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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德里亞:完美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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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德里亞:完美的罪行


鮑德里亞攝影作品


完美的罪行


文/鮑德里亞 譯/王為民

假如沒有表面現象,萬物就會是一樁完美的罪行,既無罪犯、無受害者,也無動機的罪行。其實情會永遠地隱退,且由於無痕迹,其秘密也永遠不會被發現。


然而,恰恰此罪從來不是完美的。因為萬物由其表象露出馬腳,這些表象是其不存在的痕迹,也是虛無延續的痕迹。因為虛無本身、虛無的延續都留下痕迹。因此,萬物暴露了自己的秘密,儘管它躲在表象之後,還是讓人看出其真面目。


藝術家也同樣,總是距這種無意義的完美的罪行很近。但是他在擺脫此罪,而且他的作品就是此罪破綻的痕迹。米肖(Michaux)認為,藝術家是盡全力抑制這種不留下痕迹的根本衝動的人。


此罪完美是基於它總是已經完成了這樣的事實——完美無缺。從其出現之前起,這個世界就在改變,所以它永遠不會被發現,沒有「最後的審判」懲罰它或寬恕它。由於事情都是已經發生的,因此它也不再有終結。既無撤銷,也無寬恕,但其後果的影響卻是不可避免的。原罪的發動或許具有各種詐術的蘊釀中人們看到的那可笑的形式。再則,世界的前途也在於此罪的完成、其無法改變的進程、惡的繼續、虛無的延續。世界永遠不會經歷那原始的場景,它時刻都在經歷對其進行的檢舉和贖罪。此事沒有終結,其後果是難以估計的。


正如創世大爆炸(Big Bang)那最初的幾秒鐘不可思議那樣,此原罪的那幾秒鐘也不可確定。這是陳年老罪,就像散布在人世間的陳年老話一樣。而正是此罪的能量,像最初爆炸的能量那樣,將在世界上擴散,直至最終衰竭。

這就是傳說中此原罪的幻象,在誘惑和表象的作用下變了樣的世界的幻象。


這就是其秘密的外部表象。

鮑德里亞:完美的罪行



讓·鮑德里亞的攝影作品

過去,一個重大的哲學問題是:「為什麼是有而非無?」而今天,真正的問題是:「為什麼是無而非有?」


事物本身並不真在。這些事物有其形而無其實,一切都在自己的表象後面退隱,因此,從來不與自身一致,這就是世界上具體的幻覺。而此幻覺實際上仍是一大謎,它使我們陷於恐懼之中,而我們則以對實情表象產生的幻覺來避免自己恐懼。


為避免恐懼,我們應該了解世界,消除原來的幻覺。我們不能容忍空白、秘密和表象。那麼,為什麼我們應了解它,而不讓這樣的幻覺任意閃耀發光?對了,這同樣也是個謎,我們不能容忍其捉摸不透的特性,是這個謎的一部分。我們不能容忍對它的幻覺及其純表象,這是世界的一部分。倘若這個謎應該存在,我們就不會更加容忍極端真實和透明。


真實本身希望不加掩飾地讓人知道。它不顧一切地尋求裸露,就像麥當娜在其揚名的影片中一樣。這種無望的脫衣舞,就是實在的脫衣舞,它躲避在字面意義之後,給輕信的觀眾展示裸露的表象。而正是這種裸露給它包上了另一層表皮,失去衣裙的色情魅力。她也不再需要單身漢們把她剝光,因為她已主動放棄使用脫衣舞的道具。

此外,對實在的主要異議在於這樣一個特點:它會無條件地屈從人們對它所作的一切假設。因此,它以自己最可悲的從眾媚俗挫傷了反應敏捷者的積極性。人們可以使實在及其本原(它們在一起除了庸俗地交媾並生出無數顯而易見之外還會幹什麼?)受到最殘酷的虐待、最誨淫的挑逗及最荒謬的影射,而它則必然以奴顏婢膝的態度屈服於一切。實在是一條母狗。這有什麼奇怪的?它就是愚蠢和善於算計的私生子,是獻給科學騙子的神聖幻象的垃圾。


若要重新找到虛無的痕迹,罪行未完成的破綻,就必須使世界失去現實。要重新發現其秘密的排列式,就必須使累積的實在和話語失去痕迹。必須一個一個地從話語中去除那些詞,一個一個地從實在中去除那些事物,使相同物脫離相同物的狀態。在每個階段實在的背後,為確保虛無的延續,某物必須先消失——當然要剋制消滅它的慾望,因為這種消失還須經常重現,罪行的痕迹也應清晰如新。


在我們不斷積累、增加、競相許願的現代性中,我們已忘掉的是:逃避給人以力量,能力產生於不在場(absence)。雖然我們不能再對抗不在場的象徵性控制,我們今天還是陷入了相反的幻覺之中,屏幕與影像激增的、幻想破滅的幻覺之中。


但是,影像不再能讓人想像現實,因為它就是現實。影像也不再能讓人幻想實在的東西,因為它就是其虛擬的實在。就好像這些東西都已貪婪地照過鏡子,自認為已變成了透明的,全部在自己體內就位,在充足的光線下,被實時地、毫不留情地複製。它們沒有在幻象中脫離自己,而是不得不出現在無數的屏幕上。在這些屏幕畫面上,不僅沒有實物,而且連其影像也不見了。實在被趕走了。也許只有專門術語還把這些散亂的實物碎片聯繫在一起。但此觀念的排列式何處可尋?


剩下的唯一懸念是知道這個世界能夠喪失現實感到什麼程度才會因其太少的實在而抵擋不住,或者反過來,它要超現實到什麼程度才會被太多的實在壓倒(即當它完全變成真的,比真的更真,倒在全部模擬威脅之下時)。


然而,尚不能肯定:世界秘密的排列式會被虛擬的透明世界消滅,幻覺的力量會被世界的技術操作消除。在所有的技術背後,都可以預感到有一種完全的裝模作樣和兩面手法——更有甚者,在改造世界的幻覺背後玩起世界隱約顯出的把戲。是否技術是消除對世界的幻覺的唯一抉擇?或,是否它只是這種基本幻覺的一個巨大的災難、難以捉摸的意外或最後的實體?


可能是世界利用技術愚弄我們,是客體用我們對它擁有權力的幻覺引誘我們。一個駭人聽聞的假設:在技術虛擬方面達到頂點的合理性會是缺乏理智的計謀和希望幻覺的計謀中的最後一計。尼采認為,其中希望得到實情的願望只是一種兜圈子和一個災難。


在模擬的前景中,不僅世界消失了,連其存在與否這個問題也不能再提出。這也許是世界自己的一條計謀。崇拜聖像的拜占廷人都是狡猾的人,他們自稱為了至高無上的榮光而代表上帝,可是他們卻在影像中模擬上帝,以此掩蓋上帝是否存在的問題。實際上,在每一幅影像的後面,上帝早已消失。它沒有死,它是消失了。也就是說這個問題沒有必要再提。它已通過模擬解決。這樣,我們做了一道有關這個世界的實情或實在的習題。我們通過技術模擬和大量毫不相關的影像得到了答案。


既然上帝已被不留痕迹的衝動所驅使,利用影像來消失,這難道不是上帝自己的計謀嗎?


所以,預言實現了:在我們生活的世界裡,用符號來使實在消失並掩蓋它的消失。藝術和傳媒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所以它們也都不能逃脫同樣的命運。

鮑德里亞:完美的罪行



讓·鮑德里亞的攝影作品


因為,更確切地說,沒有什麼希望被人注視,只希望視覺吸收,並不留痕迹地通行,勾畫出某種不現實交流簡化美學方式。所以,今天很難再看出表象。因而,闡述此情況的報告,可能是一個無話可說的報告——相當於一個沒有什麼可看的世界。相當於一個純粹客體,一種不是物體的客體。相當於用虛無比喻虛無,用惡喻惡。但這種不是物體的客體不停地以其虛假的和非物質的方式出現來困擾你們。整個問題就是:在虛無的邊緣使該虛無有形化——在空白的邊緣划出空白的水印邊線——在冷漠的邊緣,按冷漠的神秘規則去遊戲。


對這種不現實的遊戲、對惡意的諷刺性語言沒有感覺,實際上是不能生活的。智慧僅僅是這種對普遍的幻覺的預感,甚至在愛情方面也是這樣,假如在自然發展中它沒有改變的話。比情感更強的是幻覺,比性慾或幸福更強的是對幻覺的激情。


識別這個世界是徒勞的。就是自己的面容,我們也不能識別它。因為鏡子會使勻稱的五官變樣。要看到它現在實際的樣子,那真是發瘋。因為我們對自己不會再有秘密,透明會使我們頹喪。人類是否已向這樣一種形式演化?即面容對於自己依然是看不見的,不僅對面容的秘密,而且對其慾望的任何秘密都不可從其面容上得到明確的識別。其實,任何物體都是這樣,都是在最終變了樣後才到達我們面前,包括科學屏幕上的、信息反饋里的、我們大腦印象中的。任何事物都是這樣出現,並不希望有異於對它們的幻覺。事實也正是如此。


幸好,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物體都是已經消失的。幸好,什麼也沒有在實時出現在我們面前,就像夜間天上的星星那樣。如果光速是無限快的,所有的星星都會同時出現,這時天穹就會變成惱人的白熾天。幸好,沒有什麼在實時發生,否則我們就會在所有事件的信息面前不知所措。現時就會成為一個難以忍受的白熱化時段。幸好,我們是以一種必需的幻覺方式、一種不在場的方式、一種非現實的和一種與事物非直接的方式生活。幸好,沒有什麼是瞬間的、同時的或當代的。幸好,什麼也不在場,什麼也不與其真身相同。幸好,實在沒有發生。幸好,罪行從來不是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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