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王朝皇位交接的人性解讀：謝安的官場黃金裙帶圈

在東晉這個貴族時代，有兩個詞經常被提及，即門閥制度和裙帶關係。在沒有實行科舉制度之前，有沒有門閥基礎，有沒有裙帶關係將直接決定你的仕途和命運。即使是有才有識、有智慧有能力的謝安也不能免俗。

謝安進入官場，主要得益於三重黃金裙帶圈。

一 重關係是祖父輩的關係，這重關係主要靠家族成員自身在政治德業方面的積累和成就。謝安的祖父謝衡，系西晉中央黨校的校長，擅長研究傳統儒學，但與當時社會 流行的玄學格格不入，所以在官場上，他沒有被朝廷所重用，為士流所傾心。謝衡的大兒子謝鯤，也就是謝安的大伯，他是個聰明人，雖然自幼飽讀儒家經典，但在 他毅然轉型，改學玄學，融會貫通，仕途騰達，官至豫章太守。父親謝裒是東晉元帝的吏部尚書，相當於現在的中央組織部部長，輔助皇帝建立東晉功勛顯著。大哥 謝奕曾為桓溫幕府司馬，官至安西將軍、豫州刺史。四弟謝萬、五弟謝石、六弟謝鐵也分別為豫州刺史、尚書令和永嘉太守，或位居要害，或封疆一方。

如此顯赫的家族背景，謝安想不從政都很難，但是謝安的出山，不是按常規的直接進軍中央政府機關，而是走了一條從基層做起很陽光的道路。

二 重關係是皇親國戚的關係。謝安的堂兄謝尚的外甥女就是褚蒜子，作為晉康帝的皇后，她曾數次臨朝主持朝政，由於她的關係，謝尚在政治上屢次被提擢重用，從閑 職黃散一直做到封疆大吏豫州刺史。東晉前期，控制中央的是琅琊王氏，當時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也就是琅琊王氏和司馬皇室共同統治天下，所以琅琊王 氏是頭號貴族。當時可以與琅琊王氏抗衡的是盤踞建康上游的荊、江二州的潁川庾氏。謝家跟王、庾二族都是姻親：謝安侄女謝道韞是琅琊王氏的媳婦，謝尚女兒是 潁川庾氏的兒媳婦。王、庾為了江州爭鬥不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朝廷就希望起用謝氏以平衡王、庾二族。所以謝尚才趁此機會得到豫州。

褚 蒜子也是謝尚的保護傘：穆帝永和四年(348年)，謝尚受命北伐壽春，結果大敗，本來要予以嚴查的，結果褚蒜子最後只是特令給謝尚降個職稱的處分，朝廷就 不再追究責任。褚蒜子一輩子替四個皇帝主持過朝政，最後一回是替孝武帝的，也就是在這期間，謝安的政治生涯得到飛躍性進展。謝安先是在桓溫府上當司馬，後 來感覺桓溫的野心日漸膨脹，他有了另外的想法。儘管桓溫對他很器重很欣賞，儘管他有很強大的裙帶關係，但是正確的站隊才是他明智地選擇，於是在桓溫軍府里 韜晦了兩年之後，謝安選擇離開。隨後短短几年時間，他從吳興太守，升任侍中、吏部尚書、中護軍，孝武帝開始親政，又升任謝安為中書監、驃騎將軍、錄尚書 事、司徒。這一路，與皇族攀親的裙帶關係發揮巨大作用不無關係。

三 重關係是夫人家的關係。謝安的伯父謝鯤娶了中山劉氏女。中山劉氏是魏晉時期的名門大族，其發跡史要遠遠早於謝氏。中山劉氏的裙帶關係錯綜複雜，往往能將自 己的權力觸角伸展得無處不在。劉氏的通婚對象有太原郭氏、范陽盧氏、清河崔氏、河內司馬氏等，而其中的郭氏又與太原王氏、河東裴氏、襄陵賈氏、琅琊王氏等 聯姻。

謝 安的夫人劉氏的家族也不簡單。妻舅劉惔不是一般的人，既是漢朝皇室後人，同時也是晉明帝女婿，跟桓溫是連襟，論門戶、資望，劉惔高於桓溫，劉與桓溫交往甚 密，後來察覺到桓溫不臣之心，永和元年(345年)，朝廷準備讓桓溫當荊州刺史，但是擔任丹陽尹的劉惔不顧政治倫理，挺身而出，認為不應該讓桓溫官居高 位、鎮守如此險要的地方，建議由輔政的司馬昱接管荊州，自己願意為幕僚輔佐，但是司馬昱不同意。劉惔又建議自己去做荊州刺史，這個主意更加異想天開，與桓 溫私交很深的司馬昱當然更無法接受。

在 東晉，婚姻一定要講門當戶對，士族跟寒族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士族只能跟士族結婚，越是政治德業相當的家族，相互通婚的可能性越高。謝安和謝安的家族同 這些名門大族共同結成了一個封閉的政治婚姻圈，同時也結成了一個風雨不透的權力圈。魏晉以來士族間的通婚，存在有兩種情況：一是所謂的「世婚」，即累世都 有姻親關係。這種婚姻既包含有倫常交好的因素，同時又不排除某種政治目的性。二是藉助於婚姻「伊我相顧」的彼此提攜與利用，所謂「斗筲小人，依憑世戚，附 托權貴」。

「舊 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中國歷史上士族文化最鼎盛最傑出的體現，就是這位烏衣巷內最後的豪門——陳郡謝氏。在東晉到南朝的200多年中，謝安及 其後輩見於史傳的人數就有12代、100餘人。他們通過強大的黃金裙帶圈大多進入仕途，遍布政界和軍界，發號施令，高居人上，有時還能擺布皇帝，成為遠比 皇族還高貴的士族領袖。

這種裙帶關係還深深影響了後來滅掉東晉建立南朝宋的劉裕，劉裕在謝玄組建北府兵時還只是一名應招而來的兵丁，因為出身底層，劉宋建立政權後當務之急就是要提高社會地位，縮短與名宗大族之間的距離，他採取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聯姻高門，來提升自己的威望。

今 天讀這段歷史，我發現東晉是因裙帶關係而做官最多的朝代之一，東晉的官場史，幾乎是一部裙帶史，也幾乎每個年輕皇帝在位時，都有「裙帶官」在朝堂上耀武揚 威，不可一世。也幾乎每個官員的上台或者榮升，背後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裙帶關係。桓氏家族、庾氏家族、王氏家族等等，只要不是白痴和瘋子，都有官做，而且都 是有油水的官。

但今天寫這個，絲毫沒有批判謝安的意思，相反，他是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優秀的「裙帶官」。他性情閑雅溫和，處事公允明斷，不專權樹私，不居功自傲，作為高門士族的他，由能顧全大局，以謝氏家族利益服從於晉室利益為根本出發點，在淝水之戰中贏足了點贊票。

有 人認為，在皇權社會，一個時代的權力系統扯出來的裙帶關係越多，權力私有化的成分就會越重。盤根錯節的裙帶關係就是要把官家的權力機構變成家族部門，把正 式權力資源當作自己的私有財產。這也是為什麼在封建官家制度中，官與民在對權力的認識上會產生激烈衝突的根本原因。但，這是皇權時代的制度必然。

在 我看來，今天的官場裙帶關係依然存在，裙帶關係的「潛規則」比舞弊、比受賄、比貪污更可怕。個別領導只提拔自己的親戚和自己親戚的親戚，形成一種關係網。 這種關係網再擴大，就形成一種結義弟兄，姊妹網，實質上也是一種宗派主義和山頭主義。許多人想謀取一官半職，也通過裙帶拉關係，採取送禮、送人情等不正當 手段，獲得領導地位，這種嚴重影響正常政治生活的裙帶關係，同樣是一種腐敗，但隨著中央至上而下加大反腐敗力度，各種政治生活日趨透明，那麼，不久的將來 裙帶關係一定在官場上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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