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善續：又送一位「北京大爺」

文史 06-25

一聽到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表演藝術家韓善續去世，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心裡感到有些失落，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失落。我與韓善續並不熟悉，只是在公共場合見過幾面而已。更確切地說，是我熟悉他，他不熟悉我。我們這些戲劇愛好者，大多見過韓老爺子演的舞台角色，比如話劇《茶館》中的大傻楊、《雷雨》中的魯貴、《鳥人》中的百靈張與《天下第一樓》中的羅大頭……當然，還有很多記不住名字的電影、電視劇中的人物形象。我們也都曾被他所塑造的角色所感動，並發出會意的笑聲。人們都愛說他演的是小角色，其實，依我看，這戲劇舞台上哪兒有什麼大角色和小角色之分呢，有的只是稱職的角色與不稱職的角色、出彩的角色與不出彩的角色的區別而已。

韓善續：又送一位「北京大爺」

《雷雨》韓善續飾魯貴(圖片來源：北京人藝官方網站)

我相信，在每一個懂得生命價值所在的、理智清醒的旁觀者眼裡，無論是戲劇舞台上還是現實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大人物和小人物的區別，卻的確有光彩照人與晦暗無光的差異。因為，生活與戲劇原本就不分彼此，做人與作藝根本就是一回事。而韓善續的離去，之所以讓許多相識者與未曾相識者都同樣感到傷痛和惋惜，正是由於他樸素的善根生髮於舞台，天性的敦厚寄託於角色，品行的純良鐫刻於戲骨，高貴的誠摯再現於藝術。我們能從他出演的影視劇中專屬角色的眼神、聲音和動作行為中，看出老北京人的地域文化積澱所形成的某些特質，即北方大都市人的那種豪邁、曠達、憨厚與直爽，更有一種惟有飽經風霜、見過大世面的人才能具備的通透、明敏、機智與聰慧。

韓善續：又送一位「北京大爺」

《天下第一樓》韓善續飾羅大頭(圖片來源：北京人藝官方網站)

韓善續先生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他出生於安定門內大街西側一條南北走向的胡同——大經廠胡同。這條胡同北起北鑼鼓巷，南止鼓樓東大街，如今已是旅遊觀光之地，也是我生活、工作常常經過的地方。顧名思義，大經廠胡同早年曾以印刷經卷而出名，韓先生成長過程中也就添了幾分慈善菩薩相。都說仁者壽，他於79歲高齡安然謝世，也算是仁壽多福。韓善續先生長得就很「老北京」，說話也是純正、地道的京腔。人們都說他「很有北京人藝的范兒」。怎麼能沒有范兒呢，老爺子20年前就拿過大獎——第三屆「中國話劇金獅獎（1996年）」。一位表演藝術家的范兒在其作品中盡顯，更何況，他是老北京的標誌性人物！

韓善續：又送一位「北京大爺」

韓善續在86版《西遊記》里扮演多個角色

北京文化圈裡無論發生什麼事兒，只要一和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聯繫在一起，就註定不是小事兒。人藝已經不僅僅是一家話劇院那麼簡單，它還是我們這座古都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而它的老一代藝術家們正是串聯起這一「風景線」的一顆顆璀璨明珠。如今一顆明珠「墜落」，凡是熱愛人藝、熱愛戲劇、熱愛古都文化者怎不唏噓、錯愕，乃至傷感地聯想不已，不免悲從中來。韓善續先生辭世的消息剛剛發布不到3天，又驚聞噩耗，同樣是人藝一級演員的吳桂苓先生也告別人間，享年78歲。緊接著，媒體再披露：參演央視版《紅樓夢》、家庭情景喜劇《我愛我家》的表演藝術家金雅琴撒手人寰，享年91歲。而金雅琴的夫君，是人藝已故表演藝術家牛星麗。

北京文化縱有富麗堂皇的古建築、五彩斑斕的古文物為依託，更以其古往今來的一代代文化人、文學家、藝術家為標誌。一座古老都城的骨骼、肌理、脈絡可以由建築物來體現，但一座古老都城的血肉與靈魂卻必須由文化、文學、藝術來承載。因此，當我們為每一位卓有成就的藝術家的離去而感到失落時，實際上，是我們在表達自己內心深處，對於祖國燦爛輝煌的文化藝術的頂禮膜拜。

記得14年前，即「人藝50年華誕」之時，我在《北京日報》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是《人藝一條街》。文中，我曾提出一個設想：「開闢一條戲劇藝術大街，名叫『人藝一條街』……街上有『老舍茶館』、『雷雨酒吧』、『是之書屋』、『狗兒爺餐館』……」斯人已逝，追念不及。但我們完全可以考慮，做一些讓藝術生命輝光不滅、乃至延長並光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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