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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蘭陵王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凄惻,恨堆積!漸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這是清真詞也是宋詞中的名篇,它的好處似已被前人道盡。所謂「京華」,即京師,此指汴都。「柳陰」句,孟元老《東京夢華錄》:「東都外城方圓四十餘里,城壕曰護龍河,闊十餘丈,壕之內外,皆植楊柳。」「隋堤」,隋煬帝開鑿汴水,名通濟渠,沿渠築堤,稱隋堤,道皆種柳。白居易《新樂府 隋堤柳》:「西至黃河東至淮,綠陰一千三百里。」宋之汴京隋堤,在開封城外三里。「應折」句,《三輔黃圖》:「灞橋在長安東,跨水作橋,漢人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別。」不過折柳贈別,至唐代以後方多見於詩文。「梨花」云云,是梨花開於清明寒食時節,蔡襄《寒食梨花小飲》「二月中央寒食朝,牆隈忽見梨花飄」也。榆火,《周禮 夏官 司爟》有「四時變國火」之說,鄭眾云:「春取榆柳之火。」不過改火是以木為燧、鑽以取火時代特有的習俗,唐宋時期取火已用火石,榆木鑽火便成節日遊戲,吳自牧《夢粱錄》:「寒食第三日即清明節,每歲禁中命小內侍於閣門用榆木鑽火,先進者賜金碗、絹三匹。」寒食,《夢粱錄》:「清明交三月,節前兩日謂之寒食,京師人從冬至後數起,至一百五日便是此日,家家以柳條插於門上,名曰明眼。」以介子推此日被焚而禁火,其俗始於東漢,唐宋則演為節日。「別浦」,乃江河支流的入水口,唐宋詩詞中常見,有時只是借用字面意,借指送別之地,此篇即是。「津堠」,津,渡口;堠,里堠,於驛道旁築土為堡,置木牌或石於其上,書律令、年月日及當地地名,其間隔多為五里、十里,五里稱單堠,十里稱雙堠。

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清人周濟說這一首《蘭陵王》是「客中送客」,雖然後人對此有不少異議,但在這首詞里,作者究竟是行者還是送行者,似乎並不重要。它把相別兩方的依依之情都寫得真切。作者的身分一面正如那「拂水飄綿送行色」的隋堤柳,年去歲來,看遍人間離別,一面他又分明是「京華倦客」,羈留既久,幾番長亭送別,原已深藏了人生的感慨。那麼此篇是借了一個送別的題目,抒寫身世之感。所謂「客中送客」,如果不把它認作身分的確證,而只看作情緒的說明,便正是一個合乎詞意的解釋。刻畫物態,清真最擅勝場。開篇一個「直」字,寫出柳陰也寫出隋堤。一個「弄」字,見出柳之有情也見出柳之無情。多情者,正在柳邊哀弦中的離人,且惟因多情而令人如此不堪。「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原是想像中的虛寫,但卻全用真情把它撐住。清真詞《解連環》「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花犯》「人正在、空江煙浪里」,與「望人在天北」都是同一機杼,作者總能把孤清之境中的那一個「人」寫得愈見孤清。

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末段仍是別情之回蕩。「斜陽冉冉春無極」,纏綿而凄婉。「春無極」三字似又照應到柳——柳是春天的信物,也是離人的眷懷。「月榭」、「露橋」,像是裝飾出來的句子,但放在「似夢裡」之前,便覺得夢境中情景正該是這樣的朦朧且又凄惻。宋人筆記中說,南宋初年,「都下盛行周清真詠柳《蘭陵王慢》,西樓南瓦皆歌之,謂之《渭城三疊》,以周詞凡三換頭,至末段,聲尤激越,惟教坊老笛師能倚之以節歌者」。所謂「至末段聲尤激越」,即因在句式上,末段用了一個二言、三個三言的短句,又以一個去聲的「漸」字和一個去聲的「念」字,各領起一對四言偶句;而一句之中的平仄安排,更特別用了違反調聲常例的所謂「拗句」,如「津堠岑寂」之「平去平入」,如「月榭攜手」之「入去平上」;且每一句的落腳字,除「漸別浦縈迴」獨用平聲,其餘都是以仄字收結,如此種種,而構成了詞的拗怒音節,而有了蒼涼激越的調與情。王國維說清真詞「拗怒之中,自饒和婉,曼聲促節,繁會相宜,清濁抑揚,轆轤交往,兩宋之間,一人而已「,正是一個十分切當的評價。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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