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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與浦安修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

彭德懷元帥,為了革命,為了真理,犧牲了一切,包括他的婚姻和家庭。初戀表妹,情深意篤,地主逼債贖身,跳崖身亡;找到真愛,感情甚好,歷史又造誤會,兩相分離,苦等十年,她為人妻;四十司令,迎娶才女,真誠摯愛、相敬如賓,廬山驚變,厄運降臨,夫妻「分梨」,視死不見。問世間情為何物,鐵血大丈夫,滿腹委屈,向誰傾訴?

彭德懷與浦安修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


紅軍時期的彭德懷


四十歲迎娶才女浦安修


1937年11月下旬,彭德懷風塵僕僕地從山西抗日前線回到延安,準備參加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剛下戰馬,就聽到好消息:湖南老家來人了,一個是離別12年的髮妻劉坤模,一個是大弟弟彭金華,還有一個是堂侄彭佩林。彭德懷欣喜萬分,征塵未洗就快馬加鞭,去看望他們。然而,一個殘酷的現實,擊碎了彭德懷的欣喜。自平江起義後,十年來,他日夜思念的細妹子、恩愛有加的髮妻劉坤模,已經和別人結婚,還有了一個孩子……


中央會議結束後,彭德懷又馬不停蹄地返回山西前線。但彭大將軍苦等十年的髮妻,卻另嫁他人的消息,卻在延安傳開了……

1938年秋,彭德懷從前方再回到延安。


一次,組織部副部長李富春組織座談會。彭德懷坐下來,一位姑娘吸引住他的視線——她身材勻稱而苗條,面龐清秀,端莊文靜,黑黑的齊耳短髮,眸子清明如水晶。


她,就是浦安修。


浦安修,1918生於北平,祖籍嘉定;北平師範大學歷史系畢業,她參加了震驚中外的「12.9」愛國學生運動。1935加入中國共產黨,在北平從事地下交通工作。抗日戰爭時期,她受黨的派遣,奔赴山西抗日前線,參加組織群眾武裝訓練以及部隊政治思想工作。1938年4月去延安,任陝北公學黨總支婦女幹事和中共中央組織部訓練班秘書。


李富春做了月下老人,為他們牽線搭橋。

在李富春的安排下,彭德懷和浦安修在一間窯洞里第一次單獨見面。


彭德懷十分坦率,他告訴浦安修:「我只是讀過幾年私塾,家境十分貧寒,性情急躁。組織上讓我們見面,我顧慮很大。請你直截了當地表態,如果我們有希望,就談下去;如果沒有可能,咱們就分道揚鑣。我做事喜歡直率,像打仗一樣,速戰速決。」


浦安修也許被彭德懷的直率所打動,她也明確表白:「您本來可以讀很多書的,只是您那份讀書的權利被地主老財剝奪了;我感到,您率直,可親可敬。只是您是副總司令,我是普通一小兵……」


浦安修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彭德懷也是明確地說:「這不應該是障礙。革命很需要有文化的青年,但是革命可要吃苦,還可能有犧牲,你能經受得住考驗?」


浦安修畢竟是大學生,她引經據典地說:「明朝末年的思想家、愛國志士顧炎武曾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日寇侵略中國,每個熱血青年都應赴湯蹈火。偉大的科學家愛因斯坦說,『人們所追求的庸俗目標——財產、虛榮、奢侈的生活——我總覺得都是可鄙的。』青年,都應當有理想、憧憬和抱負,為祖國,為民族,勇敢向前,樂於犧牲,才是光榮的!」

彭德懷和浦安修的接觸,就是這樣開始了,他們都有好感,關係也就確定了。李富春的夫人蔡暢大姐,王明的夫人孟慶樹,都覺得彭德懷是副總司令,戰場離不開他,沒有很多時間談戀愛,他們應該「速戰速決」。在兩位大姐和李富春的撮合下,彭德懷和浦安修在伊甸園裡終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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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浦安修和彭德懷在磚壁村八路軍總部前留影。

1938年雙十節,滕代遠拿出自己一個月的津貼費--5元錢買了半篩花生,半筐蘋果,為他們祝賀。李富春、蔡暢大姐、孟慶樹大姐來了,彭德懷的幾位戰友趕來了,吃了一頓較平常略為豐盛的晚飯,幫他們把行李搬到一起,彭德懷這40歲的八路軍副總司令,在延安就娶上了北師大著名的浦氏三姐妹(潔修、熙修、安修)中的小妹浦安修。


1938年11月,新婚還不到一月,彭德懷和浦安修再赴山西抗日前線,為保衛和鞏固抗日根據地做貢獻。不久,浦安修回到延安,任中央婦女委員會研究員。彭德懷和浦安修婚後二十多年,感情甚篤,相敬如賓。


廬山驚變


彭德懷和浦安修是二十多年的患難夫妻,從來都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今卻因為廬山會議的問題,出現了感情上的裂痕;彭德懷為民請命,犯顏直諫,使他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其中包括他與妻子的愛情。這還要從廬山會議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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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1943年,彭德懷和浦安修在延安機場。


浦安修和彭德懷結婚後,嚴格遵守黨的紀律,從來不干預丈夫的工作。戰爭年代,兩個人聚少離多,朝鮮戰爭結束後,他們才有了個家。彭德懷全身心地投入新中國的國防建設事業,從來沒有和妻子一起外出過。1959年廬山會議期間,正好浦安修有了幾天假期,她聽說有的中央領導家屬乘送文件的專機上廬山,就心動了。她從來沒有機會遊覽名山大川,「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匡廬實在對她有太大吸引力了。


浦安修破例給彭德懷掛電話,不料話筒里傳來丈夫沉重的聲音:「你不要來了!」「還是別來了……」


浦安修興緻頗高,堅持要去,最後,彭德懷說了句:「噢,那你來吧。」電話就掛斷了。


一上廬山,如臨仙境,浦安修神采飛揚,跟著沉默不語的景希珍跨進了彭德懷住的176號別墅。彭德懷不在,屋子裡空曠又安靜。她環視一周,款款地走到辦公桌旁坐下來,玻璃板桌面上空空蕩蕩,一塵不染,只有桌子正中間端放著一份紅頭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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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戰功赫赫、一身正氣的彭德懷元帥


那份文件好像是有人故意擺在那裡的,專等浦安修來看。顯眼的文件上似乎有她熟悉的文字,她情不自禁地挪挪身子去看那排粗黑體標題,真是太殘酷了,體質文弱的浦安修好像遭受了一次電刑,她分明看到了:中國共產黨八屆八中全會《關於以彭德懷同志為首的反黨集團的錯誤的決議》(討論稿)


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浦安修在一個最不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份最不該看到的文件。


晴天霹靂!浦安修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很快她清醒過來,一把抓住那份燙手的文件,低頭細讀,邊看邊哭。


廬山上狂風大作,亂雲飛渡。那邊,彭德懷正在被康生、陳伯達和柯慶施等人圍攻,舌戰群「左派」;這邊,浦安修自投羅網,膽戰心驚,飲泣吞聲。夫妻倆還沒有見面,兩顆心就同時在受煎熬。


彭德懷很晚才回來,他默默地看著浦安修,妻子的雙眼已哭得紅腫。他只淡淡地說了句:「你都看到了吧。」


兩天來,浦安修躲在屋裡,以淚洗面,正在接受批判的丈夫沒有時間向她多解釋,只是表白道:「我這個人毛病很大,但我沒有反黨,沒有反毛主席,更沒有組織什麼俱樂部。」


感情裂痕


浦安修惶惑不安地跟彭德懷回到北京。在永福堂,彭德懷有了時間,就把給毛主席寫信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浦安修只是哭泣,她不相信丈夫會反黨,可那是黨說的呀,毛主席說的呀,能錯嗎?她少不了要埋怨彭德懷:「你是國防部長,為什麼要管經濟上的事?」


彭德懷耐心地向她解釋:「我是政治局委員,看到大躍進出了那麼多的問題,我能不管嗎?」


當時,彭德懷正承受軍委擴大會議的萬炮齊轟,猛烈批鬥,他的心情極度苦悶焦躁,雖然泰山壓頂,但他那剛烈性格決定了他寧死也不折腰屈節的態度。他對妻子那種大難臨頭,惶惶不可終日的萎靡樣子很不滿意,不免把話說得重些:「這不是我個人的問題,幹嗎那麼緊張,天塌不下來!」


舉家搬到吳家花園以後,浦安修上班太遠,就住到北師大宿舍,隔一兩周回家一次。此時,北師大黨委對浦安修施加了沉重的政治壓力,要她揭發批判彭德懷,和彭德懷劃清界限。身為北師大校黨委副書記的浦安修,她揭發彭德懷什麼呢?她能和彭德懷劃清什麼界限呢?


1959年受彭德懷被錯誤批判,浦安修受到株連,被撤銷北師大校黨委副書記職務。這一切,她沒有告訴彭德懷,當然,曾天接受批判的彭德懷,沒有時間和精力問及浦安修,自然也不知曉。


浦安修滿臉愁雲地回到家裡,她試著「追查」丈夫的重點問題。浦安修輕聲細語地問丈夫:「說你組織『軍事俱樂部』,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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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彭德懷和夫人蒲安修在延安棗園


彭德懷不聽還好,一聽這個問題,就激憤地拍著桌子說:「什麼『軍事俱樂部』?根本沒有這回事!軍委擴大會議上逼我交代,我怎麼能交代出來?我寧願毀滅自己,也不能幹有損解放軍的事,決不能隨便瞎編。」


浦安修認為丈夫的厄運緣起於那封信,她幾次問彭德懷:「你為什麼要寫那封信呢?不寫不行嗎?」


彭德懷沉默一陣才說:「一個共產黨員不能採取明哲保身的態度。這不是寫不寫的問題,是對不對的問題。共產黨員不說真話,黨中央怎麼了解真實情況?多少次,老貧農拉著我的手,要我把問題帶給毛主席。我只有反映實際情況的義務,沒有隱瞞事實真相的權利。阿諛奉承是可恥的,無益於黨和人民的事業,而且極端有害於黨和人民的事業。」


彭德懷長嘆一聲,剛毅的面容透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他反問浦安修:「安修啊,我不過就是寫了那麼一封信,給毛主席作參考,你說,為什麼成了這麼大的問題?」


彭德懷真誠地望著浦安修,期待妻子的回答。浦安修轉過臉去,抹掉湧出來的眼淚,心想:你問我,我去問誰呢?


彭德懷望著窗外,濃眉蹙起,凝思半晌,自言自語道:「我寫了這麼封信就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今後黨內要多事嘍!我們的黨啊,以後又會怎麼樣呢?」


極度的緊張使浦安修的心理發生微妙的變化,她不僅愛哭,也愛抱怨和嘮叨。她經常重複著相同的問題:「你是管軍事的,為什麼要去管經濟上的事情呢?」「你驕傲自滿,就你對,難道別的中央領導都錯了嗎?你要向毛主席檢討認錯!」


彭德懷開始是默然置之,時間一長,實在不耐煩聽她的抽泣和埋怨。有時他大聲反問:「我是共產黨員,為什麼看到黨受損失不去說話?」


有時彭德懷也生氣了:「你懂得什麼!就知道怕事!」


二十多年的患難夫妻,從來都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今竟出現了感情上的裂痕,周末的見面常常是話不投機,不歡而別。


從1961年開始,浦安修很少回吳家花園。


夫妻「分梨」


這年暮秋,彭德懷獲准去湖南農村調查,浦安修也不來見彭德懷,只通過侄女彭梅魁帶信。


彭德懷曾苦澀地對侄女說:「唉,你伯母怕成了這個樣子呀……」。


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政治攻勢下,浦安修脆弱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她決心與彭德懷離婚。彭德懷為了不再連累妻子,導演了一場令人肝腸寸斷的「夫妻分梨」


七千人大會之後,浦安修陷入新一輪的矛盾和恐懼之中。「裡通外國」成了彭德懷第一大罪,巨大的陰影投在他們夫妻之間。北師大又對浦安修加溫加壓,在「徹底交代,放下包袱」、「無事不可對黨言」、「忠於毛主席要落實到行動上」這些標準化的政治攻勢下,浦安修脆弱的心理防線面臨隨時崩潰的可能。


回到吳家花園,浦安修好像中了邪,兩眼直瞪瞪地盯著彭德懷,追問「裡通外國」是怎麼一回事?


正趕上彭德懷怒火中燒,從來沒有對妻子發過脾氣的好丈夫也咆哮起來:「你不要再問了,這個『裡通外國』,莫須有的『裡通外國』喲,殺了我的頭也沒有!為什麼要給我加上這個醜惡的罪名?為什麼?」


素來溫文爾雅的浦安修也失去常態,她朝丈夫大聲喊道:「你究竟和赫魯曉夫說了些什麼?你說呀……」


「我連一句外國話也不會,我能和他說什麼?別人不了解我,你還不了解嗎?我們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難道你是和一隻大老虎睡在一起嗎?」


這是少有的周末團聚啊,戰爭年代那種苦中有甜,溫馨甘美的氛圍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爭吵和哭泣。浦安修一臉淚痕,低頭緊走,到北京大學西門上32路公共汽車;彭德懷默默地跟在後面送她,看到妻子上的車開走了,他才迴轉身,低頭背手,怏怏而歸,跨進那扇警衛森嚴的大門。


再次見面,彭德懷先安慰妻子:「都是我連累了你,請你原諒。你很單純,對黨內的事情不清楚,還是不知道為好。」


然而,浦安修心中的迷惑、凄涼和痛苦好像瘋狂生長的腫瘤,學校傳達中央批判蘇聯「修正主義」的文件,不許她這個老革命去聽;不久,又取消她聽所有中央文件的資格。這說明她已失去黨的信任。人們都躲著她,用警惕的目光睨視她。浦安修知道自己變成了魯迅筆下祥林嫂式的人,是個令人晦氣的不祥物。


彭德懷夙興夜寐,趕寫他的「八萬言書」。浦安修回家時,彭德懷請她看看,這一回浦安修沒有說什麼,默默讀過後,幫助改了些錯別字。她也從心裡盼望這封長信能幫助中央澄清問題,為彭德懷洗刷罪名。有一天,她忽然忘情地說了一句:「少奇同志在七千人大會上講的問題,和彭德懷的意見也差不多嘛。」這一下可壞了,她被學校批判了多次也過不了關。


八屆十中全會前後,浦安修很少回家,被黨和學校拋棄的她,在孤獨中作出最後的抉擇:要黨還是要丈夫?要毛主席還是要彭德懷?青年時代就忠誠於共產黨的浦安修,在無限崇拜偉大領袖毛澤東的紅色天地間,她沒有保持中立的立錐之地。

彭德懷與浦安修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



彭德懷一生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唯一愛好讀書、下棋。圖為1953年,朱德與彭德懷下棋,鄧小平觀戰。


彭梅魁被伯母的信召到北師大。浦安修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彭梅魁落座,喘息稍定,她馬上開門見山地說:「我要和你伯伯離婚。」


聲音清晰,沒有帶哭腔,一句話就戛然而止。


彭梅魁好像被大黃蜂蜇了一口,她穩住神,看看對面端坐的伯母,知道她是下了決心的,這對她來說可真不容易。可她想過伯伯的感情了嗎?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啊,伯伯正在危難之中,她這一擊會讓伯伯雪上加霜,伯伯能承受得了嗎?


「伯母,你聽我說,」彭梅魁強作笑顏,「你還是不要離婚為好,你想,離了有什麼用呢?他們照樣會說你以前是彭德懷的老婆……」


浦安修打斷彭梅魁的話,揚了揚手裡的信封說:「我給劉仁書記的信都寫好了。你走吧,你走吧!」


彭德懷聽完侄女的敘述,緊閉著嘴唇,一聲不吭。他終於慢慢地垂下花白的頭顱,兩滴混濁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著眼角邊密密的皺紋淌了下來。


沉默好久,彭德懷才開口:「我有預感,浦安修早有準備。我前些天到她的卧室翻書,發現她的書櫃差不多空了,凡是經她手買的書,她都像老鼠搬家一樣地拿走了,平常回來是為了搬書的。她的用品也沒了,錢也拿走了一半。唉,她的致命弱點就是明哲保身,但求無過,膽小怕事,自私自利,她不會振作起來了,太脆弱了。」


彭梅魁不甘心地說:「伯伯,我明天晚上下班後再去勸勸伯母,她可能是一時糊塗,想明白了能回頭的。」


彭德懷說:「也好,我給她寫封信,你順便帶給她。」


彭梅魁把伯伯的信默讀了一下,大意是:你決心分離,我不反對,但相處二十四年,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也算是生死與共,一旦離別,竟無一言相告,似不近情。你的被褥等物,特揀送給你,請查收。


第二天晚上,彭梅魁早早去見浦安修,她苦心婆口地勸說,還是慎重考慮,別離了,伯伯很難過啊。


浦安修不接受勸說,對彭德懷的信也不滿,她有點煩躁,不客氣地攆彭梅魁:「你走吧,你走吧!」


幾天以後,彭梅魁去看伯伯,兩個人分析浦安修鬧離婚的原因,彭梅魁說:「伯母怕受牽連,我每次去她那裡,她都哭著說『株連九族』,『還不如在抗美援朝時死了』……」

彭德懷與浦安修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



圖為彭德懷元帥的侄女彭鋼少將


彭德懷知道破鏡難圓,覆水難收,他說:「事已至此,梅魁,你再幫我跑一次,約她到我這裡來一下,把問題說清楚了再走,不能一聲不吭地走了呀。」


那是1962年10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天下午,秋高氣爽,碧空如洗。浦安修按約來到吳家花園,她和彭德懷關起門談了好久。彭德懷安排了一餐不錯的晚飯。飯後,彭德懷拿來一個黃澄澄的鴨梨,小心翼翼地削了皮,再把梨子一切兩半,放在盤子里。他看了看坐在飯桌對面的浦安修,她已吃完飯,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彭德懷的聲音親切、溫和、輕柔,宛若是一對情人間的貼心話:「安修,你要離婚,咱們今天就分梨,這個梨,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好嗎?」


彭德懷拿起一半梨,三口兩口就吃掉了。浦安修沒有說話,拿起另一半梨,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


在場的彭梅魁看得好心酸,天底下還有這樣溫情脈脈、高雅文明的離婚儀式,伯伯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偉丈夫,他為了不再連累妻子,導演了這場令人肝腸寸斷的「夫妻分梨」。


浦安修把她過去的學習和整風筆記整理好,又坐了一會兒,小聲說:「我對你沒有幫助,我們在一起也處不好,今後有機會每年來看你一兩次吧。」


浦安修要回學校了,彭德懷送她到北京大學西門32路車站前。夕陽下,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彭德懷緊緊握住浦安修的手,說聲「再見」。他的目光一直跟著浦安修的身影上了車。他傷感地發現,那個身影背著他,沒有回過頭看他一眼。


在鄉間的土路上,彭德懷踽踽獨行,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兩條腿十分的沉重……


浦安修的離婚報告由北師大黨委轉北京市委,市委書記劉仁又轉呈中共中央。楊尚昆聞訊嘆道:「劃清界限並不一定要離婚嘛!」


報告送給周恩來,周恩來說:「彭德懷同志同意嗎?離不離應由他們自己定。離婚是法院的事,黨組織不要管。」


報告又轉給鄧小平,鄧小平看也不看,擺擺手說:「我從來不管這種家務事!」於是,這份離婚報告就此擱淺,以後再無下文。


「文革」相見


「文革」中,江青決心整點新花樣來折磨彭德懷。彭德懷在批鬥會上看到浦安修被蹂躪,發瘋似的呼喊:「你們打我吧!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她是無辜的!你們放開她吧!」


「文革」中,對彭德懷的殘酷批鬥給江青一夥帶來渾身通透的快感,她覺得還要弄出點新花樣才夠味兒,對了,浦安修不是在北師大嗎?她樂得合不攏嘴,和戚本禹精心研究了一番後,再傳來北師大的造反女首領譚厚蘭面授妙計。


1967年8月11日下午,浦安修被一夥五大三粗的紅衛兵從「牛棚」里押解到校內一棟教學樓前,她目光凄惶茫然,抬頭望著眼前亂鬨哄的人群。驟然間,她看到一個老人被押在一輛三輪車上,儘管那人衣貌全非,她卻一眼就認出是分別兩年的彭德懷。彭德懷也看到了她,四目相視,竟是咫尺天涯,兩人都痛苦地低下頭。


當晚7點半,彭德懷和浦安修被幾個彪形大漢反扭著雙臂,以文革標準的「噴氣式」押進會場。陪斗的還有張聞天和王若飛的夫人李培之等老幹部。


在批鬥台上相逢的老夫妻都想多看對方一眼,然而,「噴氣式」使他們抬不起頭來,浦安修只覺得眼前一片昏暗。只是在那些粗大胳膊鬆懈的片刻,浦安修才看到彭德懷不屈的頭顱。那是曾經被湖南軍閥宣布要砍掉而砍不了的頭,那是曾經被國民黨反動派以萬金重賞購買而買不去的頭,那是在槍林彈雨中千百次衝殺而仍然高昂的頭,如今竟以「革命的名義」被強按到地面。浦安修五內如焚,聽不清批判者羅織的她和彭德懷「狼狽為奸」的「罪狀」是什麼,突然,她熱血上涌,慘叫一聲,昏倒在地上。隨即,幾個紅衛兵上來拳打腳踢,硬是把她腳不沾地地架了起來。


彭德懷看到浦安修被蹂躪得失去形體,心如刀絞,發瘋似的呼喊:「你們打我吧!我和她早就分手了,她是無辜的!你們放開她吧!」


彭德懷的呼喊聲淹沒在「打倒彭德懷」的震耳欲聾的口號聲里,跟著背後飛來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幾個人按住他,強迫他跪下「低頭認罪」。彭德懷掙扎著堅決不跪,他兩眼通紅,嘴唇咬出了血,殷紅的血滴在胸前的大牌子上……


這一幕「史無前例」、亘古未見的悲劇,成為彭德懷和浦安修二十多年夫妻的最後一面。


1967年8月31日,浦安修再次受到無情批判和屈辱,身心交瘁,她絕望了。黃昏時分,浦安修走到昆明湖邊,仰望天空,淚流滿面,縱身跳入湖中……


誰知一位湖工發現及時,把她救了起來,才倖免遇難。


最後時刻


1974年7月21日,彭德懷已經病危。


有一天,專案組的人問:「彭梅魁,你們家還有什麼人來看彭德懷嗎?」


彭梅魁搖搖頭。


「不是有浦安修嗎?」那人顯然自視甚高,「彭去三線,浦安修不是到車站送行了嗎?」


彭梅魁糾正說:「他們離婚了。她也沒有去送行過。」


既然專案組有那個意思,當天晚上,彭梅魁還是跑了一次北師大,把專案組的原話轉告了浦安修,讓她有個思想準備。


很久以後,彭梅魁才聽說,9月份伯伯病危的時候,專案組真的去過北師大,工宣隊奉命來問浦安修:「彭德懷病重住院,你是否去看他,由你自己決定。」這句話讓浦安修心生疑慮,她又害怕了:為什麼要我自己決定呢?什麼意思呢?工宣隊是不是又要考驗我的立場問題?什麼事情都要依靠「組織」拿主意,一日無「組織」就惶惶然的浦安修,想了又想,最後囁嚅地說:「我還是不去吧。」


浦安修還沒有意識到,她這個決定為自己鑄成終身的悔恨。


11月29日中午,彭德懷滿懷冤屈地離開了人世。


猶豫了好半天,彭梅魁還是到北師大找到浦安修,告訴她伯伯的死訊,問她是否去看看伯伯的遺體。


浦安修沉默了一陣,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晚年懺悔


「四人幫」垮台以後,浦安修開始反思自己和彭德懷晚年的關係,她越想越深感內疚和羞愧。一天她去看望張聞天的夫人劉英大姐,劉英說:「彭老總臨終時你應該去看看他,不去是不對的,夫妻一場,這點感情要有。你看我和聞天同志,要死要活都在一起,絕不分開。」


浦安修流下悔恨的淚水,在劉英大姐面前她感到無地自容。


她想了解彭德懷自謫居吳家花園到「文革」下獄以後的情況,就去找彭梅魁,讓侄女寫材料。後來聽說彭梅魁手中有一批彭德懷的手稿,她想要來看看。彭梅魁以沉默回絕了她,浦安修知道彭家的晚輩對她意見不小,回去痛哭了一場。

彭德懷與浦安修不為人知的恩怨情仇



1978年彭德懷追悼會現場資料圖


彭家的晚輩雖然對浦安修有意見,但念在她和伯伯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且1959年以後,她一直遭受著種種精神折磨,「文革」中她備受摧殘,卻沒有在高壓下揭發過伯伯一個字,最後大家還是諒解了這位不幸的伯母。


浦安修與彭德懷的離婚是在特殊年代裡的人生悲劇,本來就沒有任何正式法律手續,黨中央自然會同意浦安修要求恢復彭德懷夫人身份的請求。


浦安修與丈夫分裂離婚!讓我們想到,是否一個人的階級會恆定一段永生的愛情?浦安修、劉英、王光美等,都是出身在舊社會官僚資本家的家庭,在同樣遭受厄運時,為什麼劉英、王光美等能夠與丈夫患難與共,唯有浦安修當了婚姻的叛徒?


也許,答案只有一個,張聞天和劉少奇等是出身於資產階級家庭,他們與夫人們的階級出身門當戶對,決定了感情基礎的牢固性!


縱然面臨殺身厄運劉英、王光美等也願意當自己丈夫的陪葬品!他們,是偉大的,歷史記住他們了。而浦安修是北師大畢業的知識分子,她與貧苦農民出身的彭德懷卻在最需要彼此關心時,選擇分手!歷史對浦安修也許是唾棄的!但在那特殊年代,階級決定朋友,階級系關愛情!愛情不是緣分決定,愛情在任何時候都是有「階級」決定!


十一屆三中全會後,中共中央恢復了浦安修的北師大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職務,後任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委員、全國政協七屆常務委員,1991年5月2日在北京逝世,享年7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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