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故事：花樣翻「舊」

老余的洗車手藝在縣城裡可謂首屈一指，不僅動作麻利，活也相當漂亮，全縣的司機們有句口頭禪，說是「小姨子的屁股，情人的手，老余洗車賊滑溜。」

這天早上，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停了，老余剛把店門打開，就來了樁生意。一個小夥子推著一輛進口越野摩托，摘下頭盔就說：「嗨，老闆，能不能給我這車整個『花臉』？」老餘一聽犯了暈，從來都是將花臉車洗成白臉車，哪有顛倒過來的事，敢情今兒開門就遇上個神經病？看著老余異樣的眼神，小夥子笑著說：「是這麼回事兒，我們要拍部警匪電影，今天剛好有段刑警進山抓毒販的戲，你說這車上要是不濺點黃泥漿什麼的，是不是也太假了點？」小夥子怕老余拒絕，又說：「您洗車手藝好，啥樣的花臉車沒見過，這活兒還非得您來干。」

老余覺得小夥子的話也在理，於是從花盆裡挖了些土，用水管一衝，和了一大盆黏糊糊的泥漿，便朝車上甩了起來。邊甩老余心裡邊笑：嘿！洗了幾十年車，今天這事還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剛甩了幾刷子，一輛墨綠色的豐田小轎車開了過來，老余連忙放下手裡的刷子，過去招呼道：「老闆，洗車啊？」誰知司機探出頭說：「把我這車也像他那樣搞，整個花臉出來。」老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兒早上這是咋了，沒人洗車，都凈喜歡整花臉？司機又喊：「喂！快點，急著呢。」老余想著上門的生意也沒有不做的道理，可能又是要拍什麼戲吧。

老余不愧是老江湖，不但洗車幹得漂亮，整花臉這活也做得地道，刷子幾甩，抹布幾抹，彷彿畫家在搞潑墨大寫意，立馬整得跟真的似的。

越野摩托和豐田車開走後，老余捏著人民幣，越想越樂：整花臉這生意還真不賴，既掙錢，又省水，一天來上十個八個才好哩！

說也怪，老余今天的生意還真的出奇的好，雖然再也沒有整花臉車的，但洗車的卻是接二連三，一直忙到下午，老余才記起來該給住院的老伴送飯了。

剛到醫院門口，老余忽然看見早上整花臉摩托的小夥子，他將那輛「濺」滿泥漿的摩托停好後，過來攙了一個老頭，朝住院部走去。上台階的時候，老余在後面聽見老頭說：「小林，那事到底辦了沒有？你咋跑得這麼快？」爸，您甭整天操心，放心住院吧，事情我都辦好了。我那是進口摩托車，你瞧，跑得太快，濺得到處都是泥漿。「

老余總算整明白了：小夥子整花臉車，不是拍什麼電影，敢情是糊弄老爺子什麼事來著。

過了一會兒，老余正在病房給老伴削蘋果，護士領著那老頭和小夥子走進對面病房。老余看了一眼小夥子，小夥子顯得很不自然，對老頭說：「爸，您好好躺著，我回家再取點東西。」說著，走了出去。

小夥子一走，老余就跑過去和老頭搭上了話：「老哥，您兒子上哪兒去呢？咋把車濺了那麼多泥漿？回頭上我的洗車店去洗洗。」老頭說：「我讓他跑了趟銅羊嶺，山裡的路就那樣。」老餘一下來了好奇心，又故意問：「啥事那麼急？等路面幹了再去嘛！」聽老余這麼一問，老頭嘆了口氣說：「等路面幹了可不成……」

原來，老頭是銅羊嶺小學的校長，幹了幾十年山區教育工作。最近他胃疼得厲害，不得已才回到城裡。走前，他忘了將一間空教室的鑰匙留下，那裡面放著山裡娃娃們採挖的許多中藥材。學校很破，幾天來大雨下個不停，他擔心空教室漏雨，把那些晒乾的藥材淋濕了，所以才急著讓兒子騎摩托車去送鑰匙。

老頭邊說邊嘆氣：「唉！山裡娃娃上學不容易啊……」

老余聽著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心裡直罵那小夥子：真是個渾小子！不想去就不去嘛，還整個花臉車糊弄人。

這時，小夥子提著一大包東西進來了，老餘一見他那樣就來氣，便幫老頭打開了電視，提著飯盒上樓道洗刷去了。

洗完飯盒回來，剛走到病房門口，卻聽見老頭大罵小夥子：「你這混小子，去不了就不去，給我說一聲就成，幹嗎哄我說鑰匙送去了？」

老余感到好奇，扒在窗縫上一看，原來電視上正在直播新聞，屏幕上，一座被沖毀的大橋邊，許多人都在泥地里肩挑手推地忙碌著。緊接著，出現了一名記者，手拿話筒說：「各位觀眾，連日來大雨沖毀了通往銅羊嶺的觀音河大橋，給山區經濟造成了巨大損失。」

說到這裡，畫面一轉，只見縣委王書記穿了一件抗洪搶險專用的軍用雨衣，站在一輛滿是泥漿的豐田車前，畫外音說道：「縣委王書記高度重視此次抗洪救災工作，親臨現場指揮，帶領大家日夜奮戰，爭取把災情降到最低點……」

忽然，老餘明白了，王書記根本就沒去過抗洪現場，電視上的鏡頭肯定是拼起來的，因為他看清楚了：王書記坐的那輛車，正是早上被自己整成花臉的墨綠色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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