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紅樓之五:三生石畔舊精靈,紅樓夢中離恨天!
閑話紅樓之五:三生石畔舊精靈,紅樓夢中離恨天!
紅樓夢開卷介紹了補天石的的自怨自艾,後被僧道二仙幻化為一塊通靈寶玉,攜入凡塵。中間插敘了一段絳珠草的動人故事,算是補足了黛玉的前緣。書中是這樣寫的:
【那僧笑道:「此事說來好笑,竟是千古未聞的罕事。只因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時有赤瑕侍者,日以甘露灌溉,這絳珠草便得久延歲月。後來既受天地精華,復得雨露滋養,遂得脫卻草胎木質,得換人形,僅修成個女體,終日游於離恨天外,飢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只因尚未酬報灌溉之德,故其五內便鬱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
裡面有一句「三生」,是什麼意思呢?
佛家講三世因果,三世也即是所有世。「三生」即源於此。「三生」分別指「前生」「今生」「來生」。每個人都有他的前生、今生、來生,很多人初次見面都要說一句客套話「三生有幸」,正合其意。或許世人覺察三生情太深,萍水相逢何足當之?所以,「三生有幸」倒成了一句客套話,而書中都拿來形容人的愛情,彷彿愛情就是一種宿命,即所謂「緣定三生」。石頭記開篇說黛玉即提到「靈河岸上三生石畔」,這正是寶黛情感的宿命。
裡面還提到一個「離恨天」,又是何謂耶?
「離恨天」也源自佛家智慧,它本為佛經中一世界。佛經有云:須彌山的正中央有一天,四方各有八天,共三十三天。在三十三天之上,正是離恨天。可知離恨天乃是天外天也,無有天也。
對人而言,因情而重,對情而言,男女情長。對男女情言,最是相思愁最深,最是相思苦煞人,最是相思愁斷腸,最是相思情難收。
佛教言三十三天,更有離恨天外。人之情海亦有三十三,最有相思情外。白居易《長恨歌》「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元鄭光祖《倩女離魂》曰「三十三天覷了,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為何?何為?最是相思無根由,最是相思愁難訴,最是相思情難負,最是相思忍不住。
唐李白《秋風詞》「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詩仙高妙絕倫,相思至今不出其門。劉禹錫《瀟湘神·斑竹枝》「斑竹枝,斑竹枝,淚痕點點寄相思。楚客欲聽瑤瑟怨,瀟湘深夜月明時。」相思常有淚,夜月伴我痴。李商隱《無題·颯颯東風細雨來》「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玉谿生無題詩情思一絕,至今稱之。
南唐後主李煜《浪淘沙》「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後主一曲道盡情由。
元湯顯祖《牡丹亭·題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牡丹亭·標目》「願君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相思三生緣,三生怨相思。徐再思《折桂令·春情》「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春柳飄絮,相思情動,人人皆然。
宋歐陽修《玉樓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相思恨苦,卻也非恨。晏殊《玉樓春·春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相思情不知所起,然亦不知所終。
清納蘭性容若《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相思如水,暗夜裡打轉兒。據傳為六世達賴倉央嘉措創作的《十誡詩》有「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聽來悲涼。今有句歌詞也好「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人事古怪莫非情,就是這麼任性。「憑欄相思與誰訴,登高望斷天涯路」。「拈得相思莫名,無由憑欄冷月台。」
勸世人,相思莫登高,獨自莫憑欄,倚欄背掩袖,露了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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