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夫妻的秋菊，你在哪裡？

1945年8月18日，八路軍太行第4軍分區一舉殲滅了盤踞在石圪節煤礦的侵華日軍，為我軍打響上黨戰役掃清了外障。而在解放石圪節的前前後後，八路軍太行第4軍分區情報處（對外稱八路軍太南辦事處，簡稱「太南八辦」）曾派遣許多特工潛伏礦山內外，將一場看不見的秘密戰悄然展開——

安排劉春言潛伏敵營的「太南八辦」特工李庚鑫（左）和崔玉山（右）

「太南八辦」發展內線

長治、潞城、屯留三地交界的石圪節煤礦，很早就得到開採，在中國煤炭系統名氣很大。

1938年，日軍入侵上黨地區後，很快就佔領了石圪節煤礦。除將優質的煤炭源源不斷運回日本外，還增置兵工修造設施，建起軍械修造廠。整個礦區周圍築有碉堡12座，高牆電網相連。牆外挖有壕溝，溝內遍布地雷。進出礦區要經三道大門，均設有崗哨，戒備森嚴。擔任守備的是日軍一個小隊，約30多人；一個日偽礦警隊，約50多人。礦上的軍、政、財大權獨攬於日本軍官宮松一人手裡。

1942年之前，我黨已經在石圪節煤礦秘密發展劉奎堯、王根喜、續幫彥、高盡仁、李崗等人為中共地下黨員，採取「礦內和礦外，公開和秘密，分化和瓦解」三結合的措施，最大限度地孤立和打擊日偽軍，保護礦山資源。

1943年，八路軍前總情報處將石圪節地下黨組織的關係移交於駐紮在平順的「太南八辦」經營。此時，經地下黨組織負責人劉奎堯、王根喜發展的內線楊春榮（煤礦工程師）也轉交「太南八辦」。通過楊春榮，「太南八辦」得到日偽礦警隊的情報。礦警隊50多人中，有20人從陽泉調來，有30人從長治鐵板廠調來。長治來的3個班長任安卿、李生祥、付文才都是河南人。其中，文書上士付文才寄居在煤礦外的壺口村，為人和善，有愛國心，在礦警隊做事只是為了生存。

了解到此情報後，「太南八辦」主任江濤命令王岩負責策反付文才。為保密和安全起見，王岩請長治情報站站長崔玉山先從付文才的父親付全恆身上打開缺口。利用年前慰問的機會，崔玉山和付全恆「套上」了關係。付全恆也是老實巴交的庄稼人，聽說八路軍想讓兒子為共產黨辦事，很痛快地就答應下來。幾次進出石圪節煤礦後，付全恆捎出一個重要情報：礦警隊有3挺機槍，但沒有人會使用，日軍正急於尋找機槍手。以前和付文才一起在鐵板廠共過事的老鄉劉春言是個好槍手，他暫住長治縣山門村，可以爭取。

假扮夫妻潛伏敵營

劉春言是舊軍隊出身，家庭雖然貧窮，但很講義氣。「太南八辦」的特工王岩、崔玉山、弟敏學、李庚鑫通過不同關係對他做工作後，他表示願意潛伏敵營。

情報送進石圪節煤礦，又經付文才的朋友任安卿向日軍推薦後。狡猾的宮松隊長提出三個錄用條件：第一是找3個鋪保；第二是試用一個月；第三是要押眷屬為人質。

鋪保三個好找，付文才的2個朋友任安卿、李生祥都是班長；劉春言行伍出身，試用期一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惟有眷屬不好解決，劉春言系光棍一人。

事已至此，王岩決定事不宜遲先走一步再說。不久，劉春言由任安卿領進石圪節煤礦面見宮松。宮松親自對他進行考試：限時拆裝機關槍、排除槍械故障、點射各種目標、連發打靶實戰等科目，劉春言樣樣在行。宮松十分滿意，很快將機槍班成立起來，任命劉春言為班長，並命令他立即將媳婦帶來。

到哪裡去給他找個媳婦呢？王岩犯了愁。崔玉山根據他掌握的情報說：「據我了解，劉春言住在山門村，就是沖著他的女朋友秋菊去的。秋菊是個童養媳，與她丈夫年齡相差20多歲，老夫少妻感情一直不好。」經「太南八辦」進一步了解，商定由劉春言做秋菊的工作。

事隔兩天，劉春言來找王岩，說：「秋菊矛盾得很。她早想離開那個家，可又捨不得離開心愛的幼子。帶孩子走，老頭子肯定不放。我們完成任務後，你們要保證我們以假成真結為合法夫妻。」王岩說：「回去勸秋菊堅強起來，她如果同意和你打入石圪節，成為八路軍的交通員，就是我們的同志。至於你們的婚事，那是以後的事了，咱們解放區實行婚姻自由。」於是劉春言回去再次做秋菊的工作，秋菊終於同意和他「私奔」。

劉春言「夫婦」發展成為「太南八辦」的內線後，需要有一條情報傳遞通道，外線還需一名交通員。經潞城縣地下黨組織推薦，故縣村地下黨員張保只同意由其10歲的兒子張殿喜擔任交通員。於是，由王岩、崔玉山出面，張殿喜認秋菊為乾媽。這樣出入方便，傳遞情報不至引起日軍懷疑。

付文才、任安卿、劉春言等配合默契，不長時間就秘密拉起一支隊伍。1945年5月，這些人受微子鎮偽軍頭目王清林率部起義的影響，強烈要求到解放區來。王岩報告江濤主任後，江主任指示他轉告礦警隊的「自家人」，時機尚未成熟，暫時仍需潛伏。

裡應外合收復煤礦

8月12日，太行軍區命令：由太行四地委副書記王謙、黎城獨立營營長錢光達、「太南八辦」主任江濤組成解放石圪節前線指揮部，裡應外合收復石圪節煤礦，黎城獨立營為攻打石圪節的主力，長治敵工站、情報站和工會聯合行動，配合主力。

命令下達後，江濤派遣王岩、李庚鑫和交通員郭保寶化裝成礦工，在王存羊家裡與付文才接頭，初步商定8月17日夜10時至12時起義。具體部署為：南門為主力的突破口，到時由劉春言帶班負責開門，以擊掌三聲為信號。南二門由李生祥帶班，協助主力進攻三角院，以探照燈閃三下為停電信號。任安卿負責警戒其他礦警。楊春榮負責守住電機房，看見探照燈閃三下即刻停電。丁戍丙負責剪斷地雷線。另外，由工會派兩個人配合礦工管理好井下炸藥、雷管和其他物資。停電後通過人工絞架把礦工提上坑來。同時還規定每天互通情報，急事急報，嚴守機密。隨後，王岩等人及時向王謙作了詳細彙報。

此時，日本已經宣布投降，駐石圪節煤礦的日軍開始秘密安排撤退前的準備，策劃炸毀礦井。15日，礦區加強了警戒，不準陌生人出入，廟凹據點和石圪節礦之間24小時武裝巡邏，情報聯繫突然中斷。

16日，礦內特工為了送出楊春榮繪製的日偽軍軍事設防圖和礦區內交通路線圖，只好從煤窯中間的抽水筒里游出來。接到此情報，王岩委派李庚鑫急忙送到黎城縣，交給錢光達。18日，在煤礦內外特工的全力配合下，八路軍主力部隊解放了石圪節煤礦。

石圪節煤礦的勝利極大地震懾了日軍，迫使石圪節、廟凹、小河堡一帶的日偽軍當天逃竄，為我軍即將打響的上黨戰役掃清了外障。八路軍收復石圪節後，王謙（左）與範文彩（右）登上日軍炮樓。

8月20日，《新華日報》頭版以《挺進長治我軍收復石圪節重要煤礦》為題作了詳細報道：「本報前方18日電：長治北之敵重要據點石圪節煤礦，昨晚已為我軍收復。該礦為上黨有名之煤礦，產量甚大，為供給上黨地區燃料之重要來源，敵人佔領長治後，對該礦極為重視,警戒極嚴。此次我軍圍困長治後，即以主力一部，於昨晚一舉將該礦攻克，俘偽軍40餘人，擊斃日軍3名，俘虜2名，繳獲輕機槍3挺，步槍70餘支，電台1部，戰馬7匹，其他資材極多。此役，我僅負傷6名。」

解放石圪節前線指揮部領導之一王謙，1949年後歷任長治地委書記兼軍分區政委、華北局政策研究室主任、華北局農村工作部副部長、中央農村工作部華北、西北處處長、中共中央農村工作部副秘書長、山西省省長。1975年起，先後任山西省委第一書記、四川省委書記兼重慶市委第一書記等職。2007年在北京逝世。

石圪節煤礦日偽礦警隊班長付文才、任安卿、李生祥起義後都當了解放軍的排長。俘虜的2個日軍交由太行軍分區政治部改造。所有的內線、外線、交通員均作了經濟補助或工作安排。礦警們不論以前表現如何，凡自願參軍的參軍，不願參軍的發足路費回家。任安卿解放後到成都市計委工作，丁戍丙解放後到南京工作，劉春言回了老家河南。

惟一遺憾的是，與劉春言假扮夫妻潛伏敵營的女交通員秋菊在任務結束後，因孩子問題及其他原因，和劉春言各奔東西，未能「終成眷屬」。後來又因為這段歷史，隱姓埋名，至今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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