌獻圖，化解了難題，鄭成功大喜，何斌獻圖讓他下了決心，收復台灣。
永曆十五年（清順治十八年，1661）正月，鄭成功在廈門召集軍事會議，商議東徵收復台灣事宜。鄭成功表示台灣田園萬頃，沃野千里，可以作為根本之地，解決後顧之憂，因此他決定平克台灣。但是鄭成功的建議遭到了諸多將領的反對。理由是荷軍船堅炮利，火力兇猛，強攻台灣，勢必損失嚴重；台灣尚未開發，瘴氣瀰漫，水土不適，不適合鄭軍久居；舉兵東征，廈門、金門空虛，很容易被清軍攻佔，廈門數次失守頗能說明問題。
【圖92，鄭成功指揮】
在所有反對聲中，最激烈的是魯王部下張煌言。他認為怎麼可以放棄閩、浙大片疆土，捨棄千萬支持南明光復的百姓，去攻佔一個遠離大陸的島嶼？若去台灣島，則金門難守，廈門也難保，失去金門、廈門的等於失去天下民心。張煌言竭力反對鄭成功收復台灣，經營台灣，最為核心的問題是擔憂鄭成功偏安台灣後，忘記了反清復明的大業，成為偏安一隅的台灣王。不僅張煌言這樣想，當時很多人都與張煌言有同樣的想法。鄭成功收取台灣，目的何在？自己想做台灣王吧？鄭成功自始至終，沒有忘記國讎家恨，沒有忘記隆武帝的囑託，時時刻刻將光復大明江山銘記在心。後來在鄭成功出征台灣，船隊行駛到澎湖時，張煌言兩次派人帶著書信，力勸鄭成功放棄收復台灣計劃，鄭成功依然堅持己見。
第一次東征會議不歡而散。將領的反對，讓鄭成功的心有些亂，他不理解為什麼將領如此反對收復台灣？僅靠廈門、金門，無法持久抗擊清軍，這兩處與大陸相連或太靠近大陸，地理、城池的優勢在強大清軍的圍剿下，將很快喪失。沒有牢固的根據地，就不能發展軍隊的經濟，壯大自己的力量。將領們看到了攻台之險，卻沒看到台灣之利；看到了廈、金之安，然而忽視了廈、金之危。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將領們居安沒有思危，攻取台灣勢在必行。
過了數日，又召開了第二次軍事會議，東征依然遭到將領們的反對，他們並不能理解鄭成功的高瞻遠矚，平克台灣確實存在艱險，這是不可迴避的問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鄭成功慷慨陳詞：「本藩矢志，切念中興，恐孤島之難居，故冒波濤，欲辟不服之軀，暫奇軍旅，養晦待時，非為貪戀海外，苟延安定。」參軍陳永華、水師楊朝棟等少量將領表示贊同，認為：「大興舟師前往，審時度勢，乘虛進取，乃臨敵權變的策略，當可試行。」終於有將領認同鄭成功奪取台灣的策略，鄭成功非常高興，在眾多反對聲中，鄭成功力排眾議，一錘定音。這一拍板，不同凡響，擲地有聲，他將寶島台灣攬入祖國懷抱。
考慮到東征關係重大，鄭成功決定親率大軍，廈門交長子鄭經留守，並安排老將洪旭、黃廷，族兄戶官鄭泰，參軍陳永華等輔佐。然後中軍大營移駐金門，請自部署督造、修葺戰船，準備渡海作戰。鄭軍船隊，所用戰船大多為福船，包括中軍船、龍煩船、沙船、鳥船、八槳船、小哨、快哨、烏船、小烏龍船等十多種。這時候傳來清朝順治皇帝的死訊，鄭成功估計清廷面臨國喪，新主尚未繼位，一時不會大動干戈，派兵圍剿，此時東征台灣乃是最好時機；何況北風季節即將過去，迎來南風，逆風行舟多有不便，出師東征不可再延時間；澎湖密探也發來密報，荷蘭人見北風即將過去，而鄭軍遲遲未能發兵，二月時停泊在大員（台灣別名）海面守衛進港要衝的12艘荷蘭夾板戰船，駛離台灣海面，守衛台灣的荷軍警覺鬆懈，守島荷軍只有1500人左右。即使向千里之外的巴達維亞求援，荷軍艦隊順風行船也需要20多天的時間。天賜良機，此時不出兵，還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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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強，字不息。多年來致力於中國服飾史、置業經濟史、民國史研究，已出版著作13本。新著《驅夷保島鄭成功》，2016年3月由南京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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