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廁看電子遊戲雜誌時為什麼總是遇到老青衣？
哪兒都沒有家裡好，上廁所也一樣。
在廁所中獨自思考人生
我可以聞著茉莉花味的空氣清新劑，坐在馬桶上翻看雜誌，不被打擾地進行排泄。
一束茉莉，送來一片清馨
忘記是第幾次了，我又因為吃了好多辛辣的食物，蹲在北新橋三條胡同的公共廁所里進行著反思。
有一陣子全北京的廁所都統一進行了裝修
這個廁所沒有隔斷，我旁邊的人一直蹲在茅坑上玩著手機網遊，手機喇叭中傳來的冷兵器清脆的碰撞聲，加劇了我輕度痔瘡帶來的痛楚。真他媽討厭，這一刻衛生紙化作銳利的砂紙，切割了所有的護肛毛！！
就這感覺
如果不是因為腹瀉鬧肚子，我絕逼不會跑平房的廁所去蹲守。
我痛恨！夏天廁所里盤旋的蒼蠅和茅坑裡憤怒生長的肉蛆，如此相映成趣，讓我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物競天擇，什麼叫做《進化論》！
我痛恨！那些無法控制自己小雞兒撒尿精準度的脫靶者，尿滿金山的局面總讓每次入廁如同誤闖中越邊境的地雷區！
Captive Media 的尿尿遊戲就是給這幫人準備的
我痛恨！那些把廁所變成議會變成茶館的社交政客們，世界風雲變幻、政局動蕩不安、家長里短夫妻夜話，這些無用的信息總是無法屏蔽！
我痛恨！漫長冬季在尿液凍結的地面上如履薄冰！
在廁所冰面上打滑的我
但是，真正讓我痛恨的還是遇到出沒在廁所中的老-青-衣！男廁所是他的狩獵場，所有眉清目秀的男孩都是在裡面奔跑的小兔兒、小鹿兒、小狍子。
* * *
Round.1：
那是1996年的12月，升入初二後，物理成為了繼數學、幾何、英語之外又一在成績單上宣判我是名差生的鐵證，我沒有時間看課外書，因此，翻閱《電子遊戲軟體》只能趁著上廁所的那段時間裡。
做為1996年的收尾號雜誌，書中真的有不少硬貨。
《Metal Max》的攻略讓我及早的接觸到了什麼叫做 Wasteland 題材、《惡魔城：月下夜想曲》的革新即將改寫整個系列的歷史、《96格鬥天書》的預定廣告更是給所有在街機廳搓破手指的孩子們指明了方向。
忽然有個人推開了廁所的門，打斷了我對電子遊戲業界來年的各種遐想。用電影語言描述的話，就是：鳳滾草（Tumbleweed）略過酒吧的門口，一雙臟馬靴闖入了鏡頭，馬刺折射著耀眼的光芒，外來者推開了酒吧的彈簧百葉門。
就是這氣氛
他背對著我往尿池裡撒尿，我的注意力繼續回到了電子遊戲的世界。
可是我始終沒有聽到尿液灑落在尿池瓷磚的聲音，金黃的水滴理應像 Aphex Twin 的那首《Film》一般打破男廁所的寂靜，但是，並沒有。整個過程都像你用 Sega Saturn 玩《侍魂 真說武士道列傳》的 Loading 一樣漫長。
玩遊戲的人恐怕都不喜歡看到這個畫面吧
那時候，男科廣告並不普及，尿滴瀝、尿等待這些課本外的生僻辭彙還沒有通過電視這一媒介傳到我們面前。
甚了一會過後，他提上了褲子，轉身注視著我，我也把所有警惕透過目光反擊給他。他是個消瘦的中老年人，大概50歲的樣子，臉很乾凈沒有胡茬，氣色也很好，有別於胡同里那群常年麻將常年煙酒的同齡人。
「你在看什麼書？」 聽上去這似乎是一句來自長輩對晚輩的關懷，沒有什麼破綻。
「《電子遊戲軟體》。」 我禮貌的回答，視線已經從他轉移到了《WWF in Your House》介紹上。
「你今年多大了？」 又是這種套路話的問候，我覺得這種對話應該出現在朗文出版社的英語初級教材的 Lession 1 里。
「上初二了！」 我已經煩了！
他剛要讓無聊的對話繼續發展下去時，有個鄰居進來撒尿。他有一點不自然轉瞬又做出和我熟識的樣子。鄰居撒完尿走後，這個消瘦的長者忽然湊過來神秘的對我說：「你們上生理衛生課了嗎？」
「滾雞巴蛋」 這四個隸書浮雕字正準備從口中脫出之際，他又補了句：「能讓我看看你的小雞兒嗎？」
在我迅速提上褲子準備奪門而出前，我把生平所有掌握的髒話全都拋給了他。說真的，要是有 「說髒話等級考試」 的話，我真不希望考場是在廁所，試卷就是他！
後來的幾年間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像這樣流動作案的人，按理說應該謹記 「好馬不吃回頭草」 的祖訓。
Round.2：
誰承想我又與他重逢，而這次歷史性的會務，也讓我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 老青衣。
2003年最大的熱點就是 SARS ，平時人聲鼎沸的西單鬧市區也跟著變得萬分蕭條，唯一還能保持熱度的也只有胡同口的西城區文化館了。我和那些胡同里的哥們兒坐在文化館的門口喝汽水抽煙，聊著哪兒的網吧還在營業。
文化館有個老年戲曲班，就跟電影《找樂》里的老年活動站差不多，到了晚上9點來鍾基本能迎來燕歸巢的老人們。
我的哥們兒坐在旁邊的石階上撕開充值卡，謹慎的按動著數字鍵盤為手機充值話費，我百無聊賴的想著自己何時能終結待業生活。
「小夥子，你喜歡京劇戲曲嗎？」 一句率真耿直的問候把我拉回了現實。
「我不喜歡。」
「但是我覺得你很適合，因為你的眼睛是吊眼。」
我覺得我根本就不是他塵世中的知己，我不是段小樓，不是他的霸王！他也不是我的程蝶衣，更不是我的虞姬！我撇了他一眼就低頭看著腳上的那雙臟 Keds 球鞋，懶得再廢話！
他也無趣的自己走了。
給手機充完值的哥們兒問我，那人你認識嗎？我說根本不認識，但是老覺得有些眼熟。一邊走我一邊想，想著想著，我拍了下腦瓜，這不就是1996年廁所里那個老東西嘛！怎麼陰魂不散呢！
Round.3：
這一幕還沒有完結，舞台再次回歸到男廁所，首尾呼應。SARS 還沒有走，才剛剛到4月30日，五一勞動節的前一天，這天我回父母家拿零用錢，回家的路上買了本《掌機王》第4期，頭進家門前想上廁所，就捧著雜誌在廁所看。
看的是 GBA 上的《瓦里奧製造》。我對休閑類小遊戲挺無感的，但是這個遊戲中有個角色叫 9-Volt，他是個典型的美式宅男，他的關卡挑戰都是任天堂公司的玩具和遊戲所組成的，對於永遠活在復古遊戲世界中的我而言，真的是勾起了我的思鄉症。我想趁著興起，把這頁攻略介紹看完再擦屁股回家。
9-Volt 的關卡就是在考驗你是不是名合格的任天堂粉絲
住平房的人大概都知道，胡同的公共廁所里的照明燈都是那種昏黃的鎢絲燈泡，在這種光線下閱讀的確對視力有損傷。我從不在乎這些。但是有人卻給我敲了警鐘。
昏黃的鎢絲燈泡
茅坑隔斷旁邊傳來一句噓寒問暖：「小夥子，別跟這兒看書，對眼睛不好。」
我真後悔我是個挺有禮貌的孩子。「嗯，謝謝。」
誰承想，隔斷旁邊的 「熱心人」 把腦袋探了過來說：「小夥子，你這山羊鬍留的還挺有個性的，我能摸一下嗎？」
插圖：金鹿
我這輩子沒打過籃球，但是我做出了個搶籃板球的打手動作。
但是沒 「大猩猩」 這麼瀟洒
別問我他是誰，別問我該怎麼辦，我只想說 「說髒話等級考試」 還在進行著………這就叫 「階段測驗」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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