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我身邊的日軍坦克

不久前，筆者收到一位老先生的一封來信，讀完簡短的信件，憑藉多年從事兵器工業口述歷史工作的經驗，筆者認為老先生是個有故事的人，幾經輾轉，終於採訪挖掘出了整個故事，經過整理和編輯後，與諸位讀者見面。在此，我們要感謝鄭文發老先生為我們留下並分享了這段寶貴的記憶。

日蘇在諾門開那場戰爭中，日軍的坦克被蘇軍打得稀里嘩啦。田中角榮說日軍坦克像紙片一樣被日軍的坦克打壞，日軍的坦克我親自見過併當作玩具來玩耍，事情的經過是這樣，我家住瀋陽東郊清朝努爾哈赤的福陵旁邊，福陵正東門側山腳下有一片很大的平地。我八歲那年夏天從瀋陽方向東開來一隊坦克，轟轟疾速從我們住的村子前開過去。坦克上面有扶手，日本兵上衣穿的是白襯衣，站在坦克上，每輛上都有四五個人，一陣風過去了就忘了這事。八·一五以後日軍列車走了，我們那些小朋友一哄的到那邊去玩，只見那片平地上整齊排列著好多坦克，都靠近公路，並有一輛像崗哨一樣單停在路邊，炮口對著瀋陽方向。坦克隊形背面是汽車列隊，再往後是車拖炮的牽引車，牽引車後面是一排炮口朝天的大炮。大炮的東面是一大堆彈藥，哪裡有銅排卡住的「九二」重機槍子彈、紙頭的空包彈、鋁頭的教練彈、能冒黑煙的煙幕彈。我們用專用的火柴在催淚瓦斯彈前面小尖頭一擦就著了，發出白煙，人聞到就流眼淚、打噴嚏、流鼻涕，老難受了。一罐催淚彈能燒半個多小時，煙幕彈有一米多長，直徑十五公分左右，點燃方法也用專用火柴，發出的煙像爐子燒煙時冒出的黑煙一樣，我們小朋友就用教練彈到炮上裝上退下，一玩就是一個上午。但多數時間在坦克里玩，這些坦克外觀就是解放天津時拍下照片里的那個樣子，它比軍博里的功臣好可大多了。這種坦克車體是焊接成型，焊縫寬2公分，非常光滑，見不到接頭的地方。在雜誌上知道那裡當時是科技自動焊接機的傑作，炮塔是鋼澆鑄的，炮塔上裝了一門短粗的火炮，炮塔頂端圓形入口四周圍觀察孔為一條長縫寬有5毫米，比三八槍子彈小，子彈是打不進去的。長有十公分，車內有潛望鏡，炮塔旋轉是靠手搖的，手柄共2個，車身一邊一個。火炮的炮閂是楔式上下開閉式。炮身右側為瞄準鏡，火炮擊發是用右手能握住的扳機，扳機很長能放下四個手指，外形做成與手指符合的樣子，車內沒有見到電台及車內通話器，有資料介紹它的電台通訊距離只有500米，炮塔上的扶手就是天仙，這扶手行軍是我見到了，是直徑毫寸左右的紫銅製成的，我們去玩的時候就沒有了，究竟是日軍拆下來的還是百姓拆下來的不知道，反正是沒了。

坦克車內全塗上白色的油漆，車後為風冷式柴油發動機，發動機右側地板上裝了鋁製的冷卻風扇，發動機上面是百葉窗，散熱好，但不能涉深水，這是弱點。下雨天水都能從天上滴到發動機氣缸上。車內左側前方是駕駛員位置，駕駛員前面有潛望鏡，右側為並列機槍手位置。炮塔上向後也有7.7毫米機槍一挺，防止後面有敵人用的。車長的位置就是炮塔內，又指揮、又裝填、又觀察、又操作機槍，車長真忙。

車輛引走機構是這樣主動輪在車最後部，負重輪一根軸上挑擔式兩副輪，上部履帶處裝有拖帶車輪，輪胎外側都是橡膠輪轂，能減少噪音，車內油門、剎車、離合器的操縱軍用直徑一公分的鋼管鏈接傳動，車體向外就像現在迷彩服的各種接近大地的顏色塊有十來個吧，坦克開動起來跑得很快，用我父親的話說，就像屁驢子一樣，屁驢子在東北就是摩托車的俗稱。我們成天的在這堆不走的坦克里玩，有時從正面駕駛員艙口爬進爬出，有事上炮塔四面觀看，還有時車門全關一個人靜靜在車內睡著了忘了回家，等醒來出去一看都大黑天了，就小跑回家，回家晚了父親狠狠的教訓了我一頓，時間長了，各種玩的都不新鮮，就拿著日軍丟下的扳手到車裡去拆下好玩的東西，看著炮塔轉動手柄好玩於是就卸下來了，看到齒輪上的黃油非常新鮮，就說明車輛從出廠到現在一直都沒人動過，結果就成了蘇軍的戰利品了。

轉眼四六年秋天了，蘇軍用炸藥把那些坦克都炸沉成了廢鐵，遠處看到那些坦克噸里發出黑紅色的火光，並轟轟的巨響，整整炸了一天。等蘇軍走了，我們去現場，被炸坦克殘破的外殼還發出燙人的熱氣，汽車輪胎都燒沒有了，只剩下路邊站崗的那輛坦克是好的。炮塔上留著那些彈孔，這樣我們就不能再有玩的東西了。有個別的人拿了少數廢鋼到街上鐵匠鋪打點工具用，結果人家說這些廢鋼他們打不動，現在知道坦克上那些機件大部分都是鑄造鋼件，這些軸架鐵匠爐里是加工不了的，時間到了四六年夏季，國民黨的兵工廠來人用氣焊槍切割成小塊運走了，從此這些坦克在地面上無影無蹤了，解放後學校叫我們收集廢鐵，結果在上坡上見到一個坦克上的百葉窗，足有一百多斤重，運回學校的破爛堆里了，學校用賣廢品的錢買了洋鼓、洋號組成一個小樂隊，每天升國旗時，小樂隊奏樂，我就是旗手，負責升國旗，直到小學畢業離開這崗位。路邊的那輛炮塔布滿彈孔的坦克被國民黨兵工廠拖走了，從那以後，那又回到一片平地了，這是我目睹一群日軍坦克從有到無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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