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不過在美國室外燒了兩個紙盒，學校給我下了驅逐令

文 / 王石頭

「教」你如何獲得三項罪名，毀滅兩隻紙盒，順便認識一個精分的社會。

隔夜蔬菜、火雞胸、烤土豆、大碗 cottage cheese、兩杯深黑的苦咖啡。

▌因燒了兩個紙盒給我下了驅逐令

直至今早我依舊難以相信，學校因為我周末夜裡在室外空曠水泥地上燒了兩個紙盒，給我下放了校史罕見的驅逐令。如今的我活得像個見不得天日的逃犯，除了上課時間外嚴禁踏入校園一步，無處可去的課間我便只能戴上帽子悄悄貓在圖書館某個角落，背對世界，默默忍氣吞聲，寫著越來越學不懂的作業。

美國人是被911嚇怕了，有縱火嫌疑的外國人一個也不能放過。依稀記得那陰冷潮濕的夜晚，當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用打火機點燃兩個面巾紙盒後，不出三分鐘竟然就有校警驚慌失措背著滅火器前來控制局勢。

十分鐘後的我身著打底白背心被幾個羅切斯特警局人員用臟手按在牆角嚴厲審問，寒風吹得我發抖，我想把外套要過來他們卻不准許，生怕我在外套里攜帶武器。

我就這樣與幾個凶神惡煞虎背熊腰的大漢一句句周旋著，他們嚴肅而緊張地試探我是否有恐怖襲擊傾向，而凍成狗的我給著越辯越理不清的答案，說什麼只是想處理無處可扔的垃圾，說什麼燒紙盒也不是大事啊，說什麼我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越說卻在頭腦簡單的美國人面前越無力。

當夜他們倒是沒找到逮捕我的正當理由，但直至走時都還是心有餘悸地看著我，彷彿說：「你小子，等我們找到證據你就完了。」

待警車與消防車揚長而去，在風中鼻涕流淌的我撣撣身上被滅火器吹起的灰土，穿上外套，落魄地走回了樓里，地上散落著半個沒燒完的衛生紙盒。

雖然當夜在高壓下對自己的行為進行了不離譜的解釋，但警察胖叔寫在官方報告上的結論依舊是：該學生嘗試火燒宿舍樓，有精神問題隱患，需校醫和學生行為部門進一步調查。

沒被逮捕是沒被逮捕，但自那天起我被學校審訊了三日有餘，每一次還都有心理部門的人在旁陪同，時不時會問我「你是否有傷害自己的衝動」或者「你是否有一點點輕生的念頭」云云，面對這種問題我除了給他一個「快看我的牙齦很健康」式笑容以外，也只有努力地不發怒，平靜告訴他們：「沒有，真的沒有。」

昨天我拿到了正式通知，我不僅有三個正式罪名，下周還要上學生法庭的聽證會去再度接受那種種口若懸河的指控以及驚恐的圍觀目光。我已然腦補出了那時將令我哭笑不得的氛圍，此時感到無力、無奈。

因驅逐令不得不搬出宿舍的那天，樓里一向什麼事都不care的RA竟然跑過來最後遠遠看了我一眼，當我與她對視，並聽到她小心翼翼地祝我好運時，我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秒她眼裡的恐懼，彷彿我是個終於被繩之以法的變態殺人犯。

▌燒個垃圾而已，至於嗎？

既然早知道這就是美國，我為何還是被自己一秒間的愚蠢決定所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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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我的台灣姐姐帶著她數個南美洲好友上門拜訪我，聊到此事，幾位美洲朋友也止不住驚呼：「燒個垃圾而已么，在我們國家就是大街小巷遍地可見的事啊，美國人真是莫名其妙。」

我倒不覺得莫名其妙，只是客觀而言，做事如此雷厲風行的美國人難免有庸人自擾的嫌疑。21世紀的美國社會並非你所想的那麼精明，若不是體制的奴隸，那至少也是對體制盲目而從的笨蛋。

▌用笨蛋形容美國人是確切的

你可以說我個人立場過於鮮明，但我執意說用笨蛋形容美國人是確切的。他們自幼衣食無憂，精神生活廉價，並因危機感的缺乏而在要求看似不高的社會準則中遊刃有餘。

雖說現代的冒險與突破精神很像是星條旗的專利，但成長在這難有偉大人生源動力的國度，多數人還是像小螞蟻——只要不做大家都覺得奇怪的事，基本所有人可以在所謂的青春浪蕩中安全長大。

美國年輕人的生活是豐富而單調的，你若有一顆小清新而愛自然的心，便可跋山涉水，采采野果，拍拍照片，與翠綠山崗相擁相愛。

你若有男人情懷，便可在gym訓練幾年或是打打橄欖球。你若文藝細胞活躍，便可在學校參加話劇團演一演，亦或是拼一拼在網上發幾個音樂作品，當個小網紅。你若懷揣政治抱負，便可在學生會玩一玩，畢業後在政府機關混一混，運氣好的話去dc搞一搞。

你若不知路在何方，那就兢兢業業上學，並跟著大家多去party吧，總有一天你會遇到愛的人，然後結婚生子，經營美滿家庭直至白頭。

我想表達的是，無論美國年輕人有哪種情懷，他們只要不自甘墮落就都能過上比世界別處99%人要更物質豐富的生活，平時上個班周末開個後院bbq party放假帶孩子去個迪士尼，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算是精彩，也算是平淡無奇。

畢竟上一代和上上一代都是太類似的軌跡，而這便是中產階級美帝白人的標準人生。同一句話applies，只要跟著準則走，美利堅保你衣食無憂。

▌美國精神表面最看不起的就是盲從。。。

但若不跟準則，例如想燒紙盒，那是千萬不可，小紙盒也不行，蛋大的紙盒也不行，因為準則里的人不幹這事，誰敢燒，三百斤的警察叔就敢掏出槍對著誰叫囂。

依稀記得那夜在冷風中被按在牆上時我心中止不住暗罵：「你個360斤的豬竟敢對我動手動腳，你在穿褲子露褲衩的黑哥哥面前橫一橫就罷了，在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學生前頭拿法律往我臉上呼你簡直不要臉。」

現代美利堅一定是史上最精分的一群人，美國精神表面最看不起的就是盲從，然而自己養的就是世界上最盲從的民眾。我不得否認這體現了美國的欣欣向榮，但欣欣向榮所帶來的全國平均智商下滑同樣不能被忽略。我以為規矩是為了服務人而存在的，在那夜的我卻感到美國體制令這關係愈發本末倒置。

太嘲諷，冷戰時期的美國所懼怕的不正是一種為龐大體制籠罩得密不透風的機械社會，而數十年後美國偏偏自然演變成了此般模樣。通俗來講一個網路短語足以概括：「不知不覺，我們都變成了當初自己最討厭的人。」

我現在心情依舊十分複雜，據說若學校認為我有嚴重心理問題，在下周的聽證會上他們會考慮請我退學。

我自然不知後事會如何，現在只有告誡諸位，千萬不要在美國燒垃圾，哪怕是在雨後的水泥地上，你會被當成瘋子抓起來的。

「臭小子我警告你，如果有人來跟我彙報那紙盒是他的財產，我可會讓你妥妥坐二十年大牢，我對天發誓！」這是警察胖叔那晚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本文系投稿文章，作者：王石頭，來自羅徹斯特大學的本科生，愛好創作，與這個世界交流，相信如今的一字一句，都是未來不可多得的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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