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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題帕三絕》看寶黛的情意

寶黛愛情幾乎是一種柏拉圖式的情感,它的美就在於它的悲劇性,這份情意歷來讓人們感慨不已。《題帕三絕》就展現出來了這對靈魂伴侶的綿綿情意。


《題帕三絕》出自曹雪芹《紅樓夢》的第三十四回,寶玉因為琪官金釧的事挨了父親的打,在林妹妹看過他之後,又怕林妹妹擔心,就讓晴雯送了兩方半新不舊的手帕子表明心跡。林妹妹自然明白,在帕上寫了三首詩,也較為直接地表明了自己的心。

從《題帕三絕》看寶黛的情意


其一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閑拋卻為誰?


尺幅鮫鮹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其二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閑;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其三


綵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寶黛之間是心意相通,兩情相悅的,從寶玉對待黛玉和其它人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來。寶玉挨打,大家都來看他,鳳姐,薛姨媽,寶釵等人來看他,一部分原因是出於關愛,另一部分原因恐怕是人情世故的必然。


而林妹妹是真心擔憂著他,不然也不會哭成「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滿面淚光「的樣子,沒有搬出一堆正經的大道理來,也只是嗚嗚咽咽說一句:「你從此可都改了罷!"


而寶玉對於她們的態度也是不一樣的。對於寶釵的送葯和問候,寶玉表現出的是一種客套,他一面道謝一面讓座,又因為害怕得罪了寶釵而阻止襲人說出薛大哥的事。寶釵像個大人一樣用正正經經的口吻來和寶玉說話,話語間也體現了她的大度。


對於黛玉,寶玉並沒有像對待外人一樣客客氣氣,而是責怪她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又在暑氣未消的時候跑來,雖是責怪的口吻,卻字字句句展示出關心來。還安慰她說自己是裝出來的沒有那麼疼,而後又送了舊帕子。

兩人若非真心相待,怎會如此情意綿綿又自然流露,也正應了那句,知我者謂我心憂。寶玉不喜歡仕途經濟學問,林妹妹也從來不說這樣的「混賬話」。兩個人對於這些事物的態度是類似的,有共同的語言,在精神上達到了一種高度契合的狀態,才有了這樣繾綣的兒女真情。


在《題帕三絕》中,每一首詩里都寫到了「淚」,這與小說的開頭是前後呼應的。曹雪芹寫作《紅樓夢》採取的藝術手法之一就是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寶玉遊歷太虛幻境時所看到的關於十二釵的卷冊,這大致說明了十二釵,以及丫鬟們的基本命運走向。


小說開頭寫到: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絳珠仙草為酬報神瑛侍者的灌溉之德,願意下世為人用一生的眼淚來報答他。所以這三首詩里的「淚」也暗示了寶玉和黛玉之間的情緣。等到淚還完了,黛玉也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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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還淚,也就勾出了一系列的風月事故了。小說里有「木石前盟」,「金玉良緣」兩條主要的愛情悲劇線。寶玉是一個情痴,最珍惜未出嫁的女兒,認為女兒是水做的骨肉。


對於襲人、晴雯、麝月等人關心至極,對於史湘雲、妙玉、甚至是秦鍾、蔣玉菡都是有一些情愫的,對於寶釵的感情,應該有愛惜、喜歡,但又有家族安排的成分。只有對於黛玉,才是發自內心的愛。


每當林妹妹為了「金玉良緣」或是別的事情吃醋的時候,寶玉總是想急切地表明自己的心跡,所以會有摔砸通靈寶玉的舉動。在聽到紫鵑說林妹妹要回蘇州去的時候,他就發了痴病。


寶玉心地善良,建議妙玉把劉姥姥喝過茶的杯子索性送了出去;在丫鬟做錯事的時候,又主動替她們頂罪。


在很多人的眼中,林黛玉是個病美人的形象,尖酸刻薄,多愁善感,愛使小性子。其實這樣有失偏頗了,黛玉是真真切切地活著,寄人籬下自然會心生悲涼,她使小性子大多是因為在意寶玉,那是她的真情啊,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就是與寶玉的愛情了。


黛玉對於生活中的事物也是滿懷憐惜之情。看到漫天飛舞的落花,不禁想到自己的命運,恐怕水把花弄髒,還把落花放進花囊里才埋在土裡。對於動物也是一樣。她會吩咐紫鵑:「把屋子收拾了,撂下一扇紗屜,看那大燕子回來,把帘子放下來,拿獅子倚住,燒了香就把爐罩上。」


即便探春也有愛的東西,比如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整竹子根摳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爐兒。這些是生活中的事物,面對生活,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才是尋常的態度。


而寶釵做事穩妥,幾乎事事完美,很少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大多時候活得過於理性圓融。不愛華美服飾,房間的擺設也是過於簡單,在這樣的年紀里就達到這樣山中高士晶瑩雪的境界,有時會讓人生出一種只可遠觀的心境。


這與寶玉的性格是相差甚遠的。寶玉和寶釵很少有溫存的時刻,但是與黛玉卻有很多。共讀西廂的時候,寶玉一句「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惹得黛玉又急又羞,他急忙道歉後兩個人又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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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寶玉給黛玉講耗子精的故事,兩個人鬧得歡笑陣陣;黛玉親手幫寶玉戴斗篷,把自己的專門用在雨天點的燈拿給他用;幫他修改《芙蓉女兒誄》;黛玉厭惡那些臭男人戴過的東西,與寶玉的「男子是泥做的骨肉」的想法也是相一致的。


寶玉和黛玉之間鬧情緒的時候多,但脈脈含情,相知相伴的時候更多,兒女姿態可愛至極。能產生共鳴可能會讓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親近。寶玉的痴,黛玉的真,令人愛惜。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寶玉和黛玉就是這樣的靈魂伴侶。


《題帕三絕》中用到了「湘江舊跡」這個典故。娥皇女英姐妹面對奔流的湘江,失聲痛哭她們共同的丈夫舜的死去,而後投江自盡。兩姐妹的眼淚灑在了九嶷山的竹子上,竹竿上便呈現出點點淚斑,這便是瀟湘竹。


黛玉在詩里可能有自比的意思,並且她居住的地方恰好是瀟湘館。這表明了黛玉自己對於寶玉的一片真心。但是這三首詩格調惆悵悲涼,預示了寶黛的愛情悲劇。故而有了「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的結局。


寶黛的情意真切動人,《題帕三絕》只是一個情意的載體。絳珠仙子這一生的淚還完了,有緣遇見他卻又心事終虛化。雖如此,一生能得一靈魂伴侶,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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