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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蔣介石為何一心要殺死韓復榘?

揭秘:蔣介石為何一心要殺死韓復榘?



蔣介石和韓復榘(資料圖)

[摘要]父親在西安事變中始終站在張學良一邊,當是犯了蔣介石的大忌。


一、父親的性格


很多人認為我父親韓復榘是山東人,這是錯誤的。父親出生在河北省,是一個典型的中國北方漢子。他身高一米八左右,略瘦,卻很健壯;皮膚白皙,當年在湖南沅江中游泳,袍澤戲呼他是「浪里白條」;李宗仁對他的第一眼印象不是預料中的赳赳武夫,而是「白面書生」。


他或坐或立,永遠是挺胸收腹,軍姿挺拔;剃光頭,幾十年如一日;兩眼細長,又總是眯縫著,往往在不經意中流露出一絲輕蔑:鼻樑高且直,下邊是一道烏黑的短須,簡約而醒目;嘴唇總是閉得緊緊的,嘴角微微下垂,顯得冷峻、堅忍。

父親從來就不是戲說中的那種咋咋呼呼、張牙舞爪的軍人,相反,他表情刻板,不苟言笑,幾乎沒有任何肢體語言。他說話一急,便有些口吃,因此,他說話很慢,很簡短,但語氣卻很堅定,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他與人談話,從不夸夸其談,大多時間是在默默地聽,很少插嘴,但兩眼逼視對方,臉上卻毫無表情。他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受過良好教育,說話幾乎不帶粗口,即使發脾氣罵人,也是如此。


父親的這種性格,在他的戎馬生涯中左右了他的命運。


二、對「西安事變」的態度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楊虎城在西安實行兵諫,扣留蔣介石及在西安的幾十名軍政要員,引爆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事變當日晚,張學良密電我父親,說明兵諫原因,請他速派代表赴西安「共商國是」。


記得那天晚上,母親和我們都睡了。父親回家把我們叫起來,笑呵呵地說:「告訴你們一件大事兒,張漢卿(即張學良)把蔣先生給扣了!」我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電話鈴響了,原來是《民國山東日報》社來電話請示:明天新聞見報,是否要稱張學良、楊虎城為「張逆」「楊逆」?父親回答說:「什麼『張逆』『楊逆』,就說張學良將軍、楊虎城將軍!」

馮玉祥是12日中午接到西安事變的消息的,他立即意識到問題的敏感性,當日下午即派心腹鄧鑒三北上,囑其「告韓(復榘)、宋(哲元)小心說話為主」。


15日,張學良派一架軍用飛機到濟南接父親的代表去西安,由於飛機跑道不夠堅實,飛機降落時螺旋槳被折斷,無法再使用。父親派部下劉熙眾於19日乘火車去西安。火車只通到洛陽,劉熙眾認識一位空軍隊長,請他轉告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派一架飛機送他去西安。王假意答應,卻用飛機把劉熙眾送到了太原,是時蔣介石已被釋放。


「西安事變」爆發後,濟南的《新業日報》發表社論,主張和平解決,呼籲團結抗日。南京國民黨中宣部致電父親,令其查封該報。父親在中宣部電報上批了兩個字:不理!他的這一習慣最終被人利用,要了他的性命。


在南京,何應欽等力主轟炸西安,馮玉祥主張和平解決,雙方爭執不下。據傳何應欽擬密謀刺殺馮玉祥於中山陵附近的我父親的公館。馮聽到消息後搬到城外頭條巷辦公廳,並準備下一步逃離南京,潛往山東。


南京何應欽等主戰派咄咄逼人,我父親十分反感。他一改此前之審慎態度,於21日以密碼形式致電張學良,稱讚張氏之非常行動為「英明壯舉」,並通知張、楊,他的部隊將「奉命西開,盼兩軍接觸時勿生誤會」。父親的電報立刻被南京特工破譯,一石激起千層浪,南京高層極為震動,立即派蔣伯誠飛濟南會晤我父親,同時電詢宋哲元的意見。蔣伯誠對我父親說:「蔣夫人及宋部長正準備親赴西安談判,委員長脫險指日可待,你怎麼還發這種電報呢!」父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電報已泄露。

宋哲元認為父親的密碼電報太過莽撞,不僅於事無補,還得罪了蔣介石、何應欽。為協調立場,也為替父親轉圜,宋哲元偕秦德純、鄧哲熙去濟南,在濼口車站與我父親會晤,23日,宋哲元和父親聯名發表「漾電」。


「漾電」主張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得到社會各界廣泛讚賞,但也受到南京方面的高度質疑。「漾電」有悖於何應欽倡言的「軍事與政治兼顧之解決辦法」,「由中央召集在職人員和在野名流妥商辦法,合謀萬全無遺之策」,更被南京高層視為「節外生枝」、「別有用心」。


馮玉祥在高層會上為父親和宋哲元開脫說:「韓、宋在北伐,皆勇敢善戰,但讀書太少,心思太粗。發電前未必一句一字有所研討,可以不必顧慮。不過去人看看,把中央旨意詳告,確有必要。」


25日,「西安事變」和平解決,下午5時50分,被釋的蔣介石到達洛陽。據說當時父親正在濟南省政府打麻將,聽到這個消息後,當著南京方面派到濟南的蔣伯誠面,把眼前的牌一推,說:「這叫什麼事嘛,沒想到張漢卿做事情這麼虎頭蛇尾!」有人評說,就是這句話埋下了父親以後遭殺身的隱患。

父親在「西安事變」中始終站在張學良一邊,當是犯了蔣介石的大忌,對此,蔣介石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的,只要看看張、楊的結局,父親嗣後被殺也就不足為奇了。


三、「七七」事變之後


1937年7月7日,「七七」事變當天,我父親不在濟南。他是在接到省府秘書長張紹堂打來的電話時才獲悉盧溝橋事件。他吩咐張紹堂與第三路軍參謀長劉書香以他的名義給廬山蔣介石寫一封信,大意是說:第三路軍有部分將領正在廬山受訓,請儘快命他們返魯,做應戰準備;請為第三路軍補充高射炮等防空武器。張紹堂還在電話里向父親報告:剛接到北平市長秦德純來電,稱局勢有所緩和,日本人表示願意談判,他們亦不欲擴大事態。父親在電話里笑了,說這是日本人的緩兵之計,欲藉機調動兵力。仗註定要打,日本人不拿下北平不會罷休。


父親的分析與預見很準確。這時日軍兵力尚且不足,企圖通過談判爭取時間,待日軍源源不斷開進華北,就開始向在廊坊和北平、通州的宋哲元第二十九軍發動猛烈進攻。28日晚9時,第二十九軍被迫撤出北平。


7月15日,父親下令所部軍官送家眷回籍,部隊進入戰備狀態。他命令將山東省汽車路管理局改編為第三路軍汽車兵團,將所有載重汽車加裝鋼板,作為裝甲汽車使用,擔任作戰和軍事運輸任務。


接著,父親將荷澤一帶的自衛訓練班壯丁四千人(自備槍支)編為第一補充旅,委任孫則讓為旅長;將膠東第七專區訓練的壯丁三千人(自備槍支)編為第二補充旅,委張驤伍為旅長。日後蔣介石給他欽定的罪名之一「收繳民槍」,即指此事。日軍佔領濟南後,孫則讓的第一補充旅,撤到河南漯河,全部編入中央軍炮兵。


父親於7月28日、29日兩次致電蔣介石,要求國軍各路同時出擊沿津浦線南下之敵。蔣介石回電稱,他自有主張,自有辦法,云云。


30日,父親應蔣介石電召赴南京開會,臨行前對梁漱溟笑著說:「趕緊回鄒平挖地洞吧。」意思是讓他作好打仗的思想準備。會後父親回到濟南,對梁漱溟說,蔣介石見到他沒談什麼,似有一肚子心事,卻一點兒也不吐露。他臨走時,蔣介石對他說:「我的意思,你完全明白。」我父親對梁漱溟感嘆道:「我是糊裡糊塗去南京,又糊裡糊塗回濟南。我看蔣先生並無抗日決心。」


7月上旬,第五十一軍于學忠部奉蔣介石命令由江蘇淮陰開往山東臨沂。父親不再顧及與日本達成不在山東駐中央軍的默契,當幾列火車搭載北上的第五十一軍源源開到濟南時,父親在車站聯合辦公時理直氣壯地命令參謀:「通知日本領事館,中央軍過山東了。」遵照部署,第五十一軍駐防青島以南沿海至連雲港及膠濟路東段,以防日軍從海上登陸。


中日既已開戰,父親為表示對日決絕,限令日本駐濟領事館人員及日僑民三天內撤離濟南,並不准帶走財物。7月18日,日駐濟武官石野到省府與他談判,企圖誘使他保持「中立」。談判持續到到深夜1點,最後我父親說:「你們把我韓復榘當作漢奸看,那你們瞎了眼!明天你們不走,你們的安全我就不負責了。」正好七十四師師長李漢章有事進來,聽見他的話並見其怒容滿面,就知道是日本人的要求使他感到受侮辱了。19日,省府辦公會上,父親對與會者說:「日領事館人員及僑民今早乘專車赴青島回國去了。他們希望我們中立,真是異想天開!」這天,日本駐濟領事館人員及日本僑民乘車離濟去青島回國,日本洋行、工廠一律封門上鎖。青島的日本人也全部撤離回國,日官方一切事務由美國領事館代為處理。


8月4日,父親就任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第五戰區司令長官為李宗仁;第三路軍擴充為第三集團軍,父親兼總司令。何思源等幾位廳長給他道喜。他說:「總司令是大家的,以後有事大家商議。」


四、堅決抗日


「八一三」上海抗戰爆發後,梁漱溟應邀參加在南京舉行的國民政府參議會。會議結束後,蔣介石囑梁漱溟陪同蔣百里赴山東視察防務。


梁漱溟回到濟南向我父親彙報此事。我父親說,他已收到蔣介石的電報,知道梁漱溟陪同蔣百里來山東,但不知道究竟來幹什麼。梁說是蔣介石派他來山東視察防務的。父親一聽就笑了,說:「難道他們還想守山東嗎?我認為山東是守不了的,我們打不過日本人。唯一的辦法是保存實力,把軍隊撤到平漢鐵路以西,等待國際上的援助,然後再反攻。別的出路沒有,歐美是不會讓日本獨吞中國的。這些道理,蔣介石肚子里比我明白得多,還裝什麼樣子!」


平、津淪陷後,駐北平日本當局曾派特使飛濟南,與我父親談判。日方提出可以不在山東駐軍,但要假道山東運兵。父親明確表示,不管是駐兵還是運兵,都不允許日軍進入山東。


8月20日,日本駐煙台領事館亦關閉。11月中旬,上海淪陷,南京告急。父親下令沒收日僑財產,在日本洋行內抄出大量槍支、鴉片等私貨。他派爆破隊到淄博、膠東一帶將日本人的廠礦炸毀。


這期間,中共中央毛澤東致信父親,呼籲建立抗日聯合戰線,並告之將派同志前往拜謁,「乞賜接談,如承不棄,予以具體辦法」。


父親採納了中共中央軍委派來的軍事聯絡員的建議,釋放了大批在押的共產黨幹部,並在第三路軍成立政訓處,舉辦第三集團軍政治工作人員訓練班,父親出任班主任,愛國人士余心清任副主任,北平「左派」文化人主持教務工作。學員主要是平、津流亡學生、山東愛國知識青年及「鄉建」派人士,前後共辦三期,有一千三百人參加培訓。第一批學員五百人於8月底入學,9月中旬被派往臨清、德州、惠民、煙台等地開展抗日工作。


1937年9月底,日軍沿津浦線長驅直下,兵臨魯境。


第三集團軍在津浦線上已集結三師一旅,主力幾乎全部壓到魯北,空出的膠東及沿海地區只能由民團填防。


父親給母親寫信:我部這次與日寇浴血奮戰,傷亡慘重,為我從軍以來歷次戰鬥所未有,眼見官兵如此傷亡,我心中十分沉重。今後戰鬥會更加嚴重,生死存亡,難以預卜。


1937年9月30日,沿津浦線南下的日軍磯谷廉介第十師團一部佔領冀魯交界的桑園車站,戰火燒到山東的大門口。


10月2日,第三集團軍第四八六團夜襲桑園成功。德州守軍第八十一師二四三旅四八五團奮力反擊。但4日,德州城陷,第四八五團官兵全體為國捐軀。


此後,第三集團軍在黃河以北之津浦線上與日軍鏖戰,歷經徒駭河之戰、津浦線反擊戰、臨邑之戰等役,傷亡慘重。


11月13日,父親在手槍旅第一團團長賈本甲、副官楊樹森、特別偵探隊第二大隊大隊長朱世勤陪同下,率衛士及手槍旅一團二營五連的一個加強排,共七十多人赴濟陽前線督戰,在濟陽西關附近一個村莊,與一支由裝甲車隊和騎兵部隊組成的日軍快速突擊部隊不期而遇。由於敵我戰力懸殊,父親一行寡不敵眾,傷亡殆盡,在眾衛士拚死掩護下,父親才突出重圍,回到濟南。此時,身邊只剩下副官楊樹森,嗣後又陸續有九名弟兄突圍回來,其餘弟兄全部陣亡。父親沉痛地說:「我韓某人能活著從濟陽回來,是近六十弟兄的性命換來的。」


五、留下家書


父親從濟陽突圍回來,給母親寫了一封親筆家信,讓一位副官專程送到曹縣。當時母親已帶著我們兄弟姊妹隨後勤機關撤到魯西曹縣。


父親的信全文如下:


大姐:我部這次與日寇浴血奮戰,傷亡慘重,為我從軍以來歷次戰鬥所未有,眼見官兵如此傷亡,我心中十分沉重。今後戰鬥會更加嚴重,生死存亡,難以預卜。請大姐再勿為**心,只要把孩子們照顧好,教育好,我即感激之至!現派人送去五千元作為今後之家用,望查收。致安好。向方(韓復榘字向方)


母親接信痛哭。實際上,這已是父親的絕筆了。


11月16日,父親下令全軍撤退到黃河南岸。蔣介石從南京打電話令他炸毀黃河鐵橋。


第三集團軍從1937年10月1日夜襲桑園始,至11月16日撤到黃河南岸止,在魯北抗戰歷時一個半月,經過大小戰鬥十餘次,據孫桐萱軍長說:「在這次戰鬥中,曹(福林)、李(漢章)、展(書堂)等師犧牲過半。」


對此,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院長兼歷史系主任、民國史專家呂偉俊教授在其所著《韓復榘傳》一書中,就父親在魯北抗戰中的表現有一段精闢的論述:「從上述抗戰以來韓復榘的表現來看,總起來說他還是抗戰的,不論其態度是消極或是積極,他還是堅持打了幾仗。因此一般史書上稱韓『不戰而逃』是不妥當的,也不符合事實。逃在後,戰在前。至於傳說他想投降當漢奸,就更是無事實根據的。」


第三集團軍撤守黃河南岸以後,從1937年11月16日,到12月23日,在此一個月零一周的時間內,戰事相對平靜。日軍偶爾隔河炮擊,飛機也來過幾次,在濟南丟幾枚炸彈就飛走了。日機還來過兩次空投「通訊筒」,發動「政治攻勢」。父親將日本人通訊筒內的勸降信掛在辦公室內示眾,以示抗戰到底。


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來濟南視察防務,父親與他討論時局及戰略問題。當時南京剛淪陷半月,人們記憶猶新,因此黃河防線能否守住,對於李宗仁和我父親來說已不是問題,他們討論的關鍵是,黃河防線一旦被敵突破,第三集團軍將轍往何處。李的意思是第三集團軍應撤進沂蒙山區,準備打游擊。父親不同意,反駁說:「浦口已失,敵人即將打到蚌埠。他們節節撤退,我們沒有了退路,豈不成了包子餡嗎!」二人不歡而散。


在父親看來,將第三集團軍趕到山裡去打游擊的計劃不僅極其荒謬,而且別有用心。他認定這是蔣介石利用日本人之手消滅非嫡系部隊的一個陰謀。父親在與李宗仁會晤之後,認為蔣介石既然不肯給他出路,他只有自己找出路了!


此時,李宗仁欲將父親的炮團調走。


對此,父親十分氣憤。他對何思源說:「蔣叫我們在山東死守黃河,抵住日軍,原說派重炮支持的,到快用的時候,忽然抽調走了。他們不守南京,卻叫我們死守濟南,叫我們用步槍跟日軍拼嗎?」


李宗仁對此也十分氣憤,認為父親沒把他這位司令長官放在眼裡。


經過歷時一個半月的魯北作戰,父親深感自己的部隊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戰鬥力,都與日軍相去甚遠。他認為,在長期抗戰之大戰略下,與其死守黃河,悉數被殲,不如有計劃撤退,保存實力,以利再戰。


實際上,父親早就持有「中國抗日必須西撤而後反攻」的戰略思想。他曾向視察山東防務的蔣百里明白表示:對日不求現在決戰,但求能戰能退,中國軍隊必撤至平漢線以西,待得到國際援助後,再反攻過來,方能取勝;如目前即進行決戰,徒供犧牲,不如暫時保存實力,以待來日。這一觀點與蔣百里關於我們的國防線應以「三陽(洛陽、襄陽、衡陽)線」為準的理論不謀而合。


父親的戰略思想應該是沒問題的,事實證明,此後八年抗戰的發展軌跡也大抵如此。但是,戰略決策是大本營的事,父親雖位尊戰區副司令長官、集團軍總司令,也不過是一名高級戰地指揮官,必須服從大本營的指揮。「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無論有什麼理由,也必須服從大本營的命令。蔣介石後來欲置他於死地,其實用不著勞神費力,拼湊什麼「五大罪狀」,僅以「不尊命令,擅自撤退」一條,就足以置他於死地。


六、與李宗仁的矛盾日深


濟南危急時,父親令山東省府由寧陽再遷往曹縣,將彈藥、給養等軍需物資、軍醫院、修械所、傷病員及官佐眷屬用火車運送到河南漯河、舞陽、南陽等地。火車過徐州時,五戰區長官司令部來電阻止,責問:「豫西非第三集團軍的後方,為何運往該地?」父親隨手在電報上批曰:「全面抗戰,何分彼此。」又云:「開封、鄭州亦非五戰區後方,為什麼將彈藥、給養存在該地?」父親的參謀處不知是何居心(參謀處有蔣系特務,如聯絡參謀王道生等,意在挑撥父親和李宗仁的關係),竟按他隨手所批字句,直接電復五戰區長官司令部,事先也未將複電呈父親過目。李宗仁接電,大怒,將父親之複電直接轉給蔣介石。


父親在電文上信手寫批語是他長年軍旅生涯養成的習慣,多為有感而發,並非正式複電電文。馮玉祥也有如此習慣,有時看到不合意的文電,批語更是出奇,如:「放屁」「放狗屁」「脫褲子放屁」等,不一而足。


在經過一個多月的相對沉寂之後,日軍決定對濟南發動攻擊。


很快,第三集團軍兩面受敵,父親通過電話向李宗仁請求調五十一軍于學忠部支援濟南,遭到李宗仁的拒絕。


父親氣憤至極,他認為這是以蔣介石為首的大本營以抗戰為名,消滅異己的詭計之一,於是再無心戀戰,決計引軍西撤。


父親命令孫桐萱第二十師留守濟南斷後,第三集團軍其他各部向泰安、兗州方向撤退。


27日晨,日軍佔領濟南。


在濟南戰役中,第二十師傷亡營長五人,連、排長30餘人、士兵1500餘人;手槍旅第一團傷亡連、排長10人、士兵300餘人。


父親離開濟南後,李宗仁電令其死守泰安。父親又在來電上信手批了八個字:「南京不守,何守泰安。」參謀處故伎重演,仍將父親所批字句當作複電,直接拍發給五戰區長官司令部。李宗仁接電,大怒,將電文轉給蔣介石,指責父親不聽指揮,擅自行動。


不得不承認,我父親拒不執行「死守泰安」的命令是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一個月前,李宗仁、白崇禧還反對守南京,李宗仁甚至主張宣布南京為「不設防城市」。李宗仁認為,蔣介石死守南京,是他犯的第二個錯誤,而第一個錯誤是死守上海。李說「無奈蔣先生不此之圖,意氣用事,甚至潰敗之兆已顯,他還要一守再守,終於潰不成軍。試問在長期抗戰的原則下,多守一兩日和少守一兩日,究竟有多少區別?但是在用兵上說,有計劃的撤退和無計劃的潰敗,則相去遠甚。」李宗仁言之有理,擲地有聲,至於一個月之後他為什麼又認為「死守泰安」非但不是「第三個錯誤」,而且必須貫徹執行不可,自有他的道理,或許泰安「多守一兩日和少守一兩日」區別很大,第三集團軍「有計劃的撤退和無計劃的潰敗」相去不遠了。


父親作為一名戰地指揮官,對上級的命令,應該是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否則,你說沒必要死守,他說有必要死守;你說他借刀殺人,他說他沒借刀殺人,這個仗還怎麼打?


父親不聽指揮,李宗仁又告他「御狀」,況且又是以「抗戰」的名義,這對蔣介石來說是絕好的時機。


蔣介石指責我父親丟了山東。父親毫不客氣地頂撞說:「山東丟失是我的責任,南京丟失又是誰的責任呢?」


李宗仁拿著我父親的那些電文,將我父親違抗命令,不聽指揮的情形告到了蔣介石那裡。蔣要在開封召開軍事會議,解決這個問題。劉熙眾請示父親怎麼辦,父親命人到參謀處將最近與李宗仁來往的電報取來檢查。劉熙眾翻閱一遍,果然有些詞句很生硬,但這些詞句都是他在來電上信手批註的,而參謀處卻將這些文字原封不動當作正式電文發了出去,事先也沒請他過目。父親自知欠妥,但倔犟的性格使他不肯認錯,只淡淡地說:「李宗仁要打官司,那就打吧!」劉熙眾竭力勸導,請他派人去徐州,當面向李宗仁解釋一下,以緩和關係。父親沉思了一會兒,說:「好,你代表我前往解釋解釋吧。」


劉熙眾走後,蔣介石親自打電話給我父親,說:「我決定召集團長以上軍官在開封開個會,請向方兄帶同孫軍長等務必到開封見見面。」父親不假思索就答應了。第三路軍「八大處」的處長們都堅決勸他不要去開會,主張派代表參加,但他去意已決,勸阻無效。


下午,劉熙眾趕到徐州,李宗仁在升火待發的專列上接見了他。劉熙眾先婉言解釋了一番。李一反平時一團和氣的態度,臉色很難看,時而冷笑,不置可否。劉憂心忡忡而去。


當日晚,劉熙眾返回巨野,向父親如實報告會見李宗仁的情形。父親表示根本不在乎李宗仁的態度。劉熙眾不放心,找秘書長張紹堂商量辦法。張紹堂說,開封會議的通知已到,主席已決定前往出席。


劉熙眾又去見父親,勸說:「據我見李長官的神情,開封會議恐對我們不利,主席還是不去為好,派個代表去,也有緩衝的餘地。」父親說:「我已複電說到時出席,怎麼能又不去呢!」劉說:「可以請個臨時病假。」父親笑著說:「你不要神經過敏,我不去更叫人家懷疑。我又沒有投降日本,怕什麼?」


10日,父親偕參謀長劉書香等乘汽車,從巨野到達曹縣,在第十二軍軍長孫桐萱的軍部休息片刻。午飯後,孫桐萱、省府委員張鉞及部分旅、團長隨韓一行同赴柳河車站,在40餘名手槍隊及1個衛隊營護送下,換乘一列鋼甲車開往開封。


傍晚,父親一行到達開封。


同日,蔣介石偕副參謀總長白崇禧自南京飛抵開封。


軍統局第二處處長戴笠,偕軍統局特務總隊總隊長王兆槐,帶領十二名特務亦先期到達開封。戴笠指定王兆槐具體負責綁架行動。


11日上午,父親偕孫桐萱、張鉞等去開封圖書館,拜會先一天到汴的第一集團軍宋哲元、秦德純、過之翰等前西北軍袍澤。交談中,說起最高軍事當局借刀殺人,排除異己,父親不禁義憤填膺,滔滔不絕。宋哲元見他還是當年直來直去、口無遮攔的習慣,很替他擔心,於是勸道:「向方老弟,按說我是不贊成你來開封的。到了這裡,我們已然是籠中鳥,還是少說為佳。」


下午1點半,軍事會議在開封南關袁家花園舉行,父親偕孫桐萱等乘車前往出席會議。


開封軍事會議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有關這方面的文章,連篇累牘,人言各殊,其中不乏文藝小說、傳奇故事。即使是當時親臨現場的李宗仁、孫桐萱、吳錫祺和張宣武,在他們日後所撰寫的回憶錄中,對與會情景之描述也有相當出入,這顯然是與各位所處的時代背景、身份地位、派系情結、價值觀念、切身利益、個人恩怨及品行修養等不無關係。


無論如何,父親確是在開會期間被蔣介石的特務綁架了。


七、父親被槍決


會議期間,蔣介石指責我父親丟了山東。我父親毫不客氣地頂撞說;「山東丟失是我的責任,南京丟失又是誰的責任呢?」


當蔣介石在會上宣布父親因「不聽命令、擅自撤退」而被扣押時,宋哲元首先站起來,說:「韓復榘不聽命令,罪有應得。委員長原諒他是個粗人,沒有知識,請從輕判他。」隨後宋又回過頭來,請大家站起來為我父親求情。當時前邊的一些人都站了起來。蔣介石連聲「嗯,嗯……好,好」,隨即散會。


父親被特務帶離會場,由汽車送至火車站,站內一列準備好的專車已升火待發。父親在眾特務、軍警的簇擁下剛被押上火車,火車便轟然開動。一時間,隴海線及平漢線上所有火車一律停駛,讓開線路。搭載著父親的火車先沿隴海線向西疾駛,到鄭州再轉平漢線南下,沿途一刻不停,直達漢口。在車廂里,特務頭目王兆槐一直陪坐在父親身邊。


父親很輕鬆地對孫連仲說:仿魯(孫連仲字),你放心吧,我頂多就是回家種地去唄,沒什麼了不起的。


父親被扣押後,蔣介石召見孫桐萱,說:「韓復榘不聽命令,不能再叫他回去指揮隊伍。」孫說:「他在北伐時期作戰有功,給國家出了很大的力。不過他個性太強,有不周到的地方,請委員長原諒他,無論如何留他的性命,不叫他指揮部隊,叫他休息休息也好,留在鈞座身邊,教他痛改前非,以觀後效,或叫他出國。」蔣說:「好,好。考慮考慮,考慮考慮。」接著,蔣介石將幾條手諭拿出來交給孫桐萱,說:「你任第三集團軍副總司令,曹福林任前敵總指揮,于學忠兼第三集團軍總司令,你聽於學忠指揮。你馬上回曹縣,整頓隊伍繼續抗戰。」


蔣介石又召見何思源,問:「韓復榘扣留你多少教育經費?」又問:「韓復榘是怎樣賣鴉片煙的?」何直言:「韓復榘從未欠過教育經費,也並不賣鴉片。」


父親被羈押在武昌平閱路三十號軍事委員會軍法執行總監部的一座二層花園小樓里,他住二層,特務住一層,生活上對他尚優待,特務頭目王兆槐每天陪他聊天、下棋,但不准他離開小樓,也不准他與外界聯繫。


由於特務嚴密監守,封鎖消息,父親從1938年1月11日在開封被扣到24日在武昌被殺,其間十三天時間究竟發生過哪些事情,外間全然不知,至今仍是個謎。


20世紀80年代,時任「民革」北京市委秘書長的王先生曾告訴我,他在我父親被羈押期間,曾陪孫連仲去看望過他一次。王時任孫連仲的秘書長,看望的地點就在武昌父親被羈押的小樓,孫連仲上二樓與他單獨談話,王在樓下等候。半個小時後,孫連仲從樓上下來,父親也走下來送客。只聽父親很輕鬆地對孫連仲說:「仿魯(孫字),你放心吧,我頂多就是回家種地去唄,沒什麼了不起的。」王見他軍裝很整潔,氣色也很好。至於他和孫在樓上都說了些什麼,王也不得而知。


關於父親被殺前經歷了什麼,這是迄今為止我所知道的唯一消息。


1938年1月25日,《掃蕩報》發表了中央通訊社的一條消息:


山東省政府主席、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第三集團軍總司令、第三路軍總指揮,陸軍上將韓復榘因「不遵命令,擅自撤退」,並「別有借勢勒派煙土、強索民捐、侵吞公款、收繳民槍等情事」,於1月24日執行槍決。


父親是1938年1月24日在其被羈押的小樓里遭槍殺的。當時現場發生的一幕,沒有目擊者的報告,有的只是傳聞。不過各種傳聞大抵一致,或許比較接近事實,我們也姑從其說。


是日晚7時,兩名特務上樓對我父親說:「何部長找你談話,請跟我們走。」父親起身欲走。特務問:「家裡有沒有事?你寫信我們可以送到。」父親說:「我沒有家。」隨即下樓。他走到樓梯中間拐彎處,發現樓下已布滿荷槍實彈的特務和軍警。他對前面領路的特務說:「我的鞋小,有點擠腳,我回去換雙鞋……」遂轉過身去,剛要上樓,背後槍聲大作。他回過頭,只說了聲:「打我的胸……」便倒在血泊中。


幾乎所有的傳聞都確認:父親身中七槍,不過有說頭部中二彈,軀體中五彈;有說全部擊中胸部。父親的紀夫人和五叔為父親開棺料理遺體時,劉熙眾及第三集團軍第二十二師軍醫處長姜墨林等也在現場,他們都證實父親「身中七槍,都在胸部」。不過,由此又引出一段傳聞,說是蔣介石事先已囑令劊子手不要打父親的頭部,因為他是二級上將,又是一省主席云云,是耶非耶,姑妄聽之罷。


八、料理後事


第三集團軍將領及山東省府委員在山東曹縣聽說父親的噩耗,驚愕之餘都哭了。孫桐萱派劉熙眾到漢口為父親料理後事。


25日,張鉞、王愷如見馮玉祥,請其幫助探詢父親遺體之所在,擬前往收殮。馮立即電詢賀耀祖,始知父親遺體已入殮,停於武昌長春觀。


27日,劉熙眾陪同二夫人紀甘青和五叔來到漢口。劉先去見馮玉祥,馮很難過,長嘆不已。馮說:「你回來啦,人家這一手真毒,沒想到這麼快!你快去看看他的屍體怎麼辦,其他的事回頭再談吧。」劉說:「韓主席的家眷也來了,打算領回安葬。「馮說:「在國難期間,他又是這樣死的,可不要鋪張,快去辦吧。」


第二天,紀夫人和五叔在張鉞、王愷如、劉熙眾及谷良民軍長的代表、軍醫處長姜維翰等的陪同下,赴武昌長春觀認領遺體。


父親的棺木停放在長春觀的一間空屋中,棺木前小桌上有用黃裱紙摺疊成的一個牌位,上書「故魯主席韓公向方之位」。棺木很大,很考究,通身黑色,前面有硃色木雕文飾。據說棺木是由鹿鍾麟購買的,也有說是何成浚購買的,當然,不管是誰出面買的,估計實際掏腰包的還是蔣介石。


他們打開棺木,檢查遺體,發現父親身中七槍,都在胸部,血跡已代洗凈,頭面部亦無傷痕。他們一行原先以為收殮得一定很差,故而準備好了更換的壽衣和被褥,看到一切裝殮得很整齊,大家商議,已無再換的必要,就由紀夫人用手巾為父親凈了面,將準備的壽衣覆蓋在遺體上,另加一幅綢子苫單,蒙蓋全身,再將棺木蓋上,並在棺外做了副棉棺套。


弔唁期間,親朋故舊為避嫌,不敢前往,場面自然十分冷清,只有父親的摯友、時任第二集團軍總司令的孫連仲全副戎裝前來鞠躬致祭,並送來花圈。軍醫處長姜維翰也代表谷良民軍長送來花圈。


由於父親生前多次前往雞公山,對那裡的自然景緻情有獨鍾;加之雞公山又在孫連仲的防區之內,便決定暫時將父親的靈柩安葬在那裡的蒼山雲海之間,俟戰事結束後再遷回北方。


墓地是由鹿鍾麟和孫連仲一起勘定、購買的,地點在雞公山南崗風景區一處松柏成蔭的山崖下面。父親的靈柩用火車從武昌運到武勝關,再用汽車拉到雞公山。下葬那天時屆中午,天降大雪,萬籟無聲,在寒山遠樹之間,但見一隊送殯儀仗及一具由數十人抬著的巨大棺木沿山道向墓穴緩緩行進,兩乘藍呢小轎緊隨其後,紙片夾雜著雪片漫天飛舞……


傍晚時分,在一座三尺見方的新土墳前豎起一座簡樸的青石碑,上書「韓公向方之墓」。


全部殯葬活動皆由孫連仲主持.。


1954年,父親的靈柩由家人遷葬到北京西郊香山腳下的萬安公墓,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鐫刻著「韓復榘」三個大字,下邊是「1891—1938」。在那片幽靜的墓園裡,與父親長眠在一起的還有谷良民、葛金章、何思源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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