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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河的颜色:20 世纪80 年代的昆明艺术家

经聂荣庆先生授权,《护城河的颜色:20世纪80年代的昆明艺术家》一书,由宋庄美术馆独家首发,特此鸣谢。


塞纳河 盘龙江——1983年

护城河的颜色:20 世纪80 年代的昆明艺术家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流逝


我们的爱情


还要记起吗

往日欢乐总是在痛苦之后来临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


手握着手

在手臂搭起的桥下闪过


那无限倦慵的眼波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爱情像这泓流水一样逝去

爱情逝去


生命多么缓滞


而希望又多么强烈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消逝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星期


过去了的日子


和爱情都已不复回来


塞纳河在米拉波桥下流逝


夜来临吧听钟声响起


时光消逝了而我还在这里


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的一首《米拉波桥》是这群生活在昆明的艺术家时常吟诵的诗篇。流经自己身边的这条曾经的护城河—盘龙江两岸有着很多异国情调的建筑,因此他们把她称为「塞纳河」。


想象之中的塞纳河只是他们艺术理想中的一个圣地,同时也是他们向往西方文化情结的一个精神寄放之处。他们就这样自由自在地任由自己的思想天马行空,在盘龙江边上抬着大碗米线,眼睛看着黄墙红瓦绿窗的法式建筑,心里已经恍然在巴黎塞纳河边徜徉。张晓刚的宿舍就在盘龙江边,自然就成为了「左岸」。


20 世纪80 年代的中国翻译界做了很多事情,大量翻译自西方的文化译著出版发行。在昆明的张晓刚和毛旭辉如饥似渴地读书,看很多的外国文学和文艺理论书籍。那是一个异常活跃的时期,大家都在寻找新的价值观,那几年他们过得很充实,虽然物质匮乏,但他们却很自信,这种自信来自于读了海量的书籍,更新了自我的知识体系。知识结构的更新和对艺术创作的理解使毛旭辉、张晓刚他们产生了争取发言权的想法。当时他们的艺术和别人不同,普通大众并不能理解,他们不希望去讨好民众,而是希望去引导民众。他们的偶像都是后印象派、现代主义的艺术家,他们觉得那样搞才是艺术,其他的都太媚俗。


1983 年在昆明艺术家的记忆中,是寻求深刻的一年。当时的社会并没有给予他们任何实惠和有意义的东西,而他们追求的艺术方向实在是太过于超前了,不仅不被社会大众理解,而且被同行前辈排斥。他们觉得自己实在是怀才不遇,空闲时经常聚在一起,无论在做什么,喝酒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梦想,因为爱情,也因为看了太多和痛苦有关的书。他们喜欢模仿艺术人生,也觉得异常空虚,空虚痛苦似乎就需要酒来浇灌,让它越来越盛,最后也许会结了果。这也许就是人成长过程中的一种心理反应。那时候他们看不起娱乐化的人,看不起那种肤浅的人,要深刻,要痛哭才过瘾。

护城河的颜色:20 世纪80 年代的昆明艺术家



张晓刚 《自画像》 纸板油画 40cm×30cm 1983年


1983 年是张晓刚过得最为疲劳的一年,他喝很多的酒,抽很多的烟。他的宿舍成了昆明的一个艺术据点。渐渐的,大家把这个地方当做一个公共的艺术中心,钥匙在门头上,朋友们都知道,他不在,就自己打开门进去。常见的情况是,张晓刚晚上回到自己的宿舍,已经坐了满满一屋子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了,而且可能有两拨人已经走了,留下了几张借书的借条。他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私生活。


经常有很古怪的人半夜来找他,彻夜和他谈人生、谈痛苦、谈哲学;有些朋友失恋以后,半夜也会来敲门,说要住在他那儿,然后彻夜地谈自己失恋的过程。张晓刚原本的生活规律被整个儿打乱了。也有很多有意思的人会来拜访他。有一天晚上,一个朋友带来了1978 级北京电影学院毕业来自云南东川的张丰毅。他们坐在张晓刚拥挤的宿舍里,共同用一个搪瓷口缸喝着白酒,展望自己未来的艺术梦想。由于共同的年龄和处境,所以他们针砭时弊,抒发自己的艺术情怀。不久以后,张丰毅就以《骆驼祥子》开始蜚声影坛。


那个时候,各地来的艺术家和文化人带来的各种信息和文化在这里交织,他们讨论艺术,畅谈文化理想。很多今天的文化名人都曾经造访过这个小小的据点,杨丽萍、张献、吴文光、肖钢等等都是当时的常客。如果当时你偶然闯进张晓刚的宿舍,烟雾腾腾的一堆人当中可能某一位就是今天艺术领域中的重要人物。


对张晓刚和毛旭辉来说,1983 年是个充满了酒精的年份,喝酒几乎是聚会的主要节目。年轻人不仅需要酒解决郁闷,还需要酒带来的兴奋。喝酒带来的激情,仿佛可以超越一切。

护城河的颜色:20 世纪80 年代的昆明艺术家



1983 年,毛旭辉在昆明金碧百货商店宿舍


单位的正常工作之余,毛旭辉也常常和张晓刚聚在一起喝酒,大多时候没下酒菜,通常就着一袋胡豆或者花生米,两个人边喝边聊,越聊越兴奋。常常有这样的情况,他们正喝着,就来了一个朋友,一看他们在喝酒就去买一包花生米和一瓶酒加入,可能喝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朋友,于是又加入进来。人多了,就往地上铺两张报纸,大家围坐在地上,喝着酒,抽着烟。毛旭辉有时会弹着吉它唱些俄罗斯民歌和一些老歌,没有喝醉的人唱着歌用盆接着喝醉了的人高山流水的呕吐物,貌似很波西米亚的生活。他们有时也会听一些张晓刚用录音机自己编辑整理的音乐—利用在歌舞团的条件,张晓刚培养了一手编辑音乐的好功夫,直到今天还一直受用。


秋天的一个晚上,毛旭辉去找张晓刚喝酒。喝完一瓶白酒,人都有点喝高了,决定去「塞纳河」边走一走。两人互相搀扶着歪歪倒倒地一路走着,路上的行人频频回头看着两个醉汉。他们互相倾述着对现实中的种种不满,一边说着一路沿盘龙江的岸边走着。


那时,盘龙江的岸边有很多的平房,已经酒醉的毛旭辉和张晓刚以为自己成了隐形人一般,别人看不见他们,而他们却可以像神一样去观察到别人的行为。他们从开着的窗户往里看,看那些房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如果这个房间里的人在读书,那就不打搅他走开了;如果那个人他们看不顺眼,就一脚把门踢开,然后赶快跑,就这样一路捣着乱。那天晚上他们踢了很多家的门,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来管他们。两个人围着「塞纳河」走了一圈,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又在江边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去了。毛旭辉曾经画过一幅画,是他想象着他和张晓刚在河岸边互相搀扶的背影在黑夜里,在昏昏的月光下。那幅画叫《酒后漫步在护城河岸》,仿佛把那些年的日日夜夜和他们的生活状态定格下来。


虽然过的是单身汉的自由生活,但这种自由在当时还是非常有局限性的。毛旭辉清楚地记得那时想到爱情、自由都觉得自己有种犯罪的感觉,时刻感觉到自己有很大的压力。他尽力在写作和阅读当中去找到自由。他写笔记,写到要冲破桎梏,冲破现实,来为自己打气。当一个艺术家希望根据自己的感觉进行创作的时候,如果连自己基本的意识和权利都不能掌控,那是不可能再考虑关于艺术创作的问题的。毛旭辉认为,艺术家不可能过着一般人认为的官方画家的生活,有职业有地位,一边拥有很主流的生活,一边却去从


事所谓的现代艺术。那种浓重的悲剧感一直伴随着毛旭辉,他意识到要从事当代艺术创作就意味着「要去过一种不被人理解,甚至是叛逆的生活,这是地下的、需要遮蔽的、叛逆的、潜伏状态的,必要的时候还要和社会发生冲突」。

护城河的颜色:20 世纪80 年代的昆明艺术家



毛旭辉 《酒后漫步在护城河岸》 板上油画 67cm×62cm 1982年


在那样压抑却又心里异常明白的情况下,大家经常喝醉,用张晓刚的话说,仿佛是泡在酒桶里。大学时的毛旭辉既不喝酒也不抽烟,毕业后,寻找中的怅惘以及无从挣扎的空虚,让他找到了烟酒这种可帮助发泄的工具,而且张晓刚和毛旭辉的烟瘾酒瘾也在互相影响。


那几年对毛旭辉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时期,每天都有很激烈的灵魂搏斗,他写了很多愤怒的文章,画了一系列很重要的作品。他总是在喝酒之后骂虚伪的社会,觉得应该像尼采书上写的那样要做一个强大的人,要做怒狮不做羊群,要领着平庸的人找到彼岸。那时候他们看尼采的东西觉得特别过瘾,觉得尼采也像他们一样是一个愤青,书中的每一句话都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张晓刚、毛旭辉、潘德海这一群人那时自信甚至有点自负,在昆明看不起什么人。这一年中,他们几个人画了很多画,每次聚在一起喝酒都在讨论艰涩的问题,用愤怒的语言批判社会,批判人们平庸的意识。这个小团体的价值观是看这个人纯不纯粹,「纯粹」是很关键的词。毛旭辉把大家天天挂在嘴上的 「苦涩、大气、永恒」这几个词总结为那时艺术人生的标准,达到这个标准的就是哥们儿,是信得过的人。那时候,全国的青年都开始活跃起来,南来北往的人很多,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就来找张晓刚、毛旭辉他们,只要这个


人能谈弗洛伊德,谈尼采,谈朦胧诗,那就是朋友,他们就会接待他,带着陌生的朋友到食堂吃饭,晚上再安排睡觉的地方。他们之间不用介绍,来到他们的「窝子」看当代艺术的过客,谈凡·高就是通行证。

护城河的颜色:20 世纪80 年代的昆明艺术家



1983 年 ,张晓刚描绘自己在昆明市歌舞团的斗室


我和张晓刚的交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的。由于心生崇拜,我一直渴望跟张晓刚学习画画。我叔叔的一个朋友郑小平在昆明市歌舞团搞音响工作,和张晓刚既是同事又是邻居,介绍我去跟张晓刚学习。记得是1983 年初秋的一个晚上,我随郑小平再次走进张晓刚的房间,满满一屋子人,有坐在凳子上的,有坐在床上的,烟雾腾腾。我就这样认真地拜张晓刚为师,学习画画。那天晚上人很多,只记得有一个坐在床上很瘦的高个子对我说:画画就是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这个人就是毛旭辉。每过一段时间,我就把自己画的习作拿去给张晓刚看,每次看完,他都会言简意赅地指出存在的问题。


我至今记得,有一次他从地上捡起一块三合板在上面寥寥画了几笔给我示意素描的黑、白、灰关系。我每次去找他,感觉他都很严肃,像一个生活态度认真的长辈,完全没有后来朋友之间的那种亲切感。


1983 年,曾浩和李季从四川美院附中毕业,李季顺利地拿到了四川美院版画系本科的录取通知,而曾浩只拿到了一纸办理离校手续的通知。曾浩一直以为是自己成绩没有达到要求,后来才有一个老师告诉他,并不是因为成绩的原因,是因为附中有好多老师都对他有看法。曾浩回到昆明,开始骑着自行车到处找工作,通过父亲的关系,他得到了一个中学美术教师的工作。然而冥冥之中造化弄人,很多年以后,曾浩从中国美术最高学府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经过艰难辗转来到广州美术学院任教,后来也是因为人事原因,竟然在20 世纪90 年代末被学校除名,理由是曾浩的艺术不适合广州美院的教学。


1983 年,姚钟华在不经意间做了一件影响了一代云南艺术青年的大事。那一年,姚钟华帮助中国展览公司的一位官员在昆明举办了一个书法展览,而他希望以一个高质量、高水准的外国美术作品展览在昆明举办作为回馈,该官员于是把当年比较重要的巡回展—「挪威蒙克画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的展览结束后,巡回到了昆明。


我当时在读高中三年级,记得是在一个初冬的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和一个同学逃课去看这个展览。当时一个中学生的美术史知识还不足以看懂这种展览,走进云南省博物馆之后,只是觉得和我们以往接受的美术教育大不一样。在面对蒙克作品的时候,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一种很情绪和病态的感觉始终跟随着你,我第一次觉得不是画美的东西,也可以让人刻骨铭心。那种最初的印象一直到后来始终挥之不去。


毛旭辉在北京看完德国表现主义展览之后,一直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中,蒙克的画展更是让他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他几乎每天都去云南省博物馆看展览上的五十多张油画和版画作品。蒙克的那种以家庭、生活、爱情为主题,带有一种病态的敏感的艺术感觉,让毛旭辉更坚定了以自身生活为中心,展现个人情绪,体现自己内心真实世界的艺术创作方向。所以,这个展览是对毛旭辉的艺术有决定性影响的一个展览。


对张晓刚来讲,这个展览并没有像毛旭辉受到的影响那么大,因为在学校的时候看到的世界美术全集让他对蒙克已经很熟悉了。也许是因为展览中最好的作品没有来,看蒙克的这些原作,只是要验证一些原作上语言无法说清楚的东西,但是张晓刚仍旧每天都去看,去了很多次,他感觉这是一个同类人来昆明做展览。潘德海也是每天流连在博物馆里的一个。远在重庆的叶永青也专程赶来拜谒这个曾经在画册里就很熟悉的大师的作品。时至今日,蒙克画展的影响还深深铭刻在成长于那个年代的艺术青年的心上。1983 年底,唐志冈从南京进修回来赶到云南省博物馆的时候,展览刚刚结束,蒙克的作品与他擦肩而过,只看到了组织者姚钟华站在博物馆高高的台阶上指挥撤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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