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姐姐：潑潑更健康

蘇三姐姐：潑潑更健康

端木賜香

蘇三姐姐這幾年真不容易。先列列她這幾年出版的書單吧：

2004：《三星堆文化大猜想》

2004：《向東向東，再向東》

2005：《歷史也瘋狂》

2005：《鎖定紅海》

2006：《難以置信》

2006：《羅馬有多遠》

2008：《談天說地》

2008：《漢字起源新解》

2014：《文明大趨勢》

2016：《新文明簡史》

跟蘇三姐姐在「中青在線」結下的情誼。可以說，作為河南（一個洛陽一個安陽）出產的倆妞，我們以「中青在線」為站點，分別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且再看看我的書單：

2002：《我是如此美麗》

2005：《中國傳統文化的陷阱》

2006：《糊塗讀史：明清的帝國偏執與盛世張皇》

2007：《會館文化：洛水瀍河映王城》

2007：《那一次我們挨打了：中英第一次鴉片戰爭全景解讀》

2009：《這一次我們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鴉片戰爭始末》

2010：《重讀晚清六十年（1851-1911）》

2012：《歷史不是哈哈鏡：真假袁世凱辨別》

2014：《暗香襲人：歷史的弔詭與幽昧》

2015：《小手術：解剖魯迅與許廣平的精神世界》

從書單上，你們能發現我姐倆的異同點不？異的方面，叫我概括的話，姐姐是宏觀的文化與文明史，而我是微觀的中國事件史與中國人物史。同的方面，我們姐倆居然都贏得了漢奸名號。我還是美日雙料特務，據革命群眾舉報，我拿的是日元與美元（呸，美元與日元長啥樣我都不知道，天底下有我這麼委屈的特務么，美日的間諜機構聽清了，賠我工資，雙倍的呵），那蘇三姐姐能稱啥特務呢？以色列？古埃及？非洲人？猶太人？

看看蘇三姐姐這幾年的工作成效吧：

一、抵制中國學術體制的「中國文明獨立起源說」，在21世紀初橫空出世堅定提倡「中國文明西來說」；

二、從宏觀文明角度提出對中國歷史的深刻批判與反思，一反中國人對自我歷史文化的盲目樂觀傲慢，以「落後」重新定位了中國文明在全球的客觀文化序列；

三、主要依靠文化人類學方法，結合多學科最新技術，最大程度逼近中國「三代」起源的細節與民族構成。

這樣說太宏觀？那再解釋幾句。其實我今天想推出的是蘇三姐姐2016年最新的專著《新文明簡史》。《新文明簡史》是蘇三姐姐推出的第十本書，也是十幾年來她研究文明起源問題的一次大總結。一句話，對這個問題感興趣的讀者，前面的九本書都可以沒看，但這第十本書，還是有必要看的。

老實交待，蘇三姐姐很多的理論與觀點我都知道，畢竟我天天混網，也天天見到有關蘇三姐姐的很多訊息。但前面九本書，我一本也沒看。原因很簡單：我知道我看不懂。包括最近拿到手的第十本，很多地方我也看不懂。因為我盲的地方太多了，數學盲、科學盲、生物盲、地理盲……而蘇三姐姐不是走出非洲，就是出埃及；不是鎖定紅海，就是歐亞大滿貫，研究方法更是「文化人類學方法結合多學科最新技術」。所以通讀全書，對我真是巨大的挑戰——當然一般讀者都盲不過我，我是個連乘法口訣都對付不了的通盲、大滿貫盲，所以大家就不要跟我比了。

艱難的通讀下來，我沒有心疼我的腦子，倒是心疼起我大漢人民的小自尊了。一句話，你人類都是七萬年前從非洲走出的也罷，連中國傲驕不已的夏商周三代文明，居然也是猶太人從古埃及走出的？還有，血統上講，西域人更有理由被稱呼為「炎黃之孫」，我中華人民的血統居然從遠古就攜帶了西方基因？

哎呀喂，還叫不叫人活了？

當然，作為一個美日雙料特務，作為一個與蘇三姐姐一樣的文化大漢奸，你們可以猜測我這種心疼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其實，我與蘇三姐姐一樣，有自己在乎的層面，並且在這些層面上，我們有著一定的共識。

蘇三姐姐說，從年輕時，她就是一個激烈批判社會的人，後期才轉入文明起源之研究的。表面上，可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開始對社會溫和起來，明顯從憤青變成了溫吞的學者。

我得承認，不管是從內心，還是依外在表現，我也有了這樣的轉變。這讓我想起了主流話語所謂的嚴復晚年的保守。我認為，不要輕言別人保守。恰恰相反，我認為一個讀書人、知識人的年齡與閱歷，導向的並不必然是保守，而可能是成熟。總之，自己也曾壯懷激烈，也曾激揚文字，但現在看網上的一些言辭，不管是指向廟堂，還是指向江湖；不管是指向官員，還是指向個人，我都覺出滑稽與可笑來，當然這種滑稽與可笑同樣包括對自己的反省。我不確定這種心境起於何時，會發展到什麼狀況，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吾手寫吾心，坦率地說出自己的觀感與意見，乃是對讀者負責，對自己負責！

20世紀人們對於中國社會的批判，僅乎更多地集中在國民性的解析方面，蘇三姐姐也曾熱衷於此。她認為，這實際上就是一種對「國民」（人民）的批判。蘇三姐姐認定，僅僅批判「政府」是不夠的，因為政府來自人民，「人民」不改變，一切都不會發生根本改變！

我得承認，在這裡我與蘇三姐姐殊途同歸。我一直認定，文化乃制度之母，甚至制度都是文化之一種；有什麼樣的人民，才有什麼樣政府；人民觀念的水位不到，載不動任何你想要的制度小舟……

有了這樣的認識，你就不會妄執於激烈的情緒化的批判了。一句話，你溫吞起來了。因為你知道，任何果，都是有因的。圍著那個果狂叫三百圈，不如往前走幾步，溯因。只是我沒想到，蘇三姐姐能溯這麼遠，居然發現「中國的落後並非是近現代的問題」；「東亞地區的落後不只是在文明起源的新石器時代，而是可以追溯到舊石器時代！也就是說，中國的落後現狀，可能是近幾萬年的積累！」

真真是叫人怎麼樣呢？

蘇三姐姐的研究與結論，要得罪多種人呢：

第一種，現在甚囂塵上的制度論者。他們認為，只要推倒現在的制度，一切好辦裊！你現在告訴人家，制度也是文化的果實，是你們人民多重博弈、多次選擇的結果。你叫人怎麼辦？

第二種，近代才落後的古代文明輝煌者。別說中國的歷史教材了，就是中國的語文教材，都是阿Q思維，雖然我們近代落後，但是我們祖上闊過啊。你現在直接打人臉，祖上也沒闊過：自古東亞文明層次僅只高於美洲土著文明與大洋洲文明，遠遠低於西部舊大陸地區，甚至不高於印度地區……你叫人怎麼辦？

第三種，莫名其妙的皇漢人群。不知道哪年起，中國出現了所謂的皇漢人群與皇漢情結——說大漢主義也成，但加上皇字更威風，所以我們一般稱其為皇漢。這幫皇漢，比當年的夷夏之大防論者，還要更「夏」，更炎黃。可是蘇三姐姐怎麼說，西域人更有理由被稱呼為「炎黃之孫」，中華人民的血統從遠古就攜帶了西方基因！你叫人怎麼辦！

第四種：中國文明獨立起源論者。古代文明不輝煌也罷，但是，好歹是我們自己研發的行不？就好比美國那蘋果六，好歹我們有鴨梨三（夏商周三代）。但是你非得說，就連那鴨梨三都是西方文明一波一波的滾動到中國的。說不好聽，地中海、埃及，再到中國，不是第三波至少是第二波了，四大文明古國的說法不科學，中國頂多可以列為第四大文明板塊。你叫人怎麼辦？

第五種，中國崛起論者。古代一般也罷，近代落後也罷，至少現代，該我們撅起了吧。但蘇三姐姐一盆冷水潑過來了：做你們的大頭夢！蘇三姐姐的意思，潑潑更健康。雖然改革開放也可以算一種崛起，21世紀是中國的世紀也可以不完全是空話。但是，正如蘇三姐姐所言，若真的崛起，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中國人是否能夠開始科學、理性、精確地認識與衡量自身所面臨問題的大小，而在之前的文明認知體系上，是無法實現這一目標的。一句話，新時代必須有新的文明史呈現。

觀點對錯不論，蘇三姐姐的勇氣與理性，一直是我仰望的！我願意認為，蘇三姐姐的《新文明簡史》就是給這個新時代的獻歌！你不願意聽聽嗎？

（附：蘇三：《新文明簡史》，西苑出版社2016年4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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