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媽媽能不能用香水？

2008年8月底，一篇關於懷孕與香水的報道在全球範圍引起不小的轟動，媒體冠以「孕婦使用香水與不育或腫瘤有關」、「科學家緊急呼籲孕婦不要用香水」等頗為醒目的標題競相報道，颳起了一股孕媽媽不能用香水的風暴。

這個反香水風暴是媒體的一時爽，之後很快無聲無息，但所造成的影響是無法消除的。

孕媽媽能不能用香水？

幾年過去了，懷孕之後不能用香水的說法很有市場，因此值得回顧一下，從六年前的報道開始，看看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究竟有沒有香水影響孕婦與胎兒的確鑿證據。

2008年的消息確實來自科學家，而且是很有背景的科學家。這位科學家是英國愛丁堡大學的Richard Sharpe教授，是生殖方面的專家。Sharpe教授發現化學物會損害男性胎兒的生殖系統，具體發生在懷孕8到12周，這時候男性生殖系統開始發育，如果受到損害的話，一些雄性激素比如睾酮水平受到影響，這樣成年後就會出現隱睾、精子數量低和患睾丸癌的風險。這些化學物包括化妝品里的成分。

懷孕、胎兒、生育問題加上化學物的這種組合對於媒體來說相當於春藥，但媒體不會這麼沒有色彩地報道。化妝品讓媒體具體化成了香水，生殖系統可能出現問題成了不育，患癌風險有可能增加改成了患癌，再加上科學家緊急呼籲，就成了一篇有轟動效果的新聞了。簡而言之，生不出孩子，賴你那愛臭美的媽。

Sharpe教授確實說了不要用香水，但不是緊急呼籲，他的原話是「孕婦應該停止使用護膚霜和香水，儘管我們沒有導致損害的決定性證據，但有些成分是有問題的，例如一些化合物的聯合效果。」

教授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心虛呀？原來他的研究成果不是來自人體，而是來自小鼠模型。他的小鼠模型不是模擬人噴香水抹化妝品，而是用化學物將小鼠的激素阻斷了，這樣觀察到小鼠出生後的生殖缺陷等問題。Sharpe的試驗並非新的東西，化學物對雄性激素的影響早就被證實了，但這需要很高的濃度，Sharpe自己也承認只有在很高濃度的情況下才有影響。他的貢獻是在沒有拿得出手的證據的情況下，將之與化妝品特別是香水聯繫在一起。

文藝復興時期的醫生Paracelsus留下一句名言：「 The dose makes the poison」，成為毒理學的首要原則，這句話被中國人演繹成「拋開劑量談毒性就是耍流氓」。當然劑量決定毒性的原則只考慮短期+高劑量的急性毒性。大量證據表明長期+低劑量的慢性毒性非常可怕，特別是空氣污染、藥物、天然成分等。因此毒性除了劑量之外，還要考慮時間和次數等因素。另外化學物的毒性不是1+1=2，而是1+1=N，多種化學物的聯合毒性很可能比單一毒性相加起來高很多倍。Sharpe的論點正是基於此。但是，有這種可能並不表明確實存在，Sharpe不僅沒有任何來自人體的證據，而且連模擬人體實際情況的動物模型都沒有，他的論點只能算推論，而且是站不住腳的推論。

除了Sharpe的研究外，並沒有其他關於香水影響孕婦及胎兒的科學證據。Sharpe的論點不僅沒有決定性證據，而且不能算在香水甚至化妝品頭上。他是從化學物的角度，比如芳香類，這些化學物成分不僅在香水及其他化妝品中存在，也在洗髮水和各種日用生活品中存在，孕婦不用香水，不塗化妝品了，也會接觸到這些化學物，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除非離群索居，脫離現代文明社會。那樣的話是有可能徹底避免了Sharpe所說的風險，但自己和胎兒不能享受現代化的醫療照顧，很可能出現嚴重的後果。

近年來，Sharpe專註於男性低睾酮水平的研究，相信是因為在懷孕期間母親接觸的化學物相關，但他已經不再提香水或化妝品，而是建議孕婦不要喝豆漿、不要吃豆製品、不要喝塑料瓶裝的水、不要接觸熱敏紙等。這些建議和他6年前的建議一樣，來自沒有確鑿證據的推論，只是有疑問而已，是很不靠譜的。他的這種轉變足以證明，孕婦不能用香水是沒有科學證據的，連他這個始作俑者都不好意思再說了。

工業文明的一個後果是化學物存在我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數不清的化學物從各種途徑進入我們身體，雖然絕大部分被身體排泄出去，但它們對身體的影響，特別是長期的影響還不是很清楚。這方面的研究還非常有限，也很難進行詳細研究。現階段不能保證香水和其他化妝品對胎兒百分之百安全，但並沒有對胎兒不安全的證據。

長期以來，對香水和其他化妝品的懷疑是因為懷孕後孕婦的嗅覺變得敏感起來，這樣就會懷疑來自香水和其他化妝品的香味是否對胎兒有害。針對這種疑問，加上Sharpe造成的影響，有關專家建議用有機和天然化妝品。但有機和天然並不保證比合成的安全，影響雄性激素的化妝品所含成分就包括天然成分，這個建議不靠譜。

另外還有一個建議，如果實在放不下心的話，在懷孕前三個月不要用香水和其他化妝品，這樣起碼不會出現Sharpe所推論的後果。

為了孩子，素麵朝天，是偉大的母性的體現。但在競爭激烈的現代社會，婦女所受到的壓力大於男人，特別是當她們懷孕之後，身體的變化、對腹中胎兒和未來的擔憂使得孕婦的情緒變化很大也很不穩定，化妝可以增強女人的自信，愛美是人類的天性，孕婦也有愛美的權利，也能夠保持美麗。

根據現有的科研結果，沒有必要僅僅為了很不著邊際的可能性而犧牲對美的追求，孕媽媽是可以用香水和其他化妝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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