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野生動物相處，「正確姿勢」是什麼？

李宇春小心翼翼地幫助考拉挪窩，胡杏兒手忙腳亂給猩猩穿衣服換尿布，倪妮面對猛獸毫不怯場甚至想「摟過」獅子玩「親親」……

這是1月24日晚湖南衛視播出的真人秀節目《奇妙的朋友》。明星們在長隆野生動物世界當起了實習飼養員，照顧動物的飲食起居。這檔原創節目一經播出，收視率即達到同時段最高。

但是自然大學「拯救表演動物項目」項目官員胡春梅卻看得心焦。節目的初衷，是「要在真實記錄人類和動物如何朝夕相處、傳遞情感的過程中，賦予每一種動物類人化的角色演繹」，不過胡春梅認為，節目中明星和野生動物的親密接觸，是「對公眾的誤導」。節目的娛樂性有餘，而科普性不足。

親密接觸，錯在哪了？和「奇妙的朋友」相處的正確之道是什麼？

親密接觸表達愛意有危險

1月22日，長隆野生動物世界的官方微博發出一條「長隆星聞」，預告一檔在該動物世界錄製的韓國節目將要播出，並配發了7張節目照片。最後一張照片中，節目組人員抱著熊貓合影。

1月24日，國家林業局官方微博轉發並評論道：「嚴禁遊客與珍稀瀕危野生動物的近距離接觸。嚴格野生動物密切接觸人員、飼養人員的定期體檢制度和篩查制度，減少家有寵物人員與野生動物的接觸！」

這是1月9日國家林業局緊急下發的通知中的一段話。由於冬春季是高致病性禽流感、犬瘟熱等疫病的高發季節，為防範疫病的發生，防止疫情的傳播和擴散，國家林業局下達了「禁親密令」。

多家動物保護組織告訴筆者，人和野生動物親密接觸，本身就存在諸多隱患。

對人類來說，這並不安全。野生動物依舊有野性，處於「應激狀態」，「根據我們不完全統計，2010年以來至少發生了14起人因與動物親密接觸而喪命的事故。」胡春梅說。

亞洲動物基金動物福利主管王惠表示，根據歐盟動物園行業標準的規定，動物園內的動物分為三個危險等級，分別為危險（一級）、危險較低（二級）、危險最低（三級）。節目中抱著明星小腿死活不撒手的猩猩，也被劃入一級危險程度；而步伐緩慢看起來溫吞吞的長頸鹿，同樣是一級危險等級。人如果要接觸一級危險等級的動物，必須有物理隔離。

有時，為了保證親密接觸時人的安全，動物可能不得不經歷一些「手術」和「改造」，比如拔牙。拔掉牙齒的猛獸攻擊力下降，但它自身的生活質量也隨之下降。

危險也不止於此。世界動物保護協會的孫全輝博士介紹道，有70%的人畜共患病都是由動物傳染給人，親密接觸增大了疾病傳播隱患，「禽流感等諸多疫病已經是例證。」

愛動物，從合格遊客做起

只有人類會受到威脅嗎？其實不然，動物的體驗也不會有多好。「它們跟人接觸，會緊張、焦慮，壓力大，還會害怕。」孫全輝說。王惠進一步解釋道，對動物園的動物來說，每天面對的遊客都是「陌生人」。如果一直被陌生人「圍觀」和「指指點點」，動物會長時間處在恐懼狀態中。

人和野生動物不應進行親密互動，這似乎給人們的熱情兜頭潑了盆冷水：人和動物是好朋友，有些動物看起來乖得如同孩子，也不能去摸一摸、抱一抱？

孫全輝說，那些看起來乖順的野生動物，也並非天生如此。為了能夠親近人類，動物可能要經歷一系列「訓練」，這過程並不愉快。「它們是被馴化得能夠接受人類，這本身違背它們的天性。遊客覺得，我親近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但是他們不會想到，這種愉悅建立在動物的痛苦之上。」 一些動物園鼓勵遊客和野生動物合影，這在孫全輝看來，更是純粹的商業行為，把野生動物「娛樂化」「寵物化」。

針對動物保護組織的疑問，長隆集團也於26日給科技日報進行了郵件回復。其指出，動物園的動物經過了正規疫苗接種，明星上崗前均經過專業飼養員素質培訓和身體檢查，具備如何與動物進行接觸和照顧的基本技能。

不過對於遊客，長隆集團也有自己的建議：「遊客對待動物，不要有攻擊性行為，也應盡量不要讓動物覺得對它們有攻擊性意圖；盡量讓動物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下安靜生活；也不要隨意投喂，以免它們誤食影響健康。」

孫全輝給出了一些實用的「動物園遊覽小貼士」，遊客可以通過簡單方式，來表達對動物的關愛——不把野生動物當作合影道具；不隨意投喂動物，不大聲喧嘩驚嚇動物；不參與和動物的娛樂性、消費性互動；不購買野生動物製品。

靜靜欣賞動物之美更尊重

湖南衛視一直強調《奇妙的朋友》的公益性，稱力邀明星加盟，就是希望「把保護動物的愛心正能量傳遞給更多觀眾」，呼籲公眾關注動物朋友的生存狀態。長隆集團在郵件中同樣表示：「動物與人類同在一個地球上，需要和諧相處。人類更應關愛和照顧動物，我們拍攝電視的目的，也是希望通過明星的示範，引起更多人關注和關愛動物。」

胡春梅覺得，初衷很好，可惜節目傳達的信息或多或少存在問題。孫全輝也坦言，明星真人秀節目倡導和野生動物的近距離接觸，會對孩子產生誤導。「事實上，更應該告訴他們的是如何尊重生命，如何去欣賞野生動物的自然之美。」

孫全輝強調，野生動物的家在野外，「我們保護它最好的方式是遠離它。」但是遠離它，要如何看到它？那麼——走起，去野外！在動物最自然的狀態下去欣賞它們的美。找個好天去觀鳥，找片海域去觀鯨，孫全輝把這叫做「動物友好型」方式；更簡單來說，三個字——「不打擾」。

而王惠也覺得，親近動物，表達愛意，有多種替代方式：可以在動物園教導員的引導下，去親近那些已經馴化的、家養的低危險等級動物；或者通過視頻、3D畫面等技術手段了解更為兇猛的動物的習性和生活狀態。

《奇妙的朋友》主題曲中，有這麼一段打動人心的歌詞：「你有沒有能聽到我/兩隻腳丫的朋友/是不是媽媽也不見了/你別哭,我把你保護/就像你,也把我保護。」

孫全輝說，引導大家去關注野生動物棲息地的狀態，了解這些動物生存的現狀和面臨的威脅，能對野生動物的保護起到更為根本的作用。

（作者：張蓋倫，中國科技網-科技日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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