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年年有，但畢業季只有一個

每年這一時節，梔子花與鳳凰花大約是被傳頌得最多的植物了。大學生忙著灌醉自己，高中生的傳統則是撕書——自然，我指的是在中國。而此時的丹麥已經遭受了今年第一場風暴，但年輕人們毫不在意，他們早早地嗅著太陽的味道沖向了戶外，去度過一個屬於自己的畢業季……

當下，丹麥最具時令特色的景緻當屬那些一輛輛打扮得五顏六色的卡車了。它們高調地出現在街頭巷尾，上面常常掛著國旗、氣球、彩帶，周身還扎滿植物，車肚子里一群瘋瘋癲癲的戴著帽子的年輕人則正忙著邊喝啤酒邊朝著人們致意。

這並不是酒吧的宣傳活動，更不是明星樂隊在造勢，而是丹麥流傳至今的高中生「畢業禮」。

按照傳統，畢業班的學生們在考完試之後會合租一輛大卡車，裝飾上長長的綠色枝條和幾面大小國旗，有的還額外配上一套音響設備，從清晨開始，卡車載上整個班的學生和老師，開始去學生們的家中拜訪。他們的家人自然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食物和酒，當卡車停下，他們會迫不及待地向孩子和他的同學們送上擁抱和祝福。——當然，不過一二十分鐘後，畢業生又會重新跳上卡車前往下一戶人家。就這樣從清晨到傍晚，青春洋溢的大卡車熱情四射地穿梭於全城，每一個孩子的家長也都能參與其中，分享當中的一份喜悅。

這個「卡車巡遊」最引人注目之處在於畢業生們頭上所戴的「學生帽」。它的由來算不得悠久，卻也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紀中葉。在當時，哥本哈根大學的學生制服由冬季是黑色的套裝與夏季白色套裝組成，並且擁有與之相配的帽子。時間慢慢地進入二十世紀，當大學制服漸漸被歷史所淘汰，漂亮的制服帽卻陰差陽錯地被丹麥人承襲了下來。

學生帽的顏色早先多是黑色，後來根據學校以及專業的不同發展出了黑色、白色、紅色、藍色等等更多選擇。不過，白帽子配上一圈勃艮第紅依然是這裡最常見的樣式。在帽子正前方有一個十字形徽章，乍一眼看多半以為是基督教標識，實際上代表的卻是丹麥國旗「丹尼布洛」。不過據說近年來，也慢慢衍生出猶太教的「大衛之星」和伊斯蘭教的「紅星月」標誌，更不用提各種好玩的小徽章了。

學生們在拿到自己的畢業帽後，並非隨便往頭上一戴那樣簡單，這裡面的學問和規矩可不少。首先要注意的是，絕對絕對不能在最後一門考試之前試戴帽子，據說那樣會給主人帶來壞的考試運；不過在帽檐上留下壓印則是好運的象徵。拿到成績之後，按規矩，也要將最後的成績寫在帽子的內襯上，還要請同學和家人在旁邊簽上名字和祝福；一個班級里帽子最大和最小的那個人必須照規矩給請全班同學喝一輪啤酒。

聽上去只是一頂小小的帽子而已，在丹麥，這可是被商家們嚴肅對待的重要商機。前幾年，一家公司敏銳地嗅到市場需求，推出了新版的自帶內置攝像頭的畢業帽，還能十分方便地將照片和視頻分享到社交網站上。這種新型帽子一經推出便受到年輕人熱烈追捧，一舉躍上了當年畢業帽銷售榜的頂端。

丹麥王儲弗雷德里克王子（左）舊照

再回過頭來說說這「卡車巡遊」。一旦畢業生們正式戴上屬於自己的畢業帽，再往卡車上扔上一堆啤酒，狂歡就開始了。

花枝招展的大車總是格外高調，這些年輕人的高聲談笑，添上各種哨子、音樂和酒精混雜，那空氣里滿滿的快樂，行人老遠就能感受得到。丹麥人雖說是安靜的民族，然而人們此時對吵吵嚷嚷的學生們倒是格外寬容。遇到紅綠燈，大卡車的車速慢慢減下來，這幫拿著啤酒的學生們站在車裡又蹦又跳，人們的目光自然也被牢牢抓住，很多人會向興奮的學生們揮手致意，有的還會大喊「Tillykke」，這是丹麥語的「祝賀」，有的司機還會按一按自己的車喇叭向孩子們示意。

幾年前我在臉書上曾經看到過一個定居在丹麥的日本姑娘畫的漫畫，說她父親的一位老朋友來歐洲出差，其間專門繞道來哥本哈根看望她。在逗留的短短一天里，這個嚴肅的西裝革履的日本老商人無數次遇見戲劇性的大卡車從旁邊轟轟烈烈經過，上面的年輕人喝得醉醺醺不說，還時不時跳進噴泉里半裸著尖叫，打鬧，簡直讓他驚愕到了極點。不知道回到日本後，這個北歐小國會被他描述成怎樣一個「墮落」的國度呢。

文章寫到這裡就要結束了，就在剛剛，我的窗前經過了今年的第一輛大卡車——不過我的冰箱里沒有啤酒了，沒法向他們舉杯祝賀。就算有酒，看這些年輕人已經醉倒的樣子，也大概聽不到我在說什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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