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文史 | 史上最快翻車老司機——明光宗朱常洛（上）
「滴，至尊卡！」
萬曆四十八年（公元1620年）八月，在副駕駛座位上已經呆了整整20年的皇太子朱常洛終於成功上位，從駕齡長達48年的老司機——父親萬曆皇帝朱翊鈞——手中接過大明號跑車的指揮權，成為了新一代車神。
他如釋重負地唱道：速度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終點是秋名山，全力飆車夢在彼岸。
然而，繼位不到一個月，原本有希望成為新一代中興之主的朱常洛卻駕崩了，其28天的飆車時間也使他成為了大明276年歷史上最快翻車的老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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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收看本期《走進秋名山》特別節目：史上最快翻車老司機——明光宗朱常洛。
一、只是因為在洗手時多看了你一眼
萬曆六年（公元1578年），慈寧宮新分配來了一名宮女——出身中下級軍官家庭的王氏，那一年她13歲。
三年後的一日，19歲的萬曆皇帝朱翊鈞偶然路過了慈寧宮，碰巧母親李太后不在。他突然想洗個手，這時給他端水的正是16歲的王氏。
也許是因為那天的水特別清，也許是因為那姑娘的手特別白，也許，只是因為在洗手時多看了她一眼，血氣方剛的朱翊鈞就像看到寶釵白胳膊的寶玉一般，剎那間陷入了那個年紀男孩子們常有的幻想中。不過很快，他清醒了過來，他不用像寶玉一樣哀嘆「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他身上」，他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這三宮六院的佳麗三千人，無一不能成為他的女人，更何況，能管著他的母親大人李太后和首輔大人張居正都不在場…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猝不及防。
五分鐘後，按照慣例，朱翊鈞留下了一副首飾，作為這次「私幸」的證物，他可能不會想到，這一次X蟲上腦為他帶來了持續數十年的煩惱。
二、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但對於皇帝們來說，做到一「日」夫妻百日恩，恐怕都是很高的要求。
王氏對朱翊鈞來說，只不過是滿足了他一時衝動的慾望的工具而已，談不上喜歡，更談不上寵愛。事實上，那一次「私幸」過後，他早已把她拋到腦後，但是王氏日漸隆起的肚子已經吸引了李太后的注意。
李太后很滿意，養了這麼多年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
於是她把兒子叫來，要他承認自己做下的好事。這本來是一個婆婆兒子兒媳和長孫（女）齊聚一堂的溫馨場面，然而朱翊鈞的態度不僅讓李太后感到失望，更讓王氏絕望：
顧左右而言他。
完全是一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渣男嘴臉。見到兒子的流氓套路，李太后命人拿來了《起居注》（一種詳細記錄皇帝作息的檔案），翻到明確記載了臨幸王氏的那一頁。再加上御賜給王氏的首飾，可謂人證物證書證俱在，朱翊鈞見抵賴不過，只得勉強承認。
一年後，王氏進封為恭妃；同年八月，誕下一子，也就是我們的主人公朱常洛。
三、我走過最長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獲得正式編製的王恭妃當然知道，朱翊鈞並不喜歡她，但她並不知道，朱翊鈞提上褲子拍拍屁股走人的那一刻，不過是她和兒子人生中最長的路的開始。
王恭妃母子走過最長的路，就是萬曆帝朱翊鈞的套路。
這個套路，一言以蔽之，曰：無可奉告。
從出生那天起，朱常洛就沒怎麼感受到過父愛。那個他稱之為「父皇」的人，習慣冷冷地叫他 「都人子」。「都人」，是對地位低的宮女的稱呼。或許他也曾努力鼓起勇氣，想渴求父親多給他一些關愛。可是當他看到父親臉上寫滿了「無可奉告」的時候，只得將這個問題深深埋在心裡。「都人子」這個稱呼一遍遍地提醒著他卑微的出身，慢慢地填滿了他朦朧的童年回憶，並最終刻在他的心裡，讓他從小就十分明白自己是不受父皇喜歡的。連數十年後無知的圍觀群眾都知道「光廟誕生，一應恩禮俱從薄」。可以想見，幼小的朱常洛更是冷暖自知。
比起父親的冷漠，兄弟的競爭則顯得更為致命。自從萬曆喜愛的鄭貴妃為他生下了三子朱常洵，朱常洛迎來了生命中最黑暗的篇章。朱常洵一出生，鄭貴妃便升級成了皇貴妃，而最早生子的王恭妃卻還是原地踏步。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坊間甚至傳聞朱翊鈞與鄭貴妃私立盟誓要立朱常洵為太子，這讓堅持長子繼承製的大臣們很是著急。
於是，萬曆年間曠日持久的君臣拉鋸戰——國本之爭拉開了帷幕。
所謂國本，指的就是太子人選的確立，其重要性可謂國家之本。在這件事上，萬曆的套路總結起來依然是那四個字：無可奉告。
萬曆十四年，首輔申時行上疏，用明英宗朱祁鎮2歲就被確立為太子的例子勸說朱翊鈞，立4歲的朱常洛為太子是合情合理合法，合乎祖制，合乎需要的。
朱翊鈞：其實第一次聽說要立太子，我是拒絕的，因為，你不能讓我立誰，我就馬上去立誰。第一，常洛還小，我不願意立完之後你們對他各種吹捧扶持加特效，給人一種duangduangduang的感覺；第二，王皇后（朱翊鈞的正配夫人，當時還沒有兒子）年紀還不算老，昨天她還對我說「皇上扶臣妾起來，臣妾還能生」。所以，還是等等吧。
申時行知道萬曆在扯犢子，然而他也無可奈何。
在此之後，朱翊鈞又以類似的手法把立太子的時間拖到了萬曆十八年，然後拖到了萬曆十九年，接著又拖到了萬曆二十年……到了萬曆二十一年，大臣們已經出離憤怒了，聚眾以辭職要挾，要求立朱常洛為太子。這時的朱翊鈞決定用一招「三王並封」企圖瞞天過海，下令將長子朱常洛，三子朱常洵，五子朱常浩同時封為王，等到時機成熟後「擇其中善者為太子」。
大臣們覺得智商受到了愚弄。
如果說萬曆十四年那會說朱常洛還太小算是緩兵之計的話，如今的「三王並封」就是明目張胆地抹殺朱常洛的長子優勢，把他和弟弟們放到同一個起跑線上。
就不能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
儘管這次「三王並封」的企圖在一大撮大臣的強烈反對下最終作罷，但萬曆並未善罷甘休，朱常洛的地位依然岌岌可危，太子之位還是遙遙無期，各方勢力照樣蠢蠢欲動。
直到八年後的那次談話。
四、聽媽媽的話，長大後他就成了你
知子莫如母。
兒子和大臣們差點打成一片的情況，李太后也知道一些，於是她決定親自出馬。
「你為什麼不立常洛為太子？」
「……」
「他哪一點不好了？」
「……」
「你說話啊！我知道你有話說！你有本事造小人，你倒是有本事說啊！」
「他是都人子。」朱翊鈞不耐煩地說道。
「你也是都人子。」李太后冷冷地說道。
一錘定音。
李太后本人當年也是出身卑微的宮女，因為為裕王朱載垕生下了朱翊鈞和另一個兒子而晉陞側妃，朱載垕成為皇帝後才被封為貴妃，等到兒子朱翊鈞成為皇帝後她才終於熬成了太后。後宮的殘酷鬥爭並沒有染指她作為一個女人心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她對於同樣出身卑微又生下龍種的王恭妃非常同情，也為兒子嫌棄王恭妃「都人」出身的態度感到震怒。
畢竟，李太后深情的目光望過去，王恭妃身上滿滿都是自己曾經的影子。
朱翊鈞還是選擇了聽媽媽的話。而和他一樣，都是卑微宮女兒子的朱常洛，在母親、祖母與各位大臣長久堅持的努力下，終於敢在心裡對愛恨交織的父皇長嘯一聲：長大後我就成了你。
萬曆二十九年十月，朱翊鈞正式宣布：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
國本之爭，自萬曆十四年首輔申時行上疏勸立太子始，至萬曆二十九年朱常洛正式被確立為太子終。十五年的紛爭，逼退了四位內閣首輔，十餘位部級官員，共涉及三百多位中央及地方大臣，極大地影響了萬曆朝中後期的政治局面與勢力分布。
我們的朱常洛能走到這一天實在是很不容易，他很想登上高山，放聲歌唱「mountain top 就跟著一起來，沒有什麼阻擋著未來」，他相信，成為太子之後，迎接他的一定是夢想的彼岸。然而人教版初一語文課本的第一課就誠心誠意地告訴我們：在山的那邊的山的那邊的山的那邊，依然是山。
很快，朱常洛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那麼，成為太子後的朱常洛又將面臨哪些精心設計的死亡陷阱？他是如何步步為營成功接手國家政權？明末三大案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殘酷鬥爭？
敬請期待下一期閑話文史：《史上最快翻車老司機——明光宗朱常洛》（下）
文 | 樂承
圖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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