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恐怖 > 從墳地抱回個紙人,夜裡來了個土匪,說我搶了他老婆

從墳地抱回個紙人,夜裡來了個土匪,說我搶了他老婆

我是老核桃養大的,從我懂事兒開始,就是覺得他挺邪門兒。


老核桃都已經七老八十了,還整天搓著兩顆核桃往山裡跑,有時候一去就是幾天幾夜不見人影。我問他去山裡幹什麼,他說找人嘮嗑。


山上除了一個埋著好幾十號人的鬍子墳,方圓十多里就沒有一戶人家。他找那些死人嘮嗑?

別看他自己一天神神秘秘的哪兒都跑,卻給我立了兩條規矩:一不許上山,二不許下河。農村孩子有不上山,不下河的么?我憋不住跟別的孩子去玩,他卻總能把我抓回來,看得死死的。


我那時候覺得他肯定是魔障了。村裡人估計也是這麼想的,要不然能都躲著他么?我是被他領養的,想躲也躲不開,要不,我也躲得遠遠的。


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兒,我才知道,老核桃確實邪門兒。


那天,我正陪著老核桃在山坡子上下棋,就看村頭來了好幾輛轎車,車裡下來那幫人,像是請祖宗似的請下來一個老頭。

沒一會兒,那老頭就端著個羅盤往我們這邊走來。給他領路的那人我認識,是村裡有名的老闆高大頭。那人平時看人,鼻孔都往天上去,這會兒在那老頭面前,卻比孫子還恭敬:「葛大師,我說的就是那地方……」


高大頭指著離我不太遠的一塊空地:「去年,我親眼看見,一條胳膊粗的烏頭蛇跟一隻大野雞在那兒打架爭地盤,烏頭打贏之後,哧溜一下就鑽那地窟窿里……」


葛大師忽然快走了兩步,拍著手樂道:「黑龍寶穴,黑龍寶穴啊!我看了這麼多年風水,見過最好的墓地都趕不上這塊!」


高大頭樂得差點兒沒跪下,趕緊往那葛大師手裡塞紅包。


這事兒,本來跟我們不挨著,誰曾想,老核桃噗嗤一下樂了:「jb的黑龍寶穴!那地方要是敢埋人,不出事兒才怪呢!」

老核桃說話的聲兒不大,可是人堆里卻有耳朵尖的,當時就有人指著老核桃罵開了:「你逼逼什麼呢?」


老核桃橫了對方一眼,沒吱聲。那人反倒來勁兒了,奔著老核桃就走了過來。我當時只有十一歲,比那人還矮了半截,可我也不能眼看著老核桃吃虧啊,所以立刻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擋在了老核桃前面:「你想幹啥?」


「嚇唬老子?你毛兒長齊了嗎……」那人話說到一半兒就不吱聲了。


我還正納悶呢,老核桃卻從後邊兒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人家自己願意找死,咱們也不能攔著。」


我這時候才看見,老核桃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敞了懷,他胸口刺著的震天雕從衣服裡面露出來一半;原先在他手裡的那兩顆鐵核桃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只是他手指頭縫裡卻沾著核桃殼。

我當時就想:鐵核桃不能被他捏碎了吧?那玩意兒,拿鎚子砸都費勁呢!


老核桃也不管我怎麼想,背著手就往山下走。我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生怕有人追上來。高大頭那伙人里還真有人不服,原先要打老核桃那人死活拽著他,不讓他過來。後來實在拉不住了,才來了一句:「你找死啊?那老頭是老鬍子!」


我聽完也嚇了一跳,鬍子就是東北的土匪。要是按老核桃的歲數往回推,他在建國之前土匪鬧得最凶的那會兒,也就是三十多歲,說不定真當過鬍子。


但是這事兒,我回去也沒問。老核桃那人就這樣,他不想說的事兒,你磨嘰幾天,他都不吱聲。

本來,我以為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高大頭遷完墳才沒幾天,就有人找上門了。


來的那人歲數也挺大,見了老核桃就是一拱手:「蘑菇,想娘家人了,來看看孩子他舅。」


老核桃一撇嘴:「都他媽什麼年月了,還玩這個?有屁快放!」


那老頭也不生氣:「老哥哥是托天梁?」


老核桃就沒給對方面子:「托天梁算個卵子。」


我一聽,不好,這不是找打架么?沒想到,那人眼睛一亮:「老哥,俺遇上難處了,你老哥可得伸伸手啊……」


老核桃扭頭跟我說:「小子,出去打壺酒。我要跟這個兄弟喝兩口。」


那人挺有眼力見的,直接往我兜里塞了酒錢。我知道,他們兩個說事兒,不想讓我聽。


不聽就不聽!我聽不著,還看不著么?


老核桃晚上出去的時候,我就悄悄跟著他出了門兒。我看見老核桃一路往高家墳地那邊走,等到了老高家新墳之後,就躲在墳頭後面,伸手往出掏東西,沒多一會兒,就在旁邊堆了一堆土。


我離老核桃太遠,根本看不清他在後面鼓搗什麼。直到他走了,我才慢慢靠過去,拿手電筒往墳堆子上照了一下。


也不知道老核桃是怎麼想的,在墳堆後面掏了一個窟窿不說,就連裡面的棺材都讓他掏了個眼兒,隔著棺材都能看見死人的腦瓜殼子。最奇怪的是,老核桃還在窟窿上架了三塊青石板,看著就像是給墳堆子開了一個後門。


我剛往前湊了湊,就吧唧一聲踩了一腳稀泥。我低頭一看,就見地上多了一灘子黑水。那水好像是從墳里淌出來的,還帶著一股臭味,熏得我差點兒嘔出來。


我穿的可是新鞋!從買回來就天天擦,沾上點兒泥我都心疼,更別說沾了這麼一塊像屎一樣的玩意兒!


我那時候數歲不大,脾氣卻挺急,完全沒去想墳里怎麼就能淌出水來,心裡的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我手裡要是有把鋤頭,當時就能把墳刨了!


我手裡頭雖然沒有家什,兜里卻揣著一個麻雷子。


走山的人,一般都會帶個鞭炮、二踢腳啥的,萬一要是在山上遇上啥事兒,點著了扔過去,一是能嚇嚇對方,二是能傳個動靜,等著附近的人來救。


我把從老核桃那兒偷來的煙捲點上一顆,對著了麻雷子,伸手就扔墳窟窿里了。


墳里「哐」的炸了一聲之後,我就聽見墳里鬼哭狼嚎的叫起來了。我沒聽清那聲兒喊的是什麼,但是肯定不是人的動靜。人再怎麼喊,也喊不出那麼尖的聲兒。


我這才知道害怕了,撒腿就往山下跑。


我本來是想直接跑回家的,可是跑著跑著,就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去了,除了知道自己是在林子里,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等我好不容易跑到一個開闊點兒的地方,卻徹底懵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我從小就愛往山上跑,李家溝附近的溝溝岔岔,我差不多都跑遍了。可是這地方,我卻從來沒來過。


我拿著手電筒往四周照了幾下,就看見遠處有一堆白花花的東西。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照到了一個掛著黑布的雪堆子。可是仔細一想,不對呀!現在大夏天的,哪兒來的雪?


那是一個人!是個穿著一身白衣服,蹲在地上的女人!被我當成黑布的東西,就是她的頭髮……可是,誰會大半夜的蹲在荒山野嶺上?


我頭一個反應就是往回跑。誰曾想,我一轉身,就看見那女人跑到我後頭來了。她把兩隻手抱在懷裡,低著腦袋蹲道當間,把山路都給堵死了。


我下意識的拿手電筒往兩邊照了幾下,想看看能不能換條路跑。可山路兩邊全是黑漆漆一片,手電筒光照過去就是一個白道兒,什麼都看不清,只有我前面那女的,不用手電筒照著,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等我再往她身上看的時候,那女的不知道怎麼就一下貼到我前面了,腦瓜頂差點兒沒碰著我的肚子。我嚇得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那女人一下從懷裡舉出來一個用壽衣包著的孩子。那孩子臉上煞白一片,只有臉蛋像是被紅紙染過似的,畫著兩糰子紅印。


死孩子!


我們這邊有個規矩,夭折的孩子,都得往臉上畫兩糰子腮紅,弄得跟紙紮的童男童女差不多,為的就是讓他們找個「老仙兒」,先伺候著,等他們父母下去了,再領回來;要不然,小鬼兒進了陰間的母子河,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女的拿壽衣包孩子,不是抱著一個死孩子,還能是什麼?


我剛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聽那女人細聲細氣的問了一句:「你說,他還能活不?」


我哪敢答應啊?轉身就想跑……


可我腳剛往後一退,就一腳踩空了,整個人躺在山坡子上就往下面滑。


我剛從山坡子滑下去,就趕緊把腦袋抬了起來——這時候要是不抬頭,後腦勺撞石頭上,一準沒命。


我抬起頭,第一眼就看見那女的抱著孩子,從山坡上撒腿往下追,兩隻手舉著孩子往我眼前湊合:「你說,他能活不?他能活不……」


我剛想閉眼睛,就覺著身子底下刺啦一聲,後背好像是刮在石頭上了;還沒等反應過來,就咕咚一聲掉進了水裡。好在山水只有我腳脖子深,我沒兩下就掙了起來。


那女人就抱著孩子蹲在一塊石頭上,抻著脖子問我:「你說,他能活不?」


「能活,能活……」我嗷嗷喊了兩聲,掉頭就往對面跑。


也不知道是累脫力了,還是嚇的,我就覺得兩條腿比灌了鉛還沉,跑出去沒多遠,全身上下一點勁兒都沒了,只能拖著腿往前蹭。


我跑一步,身後就嘎吱一聲,就像是有人踩著樹枝,一步不離地跟在我後面一樣。


「你說,他能活不?」


那女人就在我後面,我跑一步,她就問一聲。這回,我再也不敢吭聲了,連頭都不回的,使勁兒往前面跑。我沒跑出去多遠,就看見前面冒出來一道黑影。


老核桃?他肯定是聽見麻雷子響,追上來了。


「老核桃!救命啊……」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老核桃屋裡的火炕上了,全身上下像是發燒似的,雖然蓋著棉被,卻還是冷得厲害。


我剛想喊老核桃,就聽耳朵邊上有人喊了一聲:「你說,他能活不?」


「媽呀!」


那女人就站在炕沿邊上,腦袋上垂下來的頭髮還在滴答著水,手裡抱著的孩子臉上那紅印都被水弄花了,紅呼呼的蹭了一臉。這回,那孩子的眼睛睜開了,瞪著兩隻白花花的眼珠子,往我臉上瞅。


我嚇得連聲兒都出不來了,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張嘴,就是出不了動靜,心口疼得像是要裂了一樣。


那女人彎著腰往前湊了兩下,把孩子直接放在我枕頭邊上:「你仔細看看,他還能活不?」


我正哆嗦的時候,就見老核桃一手拿著土煙袋,一手搓著兩個楸子(東北的核桃),推門走了進來:「該活的死不了,該死的活不成。你還是哪兒來哪兒去吧!」


那女的像是沒聽見老核桃說話,使勁兒把那孩子往我身邊推,像是要急瘋了似的扯著脖子喊道:「你說他能活不?」


「給臉不要臉!」老核桃一抬手,像是拿石頭打鳥似的,把手裡的兩個楸子甩到那女人頭上。


「啊——」那女人尖叫的動靜差點兒沒把我的心給揪出來。


我眼看著那女人腦袋上被楸子砸過的地方冒出來一股青煙,她卻一下跳到了炕上,抓著那個死孩子,推開窗戶就跳出去了。


老核桃走過來,從炕櫃下面翻出了三個麻袋片子,捲成一卷,用麻繩捆上,往胳膊下面一夾:「老實躺著,我去追她。」


我指著炕席上那幾個黑漆漆的腳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核桃抬手給了我一個嘴巴,我才回過神來,沒命地喊了一聲。


老核桃可沒管我是不是快要嚇瘋了,夾著麻袋,轉身就往山上去了。


我在他屋裡呆了一晚上也沒敢合眼,等到第二天天亮,老核桃還沒回來。我就一直坐在門口等他,直到天色傍黑的時候,他才背著一個用麻袋套住的人進了院子。


老核桃裝人的手法挺怪:一條麻袋從腳套上去,套到人腰的位置;一條麻袋扣個窟窿,從腦袋上往下套到腰;最後一條麻袋直接套人腦袋上,在脖子上扎活扣。


老核桃把人背到院子里,往地上一扔:「掀開臉看看,是不是,認準了,趕緊燒了。記著,只能掀臉看,別開別的地方。」


我使勁兒往自己手上拍了兩下,才控制著手不抖了,掐著麻袋邊兒,掀開一塊,往裡瞅了一眼,就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麻袋裡那死人只剩下半邊臉還有人模樣了,另外半邊臉像是被老鷹抓了似的,活活給撕下來一大塊,裡邊的骨頭都露出來了,看著就不像是人臉。


尤其是被老核桃用繩子紮起來的腰,看著還沒我大腿粗呢!要不是內臟被掏空了,再怎麼勒,也勒不出這個樣兒來!老核桃到底弄下來一個什麼東西啊?


我剛往老核桃那邊看了一眼,他就冷著臉道:「是不是昨天追你的人?」


我仔細想了想,昨天那女的追我時,我就在她靠在炕沿上的時候看見過她半邊臉,跟麻袋裡那個人也差不多少,乾脆點了點頭:「是!」


「那行了。」老核桃伸手把那女人抓了起來,像是夾著行李似的夾在胳膊底下,轉身又上了山。等他回來的時候,卻空著兩隻手。


還沒等我賠上笑臉,老核桃就炸鍋了:「看把你能耐的,往墳地里扔麻雷子!你還想幹啥?」


「你知道那墳地是怎麼回事兒嗎?那是聚陰氣的地方!我故意在墳上掏個窟窿,就是為了把陰氣泄出來;只有泄了地氣,高大頭那一家子才有救。你可倒好,一腳踩上去就算了,還敢往裡扔麻雷子!炮仗一響,裡面的鬼魂能不傷著嗎?」


老核桃帶著一副「鬼咋沒有弄死你」的表情,咬牙切齒的道:「你小子要是膽兒肥,你別跑啊!我這邊還沒把那死鬼按下去,你倒先跑了!你身上沾著陰氣呢,荒山野嶺里的各路冤鬼不找你找誰啊?我要是再晚去一會兒,你就得讓女鬼把你身上的陽氣借光!你就得成那死孩子!」


我聽了半天,才出聲道:「你沒走啊?一直在那兒看著?」


「我要是走了,你早死了。」老核桃沒好氣地道:「我一出屋就知道你跟在我後面。我故意裝不知道,就是為了讓你知道個深淺。」


「我這不是知道了嗎……」我笑嘻嘻的道:「你究竟是啥人?」


「鬍子!」老核桃一瞪眼。


我眼睛一下亮了!東北鬍子鬧得確實厲害,可是這鬍子里也有好壞,東北抗聯里有一部分人原先就是鬍子。我最愛聽別人講鬍子、講大仙兒,乾脆湊到老核桃邊上:「你真是托天梁?」


我早就聽人說過,一個綹子里除了大掌柜之外,最厲害的就是四梁八柱。這四梁的頭一梁叫「托天梁」,也叫「搬舵先生」,是綹子里的軍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動前,要占卜凶吉;遇險時,要祈神庇佑。


老核桃連鬼都能打跑了,肯定是哪個綹子里的托天梁。


我這話剛一問完,老核桃就呸了一聲:「托天梁算他娘的鳥鳥……老子是盤山鷹!」


我這一聽更樂了,軟磨硬泡的讓他給我講講盤山鷹是咋回事。老核桃被我纏得沒辦法,才告訴我:


誰都知道托天梁是綹子里的軍師,但是,多數托天梁都是扯蛋,不是混不下去的教書先生,就是半吊子的大仙兒,遇上事兒,除了能出個主意,什麼都幹不了。這樣的人在的綹子,都是在山邊晃悠,進不了深山;要是真被逼進了深山老林,說不定就出不來了。


綹子里真正有通陰陽、斬鬼神、跟仙家借路這種大本事的,叫「盤山鷹」。只有常年窩在深山老林里的龍頭大綹子,才有盤山鷹;也只有盤山鷹帶的綹子,才不懼鬼神。


老核桃的話,我當然不信:「你瞎扯啥呢?老輩人都說『鬼怕惡人』。鬍子不狠不凶,那還叫鬍子?」


「滾你爹的!」老核桃張嘴就罵開了:「鬍子再厲害也只能跟人橫,跟鬼神行嗎?」


「你在山外都能撞邪,鬍子那可是常年活在深山老林里,個把月都不下山一回的;遇上官兵圍剿,還得往更深的林子里鑽,躲上三五個月那是常事兒,撞邪那也是常事兒!」


「解放前那會兒,是個人都知道,越深的林子里,怪事兒就越多,越往深山裡去,出來的機會就越少。鬍子乾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買賣,誰手上沒沾過人血?殺過人的人,比常人更容易撞邪。一個綹子里,要是沒個能跟鬼神打交道的人,進一次深山就別想再出來。要是沒有能鎮住鬼神的本事,師爺憑什麼坐綹子里第二把交椅?」


我這一聽,眼睛就亮了,死活纏著老核桃,要跟他學盤山鷹的本事。


其實,我那個時候還真沒想太多,也就是個孩子心氣,遇上覺得好玩的事情,就想跟著學。


「你想給我當徒弟?」老核桃看了我半天,才點了點頭:「還行,有膽子、有義氣,命也夠硬,還沒什麼牽掛,做我徒弟倒是不錯。可是,我有仇人,將來要是遇上了……」


老核桃想了半天,最後咧嘴一笑:「現在哪兒還有鬍子了,拿江湖道道嚇唬你幹啥?我這點本事,要是帶棺材裡了,還真有點兒可惜……走,我帶你去拜山。」


老核桃從家裡翻出一捆子黃香、黃紙、一壺酒,又弄了只活雞,就帶著我往村頭那邊兒走。


我走了兩步才問老核桃:「咱們這是去哪兒?」


老核桃頭都沒回:「去砍頭坡。」


我讓老核桃嚇了一跳——那可是一個鬧邪門兒的地方!


砍頭坡,不是真用來砍人腦袋的地方。起這個名兒,全是因為坡下面有塊石頭,那塊石頭就像是一個被倒捆著雙手、跪在地上往前栽倒的人;人脖子的位置正好搭在河邊上,河水正好在石頭前面推出來一個坑。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被拉到河邊砍了腦袋的屍體。


更怪的是,不管下多大的雪,都埋不住那塊石頭的「後脊樑」。大雪天去看石頭,就跟讓雪埋了半截的屍體似的,還騰騰冒白氣兒。


當地人寧可多走二里地出去,也從來不順著砍頭坡上山下山。他們都說,要是踩了那塊「沒腦袋」的石頭,一準撞邪。


老核桃領著我去那兒幹嘛?


等到了地方,老核桃才把東西對著死人石擺到地上:「一會兒,你就給那石頭磕頭,我不說停,你就別停。」


我一下愣了:「咱們不是得拜祖師爺嗎?」


「盤山鷹,不拜祖師爺,就拜斷頭台。」


鬍子不是沒有祖師爺,東北鬍子拜的祖師爺是達摩老祖。這事兒聽起來挺奇怪,但確實是真事兒。達摩老祖是十八羅漢之一,十八羅漢劫富濟貧,鬍子為了標榜自己是義匪,才拜的達摩老祖。


老核桃絮絮叨叨的道:「干鬍子的,十有八九逃不過腦袋上那一刀,不是被官府剁了,就是死在別人手裡,拜斷頭台才是正經事兒。」


「這裡有個現成的砍頭坡,那是好事兒。要是沒有,咱們就得砍顆樹,放倒了之後,把樹冠砍下來,當沒腦袋的死人用。」


老核桃點了香,自己拎著公雞站到了死人石後面:「跪下磕頭。」


我剛一跪下,老核桃就把公雞的腦袋給擰了下來,手一松,把沒了腦袋的公雞扔在了死人石上。


我也不敢多看,趕緊低下腦袋磕頭。等我第一次起身的時候,正好看見,沒了腦袋的公雞順著死人石往前跑,腔子里的血噴得滿地都是。


我剛磕了三個頭,就聽老核桃喊了一聲:「行了!」


等我抬頭看時,那隻雞已經趴在死人石上面,雞脖子正好壓在石頭的斷口上,雞血順著石頭一直往下淌;離老遠一看,真跟剛被砍了腦袋的人一樣。


老核桃踩在石頭上,一腳把公雞給踢進了河裡,隔著河溝蹦到我前面:「你天生就是做盤山鷹的材料!咱們回家!」


老核桃告訴我,讓公雞跑斷頭台就是看祖師爺收不收我。公雞像剛才那樣停在石頭正當中的,就代表石頭替我擋了一條命,將來我肯定能躲過一次斷頭之禍。


公雞沒停正中間,他也一樣收我,但是將來遇上大禍的時候,可就沒有那麼好運道了,不死也得落個殘疾。


公雞跑偏了,從石頭上掉下來,那就是祖師爺不收我,老核桃說什麼也不能傳我本事。


可拜師沒幾天,我就後悔了……盤山鷹那套功夫簡直就不是人練的!術門的功夫得學,殺人的功夫也得學,江湖規矩得學,就連木匠、爐匠這樣的小手藝,他也教我。


我問過老核桃,怎麼學這麼多?


他說了,誰讓盤山鷹是鬍子呢?


要是光吃大仙兒這碗飯,學個請神看事兒什麼的就夠了。但是,當鬍子不行!


鬍子得有拔刀立腕的本事。真要上了陣,誰管你是不是師爺,見著了掄刀就砍、拔槍就崩;指著別人過來救你,腦袋都得讓人拎走當尿壺。功夫就是保命用的。


「教你小手藝,那是盤山鷹的規矩。誰也當不了一輩子鬍子,早晚有金盆洗手的時候。鬍子不知道存錢,不在綹子里了,早晚得餓死,小手藝是為你安身立命用的。有時候踩盤子也能用上,好好學。」


我不好好學行么?


老核桃教人比鬼還狠,學不好就真踹人,我差點兒沒讓他踹死。一開始我天天哭,時間長了,也就不覺得累了。


我總問他,我什麼時候能不學?


老核桃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在我胸口上紋上一隻鷹,我什麼時候就能出師。


鬍子紋身有講究——鬍子紋身只有龍、虎、鷹、狼。


只有掌柜的,才有資格紋龍、紋虎;綹子里最能打的紋狼;師爺只能紋鷹。一般綹子里的師爺,還沒資格紋鷹。瞎往身上畫花的,讓人看見了,把你人皮揭下來一塊都算是輕的,弄不好就得沒命。


我知道老核桃也就是這麼一說,他心裡想讓我繼續上學,不會真給我紋身。那東西一上身,將來哪個大學敢收我?


我跟老核桃在一起住了十七八年,他除了不告訴我綹子里的事兒,一身本事一點兒沒落的讓我學了個遍。


本來的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直到那年我高考完……


我剛從考場出來的那天晚上就接到村裡的電話,說是老核桃要不行了。


我腦袋裡頓時嗡的一聲,連招呼都沒跟別人打,就一路往回跑。老核桃都已經九十多歲的人了,年輕時還受過暗傷,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撐到再見我一面,路上一點兒沒敢耽擱。等我到家時,天也快亮了。


我一進家門,就看見老核桃穿著一身壽衣,盤著腿坐在炕上,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門口,像是專門在等我。


「你不是快……」我想殺人的心思都有了!誰他么沒事兒跟我開這種玩笑?


老核桃慢慢悠悠地開口道:「我昨晚上就死啦,你這是在跟死人說話呢。」


我當時就一個激靈。老核桃要是不想走,確實有拖上一天半天再走的本事。他說的不能是真的吧?


老核桃開口道:「我等你回來,就是怕你把我給燒了。記得,給我弄口棺材,親手把我埋了,明白不?」


我剛一點頭,老核桃立刻直挺挺地倒在炕上,沒氣兒了。


我沒想到,老核桃怎麼會說走就走,就這麼沒了,趴在他身上哭了個昏天黑地。哭歸哭,他交代下來的事情還得辦哪!


我不得不說,他給我出了一個難題,那個時候實行強制火葬,大白天抬棺材肯定進不了山,我被警察抓起來關幾天是小,老核桃的遺願完不成,我一輩子都不安心。


我守在老核桃身邊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


我先用家裡的木方子,像是做拼插積木似的,弄出來六塊板子,到了地方只要先後一插就是一副棺材。抬板子山上,目標肯定能小不少,不容易被人發現。


接下來就是怎麼上山,白天抬肯定不行,怎麼走都能被人看見,我想來想去,最後偷摸給縣裡狗子打了電話,只說讓他帶幾個信得過的哥們兒回來,幫我個忙。


狗子是我同學,也是一起長大的發小,他念完初中之後就在社會上混,我們也就不常聯繫了。但是以前的情分還在,我的事兒,他不會不幫忙。


我在家等到天黑,狗子才帶著四個人趕了過來,我在家的時候已經做好了一副擔架,把老核桃放在擔架上,用棉被蓋了,我和狗子抬著擔架,另外幾個人背著木板,連手電筒都沒敢開就悄悄出了村子。


進山的大路,在村子正面旁邊有護林站的人,我們從那過去肯定得讓人看見,乾脆就轉了個圈,從砍頭坡方向上了山。


我前腳剛趟過河溝還沒等踩著死人石,就聽身後咔嚓一聲,擔架的兩根棍子就全都斷了,老核桃一下翻進了河裡,我趕緊把老核桃從水裡拽了出來,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按理說,抬人的時候,杠子斷哪兒,就該在哪兒下葬,那是死人自己選的地方,可我總不能把老核桃給埋河溝子里吧?死人石那裡就更不行了,那塊石頭足有五六頓的分量,憑我們幾個還能把石頭掀開去埋老核桃?


狗子在邊上看了好半天,才開口道:「要不,你把人背上,咱們繼續往上走?」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而且除了我,也沒人敢去背死人。


我擦乾了眼淚,把老核桃用孝帶子綁在身上,背上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山上去,那時候,正好是深秋,蚊子成群成群的在草稞子里鑽,沒走多遠我身上就被叮的全都是包,胳膊上鑽心的刺撓,想撓還撓不著,就只能這麼硬挺著。


死人身上本來就涼,加上被水給浸過,一溜溜的涼水順著我脊樑直往下淌,凍得我連著打了幾個哆嗦:「蚊子真他么多,狗子,你要是刺撓就站著撓撓。」


「沒事兒,蚊子沒咬我。」狗子一開口,我就覺得身上更冷了,冷的就好像有人直往我身上扔冰渣子。


我剛想讓狗子給我點根煙驅驅蚊子,卻發現狗子他們連個手電筒都沒開:「你們怎麼不開手電筒?」


狗子走在前頭連頭都沒回:「我們能看著?」


「能看著?」我當時就覺得不對了,這深更半夜,荒山野嶺的,就算是我這樣練過功夫的人,也看不出多遠,他們怎麼就能看著路?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你瞎扯什麼呢?趕緊把手電筒打開,我看不清路了。」


狗子說了一句:「開就開唄,你別害怕就行?」


我還沒等說話,身後就亮起來兩道說點光,光柱在狗子身上一晃,我才看見,他腦袋頂上好像是癟了一塊兒:「狗子,你腦袋怎麼啦?」


「沒啥,槍打的!」


我腦袋頓時嗡的一聲,我前些日子聽說,縣城打黑斃了好幾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我們村,好像叫李國強。


李國強不就是狗子大號么?我們全村都叫他狗子,一叫就是十多年,誰一下能想起來他大名叫什麼?加上我那時候正在專心備考,也沒用心打聽。誰能想到,我還叫回來一個死人?


「你別嚇唬我!」我一下停了下來。


「誰嚇唬你!」狗子背對著我站在了山坡上:「武警站在我背後開槍,槍管子就差沒頂我後腦勺上了。一槍下去,天靈蓋能掀起來半尺多高,腦袋能不癟么?」


狗子是死人,那他帶回來那些人。


我沒回頭,後面就有人往前走了兩步,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把我給夾在了中間,我鼻子里也跟著鑽進來一股土腥味,就好像是有人帶著一堆剛從地里挖出來新土,站到了我邊上。


狗子在前面說了一句:「你真當我們是你叫回來?我是老爺子叫來的,要不是他讓我們過來幫忙,你當我們能回來。」


「老核桃?」我下意識嚮往後看,結果剛一回頭,就跟老核桃撞了個臉對臉,老核桃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下巴頦從我腦袋後面伸了過來,側著身子往我臉上看。


我身子一激靈,差點就要把人往外面扔,可是老核桃的兩條腿,卻一下把我腰給纏上。右手也跟著勾在了我脖子下面,左手從我肩膀頭上伸出了出來,往前指了指:「往哪去!」


我聽著那聲有點不想老核桃的動靜,可是他值得地方卻是鬍子墳。我聽老核桃說過,鬍子墳里埋著他以前的弟兄。


我現在就算不想走,也不行了。老核桃勒在我脖子底下的胳膊,正綳著勁兒呢,只要他使點勁就能把我勒死。我也只能當老核桃有那個跟兄弟葬在一起的心思,硬著頭皮往前走。


誰曾想我剛走幾步,就聽見身前身後同時咔嚓響了一聲,低頭一看,狗子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四塊棺材板給插在一塊兒了,我正好被他們圍在了中間。


那四個死人,一人抬著沒底兒沒蓋兒的棺材一角,像是抬棺材一樣把我圍在中間,一步步推著往前走。狗子身前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一團綠光,從我這邊看就像是他在前面挑了一盞綠色的燈籠。才方圓五六米給照得慘綠慘綠的一片。


老核桃把我脖子給勒的死死的,我現在別說是喊,就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他說那,我就往哪兒走。


老核桃帶著我從鬍子墳邊上繞了過去,一直走到一個山溝子裡面,我才看見,那裡有個不小的院子。院牆都已經塌了半邊,站在牆外就能看見裡面半間屋子。


「別是鬼宅吧!」我頭皮頓時一麻。


李村一直都有人說,挨著村的山裡有那麼一個鬼宅,平時進山看不著,只有下雨陰天的時候才出來,誰要是一腳踩進去,就別想再出來了。


我腳步剛停了一下,就被死人用棺材拽進了院子,直到這時候,我才看見,那半間屋子其實就是一個小廟兒,廟裡神龕上除了一個黃布蒲團什麼都沒有。


「過去,過去……」老核桃連著退了我兩下:「過去跪供桌下面,一會兒,我踩著你上神位的時候,你千萬別動,你一動,我可就得魂飛魄散了。趕緊走哇!」


老核桃踩著我上神龕?


他可跟我說過,除非腦袋讓人給剁了扔地上,要不然咱們這顆腦袋活人不能踩,死人更不能踩。活人踩你腦袋,你這輩子沒法抬頭做人,死人要是踩你腦袋,等於踩滅了你頭上的頂天火。變成鬼都得比別人矮半頭!


可他現在要踩我?他到底是不是老核桃?


我背著老核桃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看快到神龕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在我們後面喊了一嗓子:「不許跪!」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靈異故事 的精彩文章:

男友出軌,竟然把我賣給死人配冥婚4
直播火葬場燒裸女,有個女屍燒了一半坐起來了!
關於夢境的預兆,你知道的有多少?
半夜迷糊中和人啪了,男朋友說不是他……
相術並非空穴來風,一本《神相天書》揭秘相術的奧妙
您可能感興趣

為什麼你說了一堆,他只回個嗯?
為什麼你說了一大堆,他只回個「嗯」?
撿回個妹妹,養大後卻搶了她的愛人,狼子野心竟是為了報恩
老公往家帶回個干姐姐,半夜我發現老公不在,聽到他倆對話我崩潰
你男人給你準備了七夕禮,你回個啥給人家?
村裡有個叫阿凱憨小伙拾回個傻爹,卻帶來步桃花運,得到了最愛
故事:人見人怕的鬼橋,寸草不生,他從那帶回個女人
19歲妹妹帶回個有錢男人,母親一看到他,氣得將妹妹掃地出門
鬼節祭墳,貪杯睡去,迷迷糊糊醒來,笨狗竟叼回個小嬰兒
老人撿回個瓶子,只要別人應一聲,就能借陽壽
真是怪哉,冤大頭給老爹上墳,竟從墓地撿回個老太太
真是奇哉怪哉,冤大頭趕早給老爹上墳,竟從墓地撿回個老太太
鄰居旅遊帶回個「獨眼」怪石,大家看後都勸她丟了
七旬老太哭墳,撿回個90歲的娘,人都說那是只修鍊千年的狐
故事:爺爺從山洞撿回個小妹,直到有一天,才發現小妹的神奇
回個消息要隔兩三天,到底是什麼情況?
到這兒旅遊不僅能「一飽眼福」,回來的時候還有可能帶回個女友!
帶金毛出門遛彎,結果這貨突然瘋了般沖了出去,然後抓回個小野豬
撿回個塑料瓶子倒著種番茄,抬頭就能摘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