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歲就想著手改變這個世界——一位紐約客的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

新聞 06-09

（圖片來自網路）

作為全美第一家公開的同性戀書店，王爾德書店開業之日便成為對同性戀攻擊的公開和固定的目標，而除了外部攻擊，對於每個同性戀者自身，第一次走進公開的同性戀書店同樣需要巨大的勇氣。Rodwell曾謙虛而又宏偉地談道：「我不是個賣書的生意人。我在13歲的時候就著手改變這個世界，主要是幫助同性戀群體改善自我形象。」如今，同性戀者們面對外界和自身，仍然困境重重，不過，類似「王爾德書店」的同性戀書店，逐漸在全美至全世界出現。

和許多紐約客一樣，Craig Rodwell有著自己的夢想。在他想像的世界裡，同性戀不再局限於酒吧和浴室作為唯一的聚集地。Rodwell是紐約同性戀政治組織馬太辛協會（Mattachine Society）的副總裁，他想要開立商店滿足不斷增長的本地同性戀群體的需求。「我一直想讓協會的人能出去與人們共事，而非只是坐在辦公室里，」Rodwell回憶道。「我們還看了幾家店面。我想讓協會建立聯合書店、諮詢服務、募資總部和辦公室。最關鍵的是要在街頭。」

當馬太辛協會拒絕了Rodwell的想法後，他決定辭職，並且要尋找一家能成為同性戀群體樞紐的書店。Rodwell沒有運營書店的經驗，他唯一的訓練是在芭蕾舞團。他曾謙虛而又宏偉地談道：「我不是個賣書的生意人。我在13歲的時候就著手改變這個世界，主要是幫助同性戀群體改善自我形象。」

沒有了馬太辛協會的支持，他需要自己為書店提供資金。Rodwell夏天在長島做酒保存了一些錢，他將書店開幕的時間定在1967年11月24日的感恩節。他的母親提前一天從芝加哥飛來幫他準備，他的書店位於天后廟街和東八街之間的美世街(Mercer Street )291號。他在店裡擺放了類似Edward Sagarin的《美國同性戀》的書，這本書是以Sagarin的筆名Donald Webster Cory出版的。當時，這本書被列為有關同性戀權利的領先的社會宣言。Rodwell也擺放了鮮有人知的同性戀書目，比如勞倫斯的中篇小說《狐狸》（The Fox），這本書將故事背景放置於20世紀初的英國鄉村，同時還有奧斯卡·王爾德的戲劇和哈特·克蘭的詩歌。Rodwell將書店的一部分用於推廣同性戀解放運動的期刊，從他找來支持居民同性戀青年運動（Homophile Youth Movement）的《紐約讚美詩》（The New York Hymnal）到首個女同性戀政治組織「碧麗提絲的女兒」（Daughters of Bilitis）的通訊《梯子》（The Ladder）。

Rodwell的目標是在紐約市幫助建立起同性戀文學文化。當時，大多數同性戀獲取同性戀主題的圖書和材料的途徑被局限於靠近四十二街區販售色情圖書的店鋪。在二十世紀中期，人們可以在圖書館和主流書店找到同性戀作者的圖書和文章，但不會被整理歸集到同一個書架上。「碧麗提絲的女兒」的通訊過去往往要經過秘密的網路發行，很難在不了解秘密網路的情況下找到特定某期的刊物。Rowell將零散的圖書、文章、小冊子整理成一個流派，這是革命性的，也是美國歷史上首次有文學被整理在「同性戀文化」的主題下。

書店的每一寸都在歌頌同性戀者。Rodwell為書店所選的名字也反映了他的夢想和政治承諾。「我想要的名字要能告訴人們這家書店是什麼樣的。因此我思索了大多數人都認識的同性戀知名人士，看誰的名字可以為我所用，可以作為虛擬的殉難者。奧斯卡·王爾德在當時是最顯著的，因此我把書店命名為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這個名字為書店帶來了信譽，帶來了同性戀文學傳統，也體現了Rodwell想要推廣同性戀正面形象的使命。

Rodwell在1967年成立書店時一炮打響，立即吸引了男女同性戀者。在很短的時間內，周末開始出現人潮。有的顧客來自本地，有的是從美國其他地方來的遊客，甚至還有國外來的訪客。他們在聚會上、從朋友那裡、從Rodwell撰寫的報紙文章中、從Rodwell編輯的《紐約讚美詩》中了解到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Rodwell與Rita Mae Brown等同性戀作家巨星有私交，而Tennessee Williams和 Christopher Isherwood等文學名家也會在書店閱讀。

然而，所有這些注意力的聚焦也是有代價的。在Rodwell建立了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後，它便成為了對同性戀攻擊的公開和固定的目標，這些攻擊過去發生在同性戀酒吧和浴室、公園和城市街道。紐約的酒吧和浴室有著沒有標記的大門和漆黑的窗戶，但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是公共的文化場所，這讓目標很清晰。它大膽宣稱自己是專門為同性戀群體服務的機構。

到了20世紀70年代中期的夏季，Rodwell開始收到死亡威脅。假如Rodwell沒有公開的郵件地址，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寫恐嚇信，更不會送信。Rodwell創建的店面讓他和他的僱員更容易受到攻擊。他經常在早上收到窗戶或店門上寫上的綽號，店外的人行道上曾被粉筆畫上萬字元。曾有一年，他不得不取消了聖誕節回家的機會，因為有人把書店砸得一塌糊塗。

對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的攻擊持續了整個七十年代。1977年8月1日發生了一起特別嚴重的襲擊。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夏天，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站在那裡，看著顧客在書店進進出出。他在星期六的下午獨自一人站在克里斯多夫大街上，觀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這個奇怪的舉止並沒有讓Rodwell或顧客覺得反常。這是出櫃前的人常見的舉止。他們會研究一間書店、一家酒吧或一個公園，然後再走進去。不過，出櫃前的人通常會將手插在口袋裡惴惴不安，避免與路人的目光接觸，反覆看錶上的時間，站著的男人和他們不同，他拿著「一大塊粗糙的岩石。」他掄起胳膊，將石頭扔向了店面的玻璃窗。

Rodwell為保護員工採取了措施。他安裝了防爆玻璃，聘請了安保人員，並教給員工在遇襲時應該怎麼做。儘管有了這些防範措施，在書店工作的人仍舊感到害怕。他們受聘於一家可以談論同性戀文學的書店，並且能與尋找政治互信和才智參與的顧客緊密合作。但他們每天在工作時提心弔膽，擔心會再被襲擊。

有時候，發生在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的鬥爭並不是那麼明顯，不像寫在紙上寄到店裡的威脅或是手拿石塊埋伏在店外的瘋狂的陌生人。相反，許多鬥爭是內部的，同性戀者緊張地在街對面盯著書店，然後鼓起勇氣第一次走進去。跨過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門檻的人，沒有誰不曾參與過與反對同性戀者的鬥爭。但書店裡沒有什麼能讓他們隱瞞自己的身份或偽裝自己的慾望。沒有酒保奉上烈酒消解他們的焦慮，也沒有裸體的脫衣舞男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不那麼尷尬，也沒有讓他們藏身或發生關係的黑暗角落。

相反，架上圖書迫使他們面對自己的性別。不過，打開書卷也可以帶來安慰。小說里的角色可以帶來親切感，歷史書可以將他們與先前已經走過這條同樣的困難之路的男男女女聯繫起來。但初次踏入這間書店仍舊需要勇氣，無論是敢於面度世俗的觀點還是用同性戀文化解放來跳出性別的束縛。

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的某個時候，一位在格林尼治村長大的年輕人通過卧室的窗戶看到了銀行街上同性戀解放帶來的變革，他已經有了足夠多的勇氣走進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作為一名狂熱的讀者，他意識到面對自己是同性戀的唯一方式是閱讀有關書籍。因此他走過幾條街區，來到附近的這家書店，但太緊張以致於不敢走進去。他回憶道：「在第一次走進去前，我兩次走到拐角。我只是參與到同性戀運動中，這才剛剛開始。」

即使是在格林尼治村這樣的波西米亞地區，他能獲得關於同性戀圖書的唯一處所是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他最初是怎麼知道這個書店的？書店是否在《鄉村之聲》（The Village Voice）上做廣告了？是不是朋友告訴他的？他是不是在左派小冊子上讀到有關這家書店的信息？多年之後，他已經無從記起。

他最終下定決心走進書店。在短短几年之後，他會成為傑出的作家，他的書會在出現在奧斯卡·王爾德紀念書店的書架上。他的名字是喬納森·乃德·卡茨（Jonathan Ned Katz），他的作品《美國同性戀史》（Gay American History）成為了一時的經典。

但在他走進Carig Rodwell的書店時，他僅僅是一名普通的同性戀者，在尋找一種文化、一個安全的避風港以及一本幫助他處理自己性別的書。

摘錄自《伴我同行：同性戀者被遺忘的歷史》（Stand By Me: The Forgotten History of Gay Liberation），作者Jim Dow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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