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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郎郎:我和易家兄妹的故事

張郎郎:我和易家兄妹的故事



1977 年12 月30 日,北京白家莊的工藝美院宿舍,張郎郎出獄第一天,與父親張仃、母親陳布文團聚。

我和易家兄妹的故事


文|張郎郎


(美籍華人作家)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下星期易卜維的家屬要來這裡作一次規勸報告。這既是對易卜維的幫助教育,也是給每個犯人接受教育的一次好機會。你們組一起準備準備。」


聽到這個通知我分外興奮,因為這位易先生對我來說,簡直是個有趣的謎語。


1974年剛來河北省第二監獄第三大隊時,我就聽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死緩犯人名字了。以往聽到過類似的名字,總會暗自思忖他們的父母,其中至少有一個是文藝青年,沒準還愛開玩笑。比如我第一次聽到一位學美學的朋友叫高爾泰,就自然聯想到魯迅先生調侃的「作家」高老夫子改名為「高爾礎」。不過,高爾泰可比那位高爾礎強百倍了。他厚積薄發,寫出了自傳體文集《尋找家園》,非常精彩,從中國文學的角度看,比高爾基先生的書還好看得多。易卜維呢?這名字讓人想到魯迅時代就被翻譯進來的話劇《玩偶之家》的作者易卜生。在那個時代,這齣戲成了衝出家庭束縛尋求精神自由的象徵,那麼,易卜維的名字是不是也是某種思想像征呢?


那是上世紀60年代,易先生就讀於河北師範大學,被他的同學扭送進了二監獄,後來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主罪是因為他寫了一篇文章,《九百年代批判》,討論「中國向何處去」——和此前湖南高中生楊小凱的文章題目一樣。當時,這可以被看作是「反革命宣言」。「天下者我們的天下,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管,誰管?」過去我也被這類豪言壯語激勵過,被蒙糊塗過。後來慢慢明白了,哥們兒,這個問題是你們該想的嗎?你們管得著嗎?


所以我對這位易先生充滿了好奇。他出生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電線杆子上插雞毛——他哪兒來這麼大的膽子?中國向何處去,他老先生的這個想法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等他家屬來了,沒準兒就可以找出點兒蛛絲馬跡。於是,我歡天喜地地跟獄友們打掃衛生。

會場布置得差不多了,各組整隊集合。我個子比較矮,自然就站在前面。監獄的左股長找人對我傳達:今天你不發言,坐到後面去。過了一會,發現本來應該一前一後坐的兩位負責人,居然都坐在我旁邊了。這時我心裡差不多明白了,准有什麼不便告訴我的原因。


幾年以前,我還在中央美術學院上學的時候,一次全校集合去北京工業大學參加批鬥會。突然,我們班兩個塊兒最足的哥們兒,走到我旁邊,也來個一左一右。原來是那次大會上要批鬥我老爸,他們怕我當場一激動就會做出「非理性行為」。防患於未然,源自老運動員的經驗。看來今天,他們也是在做類似的預防布置。


我緩緩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他們給我加刑,我也絕不奓刺,絕不上訴。我要依舊老老實實、高高興興地在這兒好好讀書,好好乾活兒。這麼做是為了我母親,也是為我自己。我高興也是一天,難過也是一天。「哭和笑都沒用的時候,還是笑著好」。想到這兒,我變得格外平靜,也意識到今天對我來說是一個大日子,什麼人想給我來一個大震撼。



一大群人從車間外緩緩走進來。易先生的母親到了——我怎麼看她這麼眼熟呢,好像在哪兒見過她?

正琢磨不定的時候,她身後又閃出了一個更加熟悉的身影。我定眼一看,頓時「嘎啦啦」好似天崩地裂,青天白日無端端平地一聲雷,把我震暈了。我當時就愣在那兒了,張著嘴,一動不動,眼不錯珠。居然是她?怎麼會是她?她不是也關在監獄裡了嗎?怎麼現在會穿著正常人的服裝,在這種地方以這種形象出現了呢?


她,就是我在中央美術學院的同班同學易如玉。我這才明白,原來她是易先生的妹妹呀!而那位中年婦女就是他們倆的母親,是我們四中的英文老師。


見到易如玉今天已經是一個自由的公民,是來給我們做規勸報告的主角,這讓我感到非常舒坦,大大地減輕了心頭這六七年負疚的重壓??


那還是1968年初,北京市公安局和我們的專案組對我發出了通緝令,和我接近的朋友——董沙貝、吳爾鹿、巫鴻、萬青力等等,都已被一一抓獲。而我居然視而不見,繼續大江南北四處遊盪,吟詩作畫。專案組成員們不得已而求其次,找到了易如玉。那時我「風流倜儻」的名聲在外,他們一定以為她是我眾多「女友」中的一個,要她老實交代出逃犯可能流竄的去處。

拿今天的標準來看,我們只是剛剛開始交往的純真男女朋友。而在那個時代,她被認定是我的前女友之一。可能她和我一樣,早就中了烏托邦理想主義愛情觀的毒,得了同一種病,主要癥狀之一,就是即便是已經分手的朋友,關鍵時刻依然兩肋插刀。那次,愣把我們的關係從紅顏知己提升到了生死之交。


專案組一面追捕我,一面把案子越做越大。於是,再審如玉時,就不只是追查我的下落了,是要她交代我的「反革命罪行」。軟硬兼施都沒用,他們就斷定她和我準是「生死戀」的情人。審到這一步,充當審訊員的那些人就來情緒了,反覆問她:你們倆的關係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了?必須清楚交代每一個細節。那位姓沈的審訊員乾脆說:難道你們連公牛母牛的事兒都不懂,都不會做嗎?


易如玉完全是因為我而坐牢的,實在冤枉。這地方對我來說很有意思,值得逛一圈,但這是糙人歷練之地,而她那麼細膩、敏感,花骨朵似的,怎能在這種鬼地方經受折磨呢?所以,當我看見如玉,心中真是打翻了無數個調味瓶子,萬味雜陳。我想,這時候要是我突然站起來咆哮一嗓子:「郎郎在此!」那會怎麼樣?


當然,我壓根兒就是「天橋兒的把式——光說不練」。所有這一切,只發生在我愣神的那幾秒鐘。一瞬間,我就恢復了常態,重歸監獄中的標準表情和所有重刑犯應有的心態。


事實上,從被判死刑開始,我就已經很客觀地把自己列入了另冊,反覆提醒自己:你跟他們不是一類人了。等你把自己從社會常態生活模式和社會群體感受里徹底抽離出來,就會發現心理壓力頓時減弱了,所謂的痛苦從此就不那麼熬人了。這個心理手術你一定得做,還必須自己做。好在,我自己早動過了這個手術。


這天,我就反覆在心裡提醒自己:只能暗暗祝福如玉穩穩走上康莊的陽關道,我就乖乖走好自己的獨木橋。


妙處在於,這也正是費獄長、左股長今天的安排。他們沒料到的是,這暗合了我心底的願望。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易如玉慢慢站起來。


很久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了。其實,很久也沒聽到過任何女性柔和的聲音了。難怪她名字叫如玉呢,想起唐詩《洛陽道》里是這麼說的:「五陵貴公子,雙雙鳴玉珂。」玉玉相碰,就自然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繞樑三日,不絕如縷」。


她比六年以前成熟多了,不慌不忙,娓娓道來。不該說的話一句沒有,該說的話一句不落。在這六年里,她一定一步步踏過了漫長的心理歷程。以前她是個天真、善良、敏感的小女孩,有時候還有點兒傻乎乎的。現在,她成熟、穩重,那些以前她壓根不會運用的政治術語、監獄術語、套話、大話、空話,現在眼不眨、心不跳,一嘟嚕一嘟嚕地一一吐出。


她很聰明,把發言做了相當精美、與時俱進的巧妙包裝,但同時很清楚地向她哥哥發出了準確無誤的信號:「別和他們較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了我們,也為了你自己,繼續活下去。」


這時我再仔細打量她的大哥。乍一看,他們倆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她纖細、瘦長身條,素白面龐,丹鳳眼,一看就細膩敏感;而她這老哥卻是五大三粗,身體健碩,濃眉大眼,完全是堅定豪爽。不過,仔細端詳,還是可以在他們身上發現許多相似之處:例如修長的鼻子,明確的唇形??當初我怎麼就一點兒都沒想到呢,姓易的人並不多呀。


在我胡思亂想的當兒,李指導員起來作總結,看來快要散會了,有些獄友也趁松泛的時候溜出會場解手。


突然,心血來潮,我慢慢地站了起來,緩緩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慢慢回頭一看,如玉正直眉瞪眼盯著我,滿臉錯愕。我就是有意讓如玉看清楚——這真是你當年的同學,你的老朋友,你曾稱為「一縷陽光」的那個人。沒錯,這就是我。


我這心態里也有點兒惡作劇的意思:您瞧,這個頑童居然還在這裡繼續玩耍,既沒有頹廢,也沒有潦倒。除了死神本人揮動鐮刀直砍下來之前,誰都無法把他擊倒。我這個遊戲,不用動地方,就能玩兒出飄逸。你也得這麼想,所有的苦難都是一種樂趣。


這也是和左股長、李指導員他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你們不是怕我亮相嗎?不是還把我安排在最後一排坐著么?既然如此,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就來個合理反彈,在你們規定的遊戲規則之內,來一個清清楚楚的亮相。


雖然只有幾秒鐘,我估計那惟一特定的觀眾受到電擊強度已經足夠了。如玉愣在那兒的表情,和她剛剛進來的時候我被電擊時的表情一模一樣。看來,震蕩和反震蕩的強度相同。


我就這麼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微笑著慢慢走向外面的陽光,心裡升起一股暖意。外面的世界居然還有人記得我,有人在心底對我微微關注一下,這就夠了。



規勸大會後過了很久,我和老易終於有了交談的機會。那是一個周末,我拿了個馬扎,正看一本《摘譯》雜誌。老易出來曬被子,路過我這兒,輕輕把書從我手裡拿了過去,翻了翻,說:「這本雜誌還有點兒意思。可你是學文的,理工底子怎麼樣?這些文章可不太容易懂啊。」


我說:「以前我對現代物理就很感興趣,看過一些科普讀物。我覺得現代物理和現代哲學是相通的,所以就把這些文章當哲學文章看唄。」


「我覺得你應該學點兒高等數學,那對理解這些文章會有幫助。有人說:哲學是思想之王,而數學才是思維之王。如果你腦子裡有了精準的數學框架,再進行思考,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這地方學高等數學?這兒連最基本的教材都沒有啊。」


「我有。李指導員把我原來用過的數學課本,和家裡幫我買的專業書,都給我了。你要學,有空到我那兒去,我教你。」


易先生願意當我的數學老師,我的喉頭霎時就被堵住了。我是被什麼觸動了呢?因為他願意幫我忙?因為他是如玉的大哥?其實這些並不重要,真正讓我百感交集的是,我對沒待夠的校園之眷戀,對沒過夠的學生經歷之懷念。正當我的求知慾還在萌芽、伸展之際,「文革」的風暴就讓我折戟沉沙了,把我去藝術之都巴黎深造美術史的夢想徹底粉碎。沒想到,「學習」這個深藏心底的字眼,居然在監獄這地方又復甦了,真是難以相信。


天涯何處無芳草,人生何處不相逢?


找了個機會,我借著等配件的名義,拉著吱扭吱扭的小車去找老易。他讓我坐下,笑眯眯拿出了一本不知被讀過多少遍的《高等數學》教科書,告訴我,必須從序言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全看明白,遇到問題就立馬停下來問他。數學這東西一點兒馬虎不得。他自己則坐在一邊,看更高深的數學書,還不時寫寫畫畫。


按說我的數學底子還可以,儘管我整個是個玩兒將,但幾何是我的最愛,這大概是由於幾何作圖和畫畫有關係。


那時候,我還住在大雅寶胡同甲二號,中央美術學院宿舍里。同院有一位美院附中的數學老師一直很看重我,多次對我說:你在幾何方面有悟性,千萬別浪費了。於是我們倆就成了「幾何密友」,一起討論難題,後來發展到一起編題、出題,其樂無窮。


如今,老易一心想讓我好好學點兒真學問——在他眼裡,數學才是萬本之源。我也不能辜負了他這一片誠意,於是就硬著頭皮,一本正經地看著那本天書,想試試我能否體會到數學本身的「純粹之美」。


我們倆在機器緩緩運轉轟鳴的伴奏之下,安靜地讀書。漸漸地,我開始進入讀書的愉悅狀態,就像練氣功入定一樣,對外面的一切就視而不見了,我似乎扒開了數學迷宮大門的門縫兒,瞄到裡面有光彩奪目的寶藏。


就在這當口,老易突然一把將那本書從我手裡奪了去。我木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再抬頭一看:天哪!費獄長和大隊負責管教的田股長都已進屋了,我居然毫無察覺。


我連忙給他們讓座。費獄長拿過那本書看了看:「你怎麼也看起數學書來了?」


我回答:「我是來這裡加工發動機,在等活兒,沒事兒就拿起來隨便翻翻。」


費獄長說,「我們批准易卜維在完成勞動改造任務的前提下,繼續研究數學。這是因為他是這方面的人才。他正在研究一個重要課題,也許將來會為祖國爭光。以前,這是不被允許的,這次破例是我們省在推行新的勞改政策,經過反覆研究才啟動了這個特例——以易卜維數學研究作為試點。可是,你是個學藝術的,跟這個試點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也來跑來研究數學不是瞎耽誤工夫嗎?」


你瞧,我和老易的數學課剛剛起步。費監獄長一句話,就把我給悶回去了。其實,人生很多機遇和轉折點就在於偶爾的一瞬間。要是那天費獄長和田股長沒突然出現,我沒準學著學著就學成數學家了。


要知道老易真不是普通人物,後來,他也真的證明出了數學上的一道類似「哥特巴赫猜想」的世界級數學難題——「Cantor連續統猜想」。要是趕對點兒,他沒準還能拿回來個國際大獎什麼的。老費他們差一點就當上了當代伯樂,創造出勞改歷史的空前政績。其實,僅僅就差了那麼一丁點兒。



成功似乎最後總需要那麼一點兒運氣。


一年之後,易卜維在監獄裡解出了這道數學難題,寫出來厚厚一大本縝密的證明資料。費獄長親自把這份勞改成果交到了省公安廳,省廳又派專人去北京送到公安部,公安部又派專人送到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


公安戰線的各級領導對這件事都非常重視,一路綠燈。在當時,這就叫「放衛星」呀。一旦成功,從公安部到下面各個有關部門和有關領導就都立了大功了。


問題就出在運氣上。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給公安部的答覆是:貴部送來的證明資料,內容翔實,步驟清楚、正確,完全證明了該數學猜想。不過,這道難題1964年已經被歐洲的數學家解出來了,並因此得了國際大獎。由於國際公布的該猜測的證明資料和貴部轉來的資料基本相符,所以貴部的資料已經失去意義,特將該材料轉回貴部。


公安部立刻讓河北公安廳派人來北京講清楚這件事,如果是抄襲,那就丟大臉了。當天,得到公安部的緊急通知後,費獄長、田股長拿著監獄裡的記錄文件,陪著省公安廳長連夜趕到北京,沒顧上休息,就一起去公安部彙報去了。


公安部的領導擔心,是不是有人把國際公布的猜想資料偷偷給了易先生?如果是這樣,那就是公然弄虛作假欺騙中央。所有的涉案人員,都得嚴辦。費獄長在彙報時振振有詞,說抄襲是不可能的:


第一,這個猜想成果在國際公布的時候,易先生正關在河北省第二監獄的禁閉號裡面壁思過呢。


第二,這份國際資料,至今還沒在中國發表過,更沒有翻譯過來。


第三,易先生後來做這個猜想運算,都是在二監獄三大隊一中隊的鏜缸車間內完成的。這裡還有同車間獄友的證明材料。別說監獄裡,就是整個河北省也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他做這個項目,是自己提出來的,全程一切都在嚴格保密中。所以,要說他從國外得到資料甚至得到提示,都是完全不可能的。


聽完費獄長的彙報,公安部又和中國科學院碰頭研究。中科院專家也確認了這完全是易卜維自己一人所為,因為他的證明雖然和國際成果有很多相似,但是比國外的那個解釋做得更高明,更漂亮。以後,這篇數學論文也可以發表到國際刊物上去,說明中國也一樣有數學高人。只是因為已經有人先解答了,這只能是個錦上添花的事兒了。即便如此,相應的有關人員也該給予獎勵。


公安部領導笑逐顏開,一紙命令下來,獎勵各級有關人士。易卜維先生得到的獎勵,是從死刑緩刑兩年改判為無期徒刑。可惜,如果早點發表,說不定能減到有期徒刑十年。


後來我才知道,與他寫同名文章的楊小凱,當時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在監獄裡,他竟有機會和那些一同服刑的大學教授繼續學習。出獄後,他的學業、事業就一馬平川了,後來在經濟學界名聲大噪。


我是1987年一次在香港開會時結識了楊小凱。當時我們都在給雜誌《七十年代》寫稿。但天妒英才,2004年7月7日,他飄然而去。易卜維先生是2005年3月3日走的。他們倆有同題文章、相似命運,又相繼離世,種種巧合,似乎冥冥中有點什麼我們無法理解的原因。


刊於《財新周刊》2016年第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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