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聽說你剪短了頭髮

姑娘，聽說你剪短了頭髮

文 | 安然

伴隨著飛機下降的轟鳴聲，窗口裡呈現出江河交錯縱橫的脈絡，依山而建的簇落民房，以及豐沛潮濕的空氣。這便是了，見證我們成為一名武警警官的城市。那一年飄逸俊秀的長髮，精緻時尚的衣裳，白皙嬌嫩的臉蛋，伴隨著盛夏里熱辣的太陽一道，破滅為青春夢想里的泡沫。

繁星爬滿天際的夜晚，為即將到來的隊列會操緊鑼密鼓的加壓加訓，反覆的動作定型，結束的時候已是渾身酸痛。把自己放倒在籃球場，褪去燥熱卻並不涼爽的夏風，留有餘溫的水泥地面，短暫的放空，就能得到安逸的滿足。

還記得某個加班發新聞的夜晚，躡手躡腳摸回宿舍，聽見戰友香甜安穩的呼吸聲，道一聲晚安鑽進洗澡間，沒有了呼號聲的軍營，噼里啪啦的水聲在此刻靜謐的夜裡聽得格外真切。不知在他們的夢裡，是否有著遠方牽掛的人兒。窗外月色正好，索性摸出日記本，走上晾衣場。

早上的時候你的雙眼腫成一條縫，你蜷縮在這裡告訴我你和他分手了。我很詫異，如膠似漆的你們始終都是羨煞旁人的存在，雖然他沒能陪在你的身邊，卻也是盡心儘力的做好一個男朋友的指責，他知道我們訓練強度大，買給你的維生素、藿香正氣水、紅花油、緩解肌肉疼痛的膏藥、凝膠，夏天的蚊不叮到冬天的暖寶寶，還有你生日時託人送到門口的鮮花和蛋糕，事無巨細，面面俱到。你說一句話就要低頭哭一陣，幾經周折，在你的啜泣中我終於搞清楚了其中原委。他白天兢兢業業的忙工作，回來想和你視頻聊聊天，你要看新聞，受教育，搞訓練，終於洗漱完畢也要熄燈就寢上交手機了。他有很多的話想說，也有很多的關懷要表達，卻常常是聊著聊著你就扔下手機集合去了，等你再回來繼續話題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情了。別人的女朋友總是溫柔纏綿體貼又細緻，而你只能見縫插針說說訓練時的小趣事，還要小心不能不小心泄露了不能說的秘密，他說你不再是從前那個被他保護、貼心溫柔的小姑娘了，你的心裡裝滿了訓練和戰友，還不肯和他一坦無餘，他覺得，你把他阻隔在了你的生活之外。

你無助的看著我，問我怎麼辦。本來是一雙水靈靈圓滾滾的大眼睛，此刻紅腫的像個水蜜桃，那眼神，看的我心碎。怎麼辦，怎麼辦，你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幫他排憂解難，你們貼心纏綿的話語跨過萬水千山變成聽筒里沒有溫度的電磁脈衝，他失落時也許只是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於你們，卻是最大的奢求。他愛你一頭飄逸及腰的長髮，如今只能達到齊耳的長度，他愛你纖細修長的雙腿，因為訓練也長出了結實的小腿肚。不能違反的鐵的紀律，嚴格要求的訓練和制度，選擇了這身軍裝，便有了那麼多的身不由己，好像，橫亘在你們兩個之間漫長的銀河。如此說來，我也很久沒能和在新疆集訓的哥哥好好的打一通電話聊聊天了，因為地理上的時差，常常是我已經開始上課了他還沒有吹起床號，我們已經熄燈就寢了，他還沒有下晚課，好不容易挨到周末，一聲令下他又出去執行任務去了。同樣的職責使命，同樣對軍裝的熱愛，以及同樣無法言喻的身不由己。

轉身回過頭來，看著眼前排排掛的體能服，頭腦里還能浮現出平日里被汗水泥水濕透時髒兮兮的模樣，此刻伴著對面山坡吹來的風，飄啊舞啊，傳來洗衣粉淡淡的清香，竟好似橄欖綠色的小精靈。

憑欄而望，樓下是隊列訓練場，「擺臂要定點定位，轉體要有力，口號要整齊響亮」……這些口令似乎還在迴響，腰膝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點僵直。遠處是體能訓練場，跑完三公里後加量多跑的幾圈，停下來時番茄一樣通紅的臉，以及突破自己難掩的喜悅。高處是射擊訓練場，打出50環時被首長親切接見，戰友們簇擁叫好的激動。養成路上似乎還有教員們列隊歡迎我們拉練回來的場景，被瓢潑大雨淋透，又被汗水濕透，在他們的掌聲中難忍的熱淚。教學樓前依稀傳來我們高跟鞋踏過的噠噠聲，還有，樓上組團圍觀的男學員們。這樣的故事，又有什麼理由要退縮。

因為是技術類女大學生入伍，總是會經受各種各樣的眼神，有好意打探，有崇拜肯定，也有不屑一顧。把各種情緒和壓力吞進肚子里，默化為克服一項項難關的動力，咬著牙實現一點點的突破。受過良好教育的儒雅氣質，是自己的閃光點，也是軍體素質的短板。如果要給自己定位，首先我是一名軍人，然後才是一名女性。

女兒身，男兒志，不愛紅裝愛武裝。女孩子對於長發總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就好像那句唯美的詩詞，「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剪短頭髮總是需要莫名的勇氣。而我們來到這裡，自己的感情都會面臨巨大的考驗，也許不會分手，但也是需要承受莫名增加的很多壓力。常常會看朋友的照片發獃，她又換了新髮型，她在推薦最新款美瞳，她做了一副美麗的指甲，又或者，她去了新開的餐廳，她去了國外旅遊……朋友圈裡依舊熱鬧非凡，自己日復一日又多了耐力和耐心，慢慢慢慢，和朋友圈越走越遠，然後穿上作訓服去操場上跑個幾公里就什麼都淡然了。甩一甩頭髮上的汗水，書卷氣的臉龐也幾多堅韌。如果說，長頭髮是對愛情的期盼，那麼短髮就多了投身軍營為夢想奔跑的決絕。棄筆桿，握鋼槍，鏗鏘玫瑰定怒放。某日，他會告訴你，短髮的你也美艷如初，更叫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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