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憐孤女，人間輕可卿

文史 06-08

註：本文有所刪改，原題為《可憐可嘆「親可情」》。

古人云：「閑時不讀紅樓夢，閱盡詩書也枉然」，近日閑來無事，又一次情不自禁地走進了紅樓的世界，那一個個靚麗鮮活的人物也再次映入眼帘，闖入心扉，今日，不談寶玉，不議黛玉，也不誇寶姐姐，而是去淺析那位獨具韻味的紅樓奇女子。

有這麼一位女孩，出生卑微甚至來歷不明，卻嫁入了家世顯赫，極度榮華的寧國府內。

有這麼一位美人，長得婀娜多姿，體態風流，嫵媚似寶釵，裊娜如黛玉，深得府內眾人喜愛。

有這麼一位女子，行事溫柔平和，善解人意且情商極高，被賈母稱其為重孫媳婦中第一得意之人。

她，就是位列金陵十二釵正冊之一的紅樓第一美人兒——秦可卿。

然而就是這麼一位近乎完美一般的人物在整部紅樓夢裡所佔篇幅卻並不多，從第五回隆重登場到第十三回的悄然仙逝，甚至不及整部著作的十分之一。

可就是這麼一位稍縱即逝的人物，卻給我們讀者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我想，這大概並不是因為她那婀娜纖巧，風華絕代的身段與容貌，也不是源於她的溫柔平和與善解人意。

細品紅樓，你會發現秦可卿之所以能夠成為讀者無法忽視的主要人物之一，主要還是因為她給我們留下的懸念太多太多。

文中介紹：「秦可卿是秦業從養生堂抱來的女兒，小字可兒，嫵媚似寶釵，裊娜如黛玉。」這裡提到的養生堂其實就相當於我們今天所說的孤兒院，稍一留意便可發現，一出場作者就設置了一個懸念。

秦可卿並非父母之親生，那她的生身父母是何許人也?又是因何原故將其拋棄在了養生堂?而這麼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又是如何能嫁到家世顯赫的寧國府甚至成為其府三代單傳的獨子賈蓉的妻子，這似乎不太合常理。

說到這可能不得不提及秦可卿的養父秦業了，可能有人會問這秦業是何許人也?會不會是因為他也擁有和賈府一樣的身份地位和家族勢力呢?

事實卻並非如此，秦可卿的養父秦業時任工部營繕郎，說白了就是當時朝廷的一名小官吏而已，書中是用「官囊羞澀，家境清寒」等詞語對其進行形容，由此可見其家底是如何。

而古人談婚論嫁歷來是講究門當戶對的，我們再瞧瞧賈府的史老太君，王夫人，鳳姐等人哪個不是侯門公府的小姐出身？

單從這點來看，秦可卿是絕對不具備嫁入寧國府的資格與條件的，但偏偏就是這麼一位出身貧寒的女子卻成為了寧國府的大奶奶，這當然讓人心生困惑。

談到這，有人可能會說，這樣一位來歷不明，身份卑微的女子縱使她嫁入了賈府也必定會低人一等，過著卑躬屈膝，受人歧視的生活吧！

事實確恰恰相反，秦可卿嫁入賈府後，獲得了全族上下的一致認可與讚美，尤氏護著她，賈母寵著她，連賈府的實際掌權者王熙鳳也與她一見如故，情如姐妹。

書中提到婆婆尤氏曾幾度向外人稱讚道「我這兒媳為人行事，哪個親戚，哪一家的長輩不喜歡她，況且這個身段，這個模樣，打著燈籠也難找呀」，賈母更是稱其「乃重孫媳婦中第一得意之人」。

天意憐孤女，人間輕可卿

由此可見秦可卿在賈府多麼受歡迎了。那麼，我們不妨看看秦可卿本人是如何看待自己身份的?

相信讀了紅樓的都能感受到，賈府其實是有著很強的等級觀念的，比如賈環和探春就總是因為自己不是太太生的，因庶出而感到深深地自卑。

那麼，秦可卿自卑嗎？我們看看秦可卿在病中對王熙鳳的述說——「這都是我沒福，這樣的人家，公公婆婆都拿自己女兒似的待，嬸娘的侄兒雖年輕，但也是他敬我，我敬他，從未紅過臉，就是一家子的長輩同輩之中，除了嬸子自是不用說，別人也從無不疼我，不和我要好的……」

相信明眼人都會說這哪有一點自卑的樣子，活脫脫的自信心爆滿嘛。再看秦可卿在臨死前對王熙鳳託夢時所說的一段話「嬸娘，你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比不過你，你如何連兩句俗語也不曉得……」

從這段託夢之詞來看，我們可以感受到這哪是侄媳婦對嬸子說話的語氣，分明是上級指示下級的口吻，況且秦可卿這麼一個平凡女子又是如何能如此準確的預見賈府未來之命運而且能夠相應的提出預防方案，這諸多事件又是疑點重重。

談秦可卿之謎，自然避免不了要提到她撲朔迷離的死因及那場無與倫比的葬禮了，關於秦可卿的死因歷來眾說紛紜，頗有爭議，單從秦可卿的判詞畫冊中來看。

畫冊上面描繪的是一個女子在一座樓中上吊的圖案，因此基本可知曹雪芹的原意是想寫秦可卿是上吊自殺而死的，即是因為與公公賈珍的姦情被人撞破而弔死在天香樓的，即判詞中所云「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但又有說法認為曹雪芹在後來修改的時候將這段內容刪去了，繼而改成了病死，也有說是高鶚續寫時才進行修改了的，據相關資料記載，曹公修改之說更具可信度些。

當然，最為離奇的事件還是可卿死後那場無與倫比的葬禮，其場面之宏大，規格之高級，禮儀之隆重，叫人看得頭暈目眩，驚奇不已。甚至連北靜王等皇親國戚，達官顯要也蒞臨此次葬禮。

而賈珍四處求購上等棺木，最後居然選中了原系忠義親王訂購的一副罕見的珍貴木板，他甚至不顧賈政「此物非常人可享」的勸告，硬是拿了一千兩銀子給買下了，這除了揭露賈珍與秦氏的特殊關係外，是不是也暗示了秦可卿身份的特殊性?

這種種規格顯然已遠遠超出了秦可卿的身份，自然會引起人們浮想聯翩，有人因此言之鑿鑿地宣稱，如此盛大的葬禮就是秦可卿真實身份的證明，她就是隱藏在賈府廢太子的公主。

劉心武也認為，秦可卿出身不但稱不上寒微，甚至還是個公主級的人物，她是康熙朝的廢太子，即書中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的女兒，在他「壞了事」後被賈府當作家族隱藏的政治資產。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之前所提到的秦可卿之諸多謎團就都迎刃而解了，說到這不知大家是否還記得作者在第五回描繪秦可卿房中擺設：「進屋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兩邊有宋代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當讀到這段描寫時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有感到十分震驚。

試問這些物品哪件不是價值連城甚至稱得上無價之寶了，平常人要想擁有其中一件都是難上加難，更別說是同時享有了，難怪連秦可卿自己都說「我這屋子大概是連神仙也住得了吧」。

按常理推斷，如此稀世珍寶是根本就不可能同時彙集在秦可卿房內的，儘管此時的她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儘管現在她已成為了寧國府內的大奶奶，但細想即便是賈府的最高領導人史老太君房內的布置也不見得能與之相比。

作者在這裡是不是就已經向我們暗示了秦可卿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很有可能是皇室遺孤或是皇親國戚，再結合前面所說的種種，這個結論好像看似天衣無縫，合情合理了？

但若是仔細推敲，便可知這其實也是沒有根據，更是不合邏輯的。從盛大的葬禮來看，恰恰是秦可卿與皇家血統扯不上一點關係的最好證據！

反過來想，假如秦可卿真是暗藏的皇家公主，這絕對是關係到賈家千百條人身家性命的天大秘密，寧國府如此超規格越禮儀的大辦葬禮，大肆張揚，這不是引人猜忌嗎?

前塵已逝，可卿之謎會不會隨著時代的不斷更替而永久淹沒在，或者真相終將慢慢地浮出水面，對此我不敢妄言。

可以肯定的是，曹公的用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手筆將一個風華絕代卻又紅顏薄命的「秦可卿」真實而又生動的展現在了世人面前，而她也確實不負曹公所望，為紅樓這部鴻篇巨製添上了獨具風韻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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