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頗有慈心」告訴你，「頗」本意是多還是少！
文 | 陶短房
《資治通鑒》中記載了一個廣為人知的故事，說唐太宗李世民看到圖讖說「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想到自己已是「唐二世」，自然十分緊張，就找尋各種借口殺跟「武」、「女人」有關的人物。
/李世民憂心忡忡.jpg/
功臣李君羨因為小名叫「五娘」，官銜、出生地又帶有好幾個「武」字（左武衛將軍、武連縣公，本人是武安人），便倒了十足的血霉，被疑神疑鬼的李世民吹毛求疵硬挑出毛病，弄了個滿門抄斬。
可李世民得意洋洋跑去和著名風水命理專家李淳風炫耀「偉大勝利」時對方卻告訴他，自己「仰稽天象、俯察曆數，其人已在陛下宮中，為親屬，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既成矣」——簡單說就是殺錯人了。
/李淳風/
李世民大驚失色，打算「疑似者盡殺之」，李淳風趕忙勸阻，說既然這是天意，「王者不死」，真正的禍患恐怕是除不掉的，徒然濫殺無辜。
而且在他看來，這個「武姓女主」要過三十多年才能「王天下」，到那時年紀想必不小了，「庶幾頗有慈心」，對李唐子孫或許還能手下留情，如果真把她殺掉，上天要是再選個年輕氣盛的「替補」來「肆其怨毒」，後果只能更加不堪設想。
這段故事因為和後來武則天稱帝、殺害大批李唐子弟，最後卻又手下留情，導致晚年被親兒子李顯（唐中宗）成功「翻盤」而具有很高的知名度。
有細心的朋友或許會問，因為攸關自家生死存亡，和李淳風對話時的唐太宗李世民，情緒必定是極不穩定的，一心勸阻他濫殺無辜的李淳風在「答疑解惑」時自然會字斟句酌，以免刺激對面這位手握生殺大權的敏感帝王，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說那個李世民怕到要死的「武姓女主」也許「頗有慈心」？
很多人、包括不少工具書，都把「頗」按照現在的語義理解為「不少」、「相當多」，那麼「頗有慈心」的意思就是「相當有仁慈之心」，這可是一句相當不錯的評價啊。李淳風沒有想過，這樣誇李世民的敵人，剛剛殺錯一家人的皇帝，心裡會怎麼想？
問題就在這裡：「頗」在這句中的意思被很多人誤讀了。在這句話中，「頗」的確切語義不是「很多」，而是「有一點點」——也就比沒有強一些。
知道了「頗」的意思是「有一點點」，就該明白「庶幾頗有慈心」的確切含義是「多半會稍稍有一點惻隱之心」，也就是說還是會迫害、會屠殺，但不會把事情做絕。
這段歷史是後來人所書寫的，自然已「劇透」了武則天的事迹，因此不論李淳風這段話最初版本是怎樣的，和最後的事態發展都會八九不離十——看到這裡，「頗有慈心」的慈心究竟有多少，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如果對這段《資治通鑒》中的文字看不大真切，那麼不妨看看另一段古文中「頗」的用法。
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中說，他家奴的兒子傅顯「喜讀書，頗知文義，亦稍知醫藥」，這段記載中，傅顯地位卑下，而且是被譏諷調侃的對象。
紀曉嵐說這個人性格特別迂腐遲鈍，看見同樣是家奴兒子的朋友魏三妻子在井台邊睡著，年幼的兒子在井邊嬉水十分危險，卻既不敢直接喚醒孩子母親或拉住孩子，又不趕緊把事情通知魏三，而是不緊不慢地找到魏三，篤悠悠地款款道來，結果等魏三好不容易聽完一堆廢話趕到井邊，兒子早掉到井裡淹死了。
/傅顯/
很顯然，這個在字裡行間被紀曉嵐十分瞧不起的傅顯並沒有什麼學問，雖然「喜讀書」但顯然並沒有真正讀進去多少，所以思維、舉止才會如此拘泥荒唐。
既然如此，「頗知文義」中的「頗」，自然只能如前面《資治通鑒》里的「頗有慈心」那個「頗」一樣，是「稍稍」、「比沒有略多」的意思。
「頗知文義」的意思並不是「學問很大」，而是「比文盲稍好些」之意，就文化程度而言，是一句只比「差評」略好一些的評價——如果還看不明白，不妨對比一下下文的「稍知醫藥」，這裡是文言中常見的「寬對」修辭寫法，「頗知文義」的評價等級，是和「稍知醫藥」相近的，「稍知醫藥」的意思至今也沒有太多變化，幾乎不可能被誤讀，既然「頗」和「稍」的評價差不多，那麼就應該明白，它在這裡的真實含義，就是「稍稍」、「有一點點」。
其實「頗」最早的意思就是「稍微」、「一點點」，而「不少」、「很多」這個如今為人所熟知的含義，是直到近代才出現的。
比如《漢書.藝文志》中援引王莽大臣劉歆的話，說漢成帝時皇帝因為「書頗散亡」，特意派了一位叫陳農的大臣「求遺書於天下」。
/劉歆/
當時西漢雖已由盛轉衰，但天下大抵太平，首都長安也並沒有遭遇劫難，皇家藏書的損耗，主要是閱讀、轉借、搬運等常規消耗，因此「頗散亡」的意思是「稍稍有一些損耗」，因此需要派人去民間搜集，以作拾遺補缺，而不能誤讀為「皇家圖書館的書丟了很多」。
/漢成帝劉驁/
歷史記載中說，漢成帝劉驁雖然政治資質平庸，而且性格軟弱，貪戀女色，但讀書很多，是一位出了名的「高知」型皇帝，很難想像這樣一位自幼手不釋卷的皇帝，會坐視自己皇宮藏書損耗到如此不堪地步才出手補救。
/漢成帝劉驁/
同樣是漢書，在《高祖本紀》里說劉邦殺死梁王彭越後，燕王盧綰、丞相蕭何等人請求劉邦立自己的兒子劉恢、劉友為梁王淮陽王，並調整行政區劃，「罷東郡，頗益梁；罷潁川郡，頗益淮陽」。
/丞相蕭何/
西漢初年的梁國、淮陽國都是跨據幾個郡的大國，其中梁國最少時有八城，最多時竟有四十多城，淮陽國佔據陳郡、沛郡、潁川郡，也是幅員廣闊，漢朝中央廢除直屬皇帝的東郡和潁川郡，將兩郡部分城池、土地撥給兩個諸侯國以壯大其實力，其增加的實力和兩個諸侯國原有實力相比都是少數，因此盧綰、蕭何才會說「頗益」——略微增加一點。
/盧綰/
當然實際上兩個諸侯國因此獲得的好處是很豐厚的，並非只是「頗益」，蕭何他們那麼說，不過是察言觀色，知道劉邦想給自己兩位愛子多一些實惠，卻又礙於「無功不受祿」不便做得太露骨，而適時搭好的一個台階罷了。
/劉邦/
《漢書》的作者班固曾經批評《史記》作者司馬遷「論是非頗謬於聖人」，對這一評價，司馬光等許多後世學者都認為不客觀，但他們對班固的指責是比較溫和的。
之所以溫和，是因為班固的說法並非如某些人所誤解的那樣，是斥責司馬遷「論述是非的說法和聖賢大相徑庭」，而只是說他的這些論述說法和聖賢標準「稍微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當然，這同樣是一種委婉措辭，真實含義可能要不客氣得多，但僅從字面上理解，「頗」卻仍然是「一點點」，不是「很多」。
/班固/
《舊唐書》中說李元吉想趁李世民來家中作客之際設伏行刺，太子李建成「性頗仁厚，遽止之」，制止了這次暗殺行動，並引發李元吉的不滿。
/影視中的李建成/
《舊唐書》同樣是根據這場爭權鬥爭中的勝者——唐太宗留下口徑編纂的史書，在這段記載前後，寫滿了李建成、李元吉合謀陷害李世民的事迹（當然，李世民針鋒相對的做法就被「為尊者諱」了許多），此次波折不過是這兄弟二人枝節上的小分歧，書中也並未打算給李建成翻案，說他「性頗仁厚」，不過是評價他的本質至少比李元吉強一些而已。
/影視中的李元吉/
這也符合唐代官方的口徑，即李建成「本質不算壞」，是被「壞到骨頭裡」的李元吉慫恿和利用了，兩人後來的謚號，李建成是「隱」，按照「謚法」：
「隱拂不成曰隱；不顯屍國曰隱；見美堅長曰隱；隱括不成曰隱；不屍其位曰隱；違拂不成曰隱；懷情不盡曰隱；不明誤國曰隱；威德剛武曰隱」
是偏中性、有分寸的評價。
李元吉是「刺」，《逸周書》中說：
「不思忘愛曰刺；復狠遂過曰刺；暴戾無親曰刺；暴慢九卿曰刺；不思安樂曰刺」
是幾乎沒有一點「光明面」的十足「差評」，按古代的說法是「下謚」、「惡謚」。
「頗」的這個「稍稍」、「一點點」含義直到晚清都沒有太多變化，演變為「很多」是較晚的。
編纂於咸豐三年至五年（1853-1855年）間的湘軍研究太平天國情報集《賊情彙纂》開篇是「首逆」和「劇賊」的事略，其中說太平天國重要領袖、後護又副軍師北王韋昌輝「頗知文義，陰柔艱險」，有研究者因誤讀這個「頗」，以為這裡是說韋昌輝學問不小。
/韋昌輝，手中拿書者/
其實這部《賊情彙纂》雖然編寫得很認真，但畢竟是「敵我矛盾」，站在清方立場的主編張德堅在別處再怎麼客觀，在相當於「政治鑒定」的事略中卻毫無例外地將太平天國領袖們寫得獐頭鼠目、猥瑣不堪，因此後接「陰柔艱險」的「頗知文義」，也只不多是說這個「首逆」多少認得幾個字，不是文盲，如此而已。
昨晚構思這篇小文時正和一位朋友一起吃飯，聊到這個「頗」字的誤讀，朋友頓生舉一反三之靈感，說「照古意，可以形容我們倆『頗食魚』」——其實我和這位朋友都十分不愛吃魚，除非避無可避才會勉強伸一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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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擁有男寵無數，但是下場都很凄慘，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尷尬的原因！
※尷尬了！武則天是奶奶輩的人物？這就是武則天有那麼多男寵為何一直沒有懷孕的原因？
※這樣看來，狄仁傑深受武則天喜愛是有原因的
※歷史上欲求最多的女人, 不是慈禧也不是武則天, 而是她
※武則天為何晚年還如此寵幸男侍？原因很簡單，很多人卻不知道
※武則天為何獨受唐高宗寵愛，不僅因為容貌，還有她身上的這件本事
※為何晚年的武則天寵幸男侍？原因很簡單，只是大多數人不知
※武則天有那麼多男寵，為何沒一個能讓她懷孕？她又是如何避孕的
※武則天如此信任狄仁傑，是因為愛情還是另有其他
※同是守寡，武則天敢大肆養男人，慈禧為何不敢？原因很簡單
※武則天和狄仁傑是君臣還是另有其他關係？元芳都看不懂，你怎麼看呢？
※武則天大肆寵幸男寵，難道僅是因為需求？其實有三個不能說的原因
※武則天這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武則天的四大男寵，深受女皇喜愛，但是為什麼都沒有活下來
※如果能夠穿越，你喜歡霸氣武則天，還是溫情慈禧？
※武則天嫁給李世民15年卻沒有懷孕，是故意還是另有隱情？
※武則天是怎樣避孕的？傳說中有很多，但這兩種最有可能！
※武則天為何要立無字碑？是人為還是天意，專家給出真相
※武則天為什麼願意將天下歸還給李氏？只因此人多說了一句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