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貓畫家傷感而又迷幻的往事
利維坦按：不論心理學家還是精神病醫師對於韋恩「精神分裂」、「受弓形蟲感染」的分析研究結果如何（或許始終都會是一個謎），但對於一個如此愛貓的人來說，世間的所謂人生挫折或許都能夠從貓那裡得到撫慰吧。
文/Andy Wright
譯/皮卡丘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www.atlasobscura.com/articles/before-cat-memes-there-were-louis-wains-controversial-cat-illustr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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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隻唱歌的貓，路易斯·韋恩（Photo: Wellcome Images, London/CC BY 4.0）
即便是在發現剛地弓形蟲之前，愛貓者也是有點瘋狂的。正如今天互聯網被愛貓者充滿各種擬人化的貓科動物，維多利亞時期的英格蘭人也痴迷於各種對這種寵物的再現。例如，多產的插畫家路易斯·韋恩（Louis Wain）筆下的卡通貓就曾經充斥在在這時期的雜誌、兒童書籍和明信片中。
終其一生，韋恩的運勢總是時好時壞。由於被診斷為精神分裂，韋恩在療養院渡過了他人生的最後幾年時光。多年來，八幅為世人所熟知的他所作的「最有名的系列」貓繪畫（從非常萌到充滿迷幻色彩的貓）被認為顯示了他的病情不斷惡化的過程。
然而真相也許更加錯綜複雜。
韋恩早期的作品，狗狗反而是畫的主角
韋恩於1860年出生於倫敦，就讀於西倫敦藝術學院。畢業後他做了很短一段時間的教師，之後成了一名自由插畫家。1884年，他娶了艾米莉·理查森（Emili Richardson）為妻，婚禮三年後艾米莉因癌症死去。這對苦命的夫妻養了一隻黑白色的貓——彼得，韋恩經常畫他的貓。而貓決定了他的整個生涯。在最常見到的一張韋恩在畫桌前照片里，畫家突出的大鼻子下留著整潔的鬍子，他一隻手壓在一張平整的白紙上，另一隻手撫摸著躺在邊上的貓咪。在他身後的牆上裝飾著華麗的壁紙，壁紙上的圖案與之後出現在他作品中的非常相似。
畫桌前的韋恩, c. 1890. （Photo: Public Domain/WikiCommons）
韋恩筆下的貓一開始顯得清晰、真實，然而他畫得最有特色的是那些用後腿直立行走、咧著大嘴笑、穿著衣服、慶祝聖誕節、打高爾夫球或是在喝雞尾酒的動物。它們既可愛又透露出一絲邪惡的味道；它們時而瞪眼，時而眨著眼伸著舌頭，它們似乎總在惡作劇。韋恩的作品非常受歡迎，他為數百本兒童圖書製作了插畫。在短居紐約的那段時間裡，他還為報紙畫了一系列連環畫。他的名人粉絲包括著名的科幻小說作家H.G.威爾斯。
1892年韋恩對《紐約時報》說了這樣一段話，「當一個人畫貓時，他的注意力必須更多集中是在畫紙上而不是在動物身上，由此他才能不斷形成新的想法。」
韋恩對貓的興趣也不完全是藝術上的。他曾經就任過倫敦國家貓類俱樂部主席，為該組織舉辦的貓展做評委。
在20世紀早期，韋恩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他開始變得古怪，偶有暴力行為。1924年，他被診斷為瘋癲並住進了倫敦的斯普林菲爾德精神病院（Springfield Mental Hospital），從那之後終其一生，他輾轉於三所不同的醫療機構，直到1939年過世。韋恩至死都在進行藝術創作，在他死後一系列未發表的作品得到了組織展示。
即便如此，那紅極一時的貓畫家淡出了公眾的視野，他死在了英國加入二戰的那一年。這本該是韋恩故事的終結，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像寓言中的貓有九條命一樣，人們沒有料到的是，韋恩的藝術作品也存了幾條命下來。
對韋恩的再次發現是在1939年，在他死後不久，沃爾特·麥克雷醫生在一家舊貨商店發現了八幅他的繪畫作品，這一系列作品成了後來廣為人知的「著名系列」。
玩撲克的貓
這一系列中的頭兩幅都顯得非常真實，大圓眼睛和毛乎乎的臉帶來迪士尼式的風格。第三隻貓也是可被辨識的，然而它的輪廓卻放射出彩虹狀的外環。而後五幅畫作卻演化為由不同顏色的形狀和碎片構造成的有秩序的混亂狀態，像是通過萬花筒看到的圖像或是土耳其毛毯上的圖案設計。
麥克雷是一位倫敦的精神病醫師，他熱衷收集精神病患所創造的藝術作品（他也熱衷於用麥卡林①做實驗，他還時不時邀請超現實主義藝術運動中的藝術家作為志願者來嗑藥畫畫）。他還與同事艾瑞克·古特曼醫生（Dr. Eric Guttman）一起創辦了古特曼-麥克雷精神病藝術收藏。該收藏如今由坐落於貝特萊姆皇家醫院（Bethlem Royal Hospital）內的貝特萊姆心靈博物館（Bethelm Museum of Mind）保管，韋恩曾經是這裡的病人，在這裡住過幾年。麥克雷相信 ，藝術作品是病人心靈的窗戶；他將韋恩的這八幅作品按照「從可愛到瘋狂」的順序裝裱，藉此展示藝術家心理狀況惡化的過程。
韋恩的單身派對，（Photo: Public Domain/WikiCommons）
幾十年來，人們一直如此接受著這樣的敘述。1950年，這些作品被收入極具影響力的《精神病藝術》一書。1966年的《紐約時報》上的一篇關於精神分裂症的文章引用了這一系列畫作，並且使用了這樣的說明「疾病的過程——路易斯·韋恩（一位在中年時期死於精神分裂症的插畫家）的系列繪畫作品，該系列作品反映了藝術家精神狀況的惡化過程"。此後，這一些列繪畫作品被作為心靈被精神疾病改變的典型案例頻繁展示給學生看。
同年，紐約時報再次刊登了對韋恩這一系列圖畫那最廣為接受的詮釋，然而在一家英格蘭小店發生的事件改變了對韋恩故事的論述。作家羅德尼·戴爾與他的家人一同住在劍橋，他在本地的一家畫廊買到了一幅韋恩的繪畫。深受作品的吸引，戴爾希望能更多地了解這位藝術家，然而卻沒找到更多資料。
「最初震撼我的是這張畫如此奇妙——因為他的許多畫作並沒有這麼好——這位畫家已經完全被人們忘卻了，」戴爾說。
韋恩的萬花筒貓I與II，（Photo: Public Domain/WikiCommons）
《路易斯·韋恩：畫貓的人》
戴爾在他的書出版之後不久說道：「實際上，這八幅作品的唯一關聯就是，它們都是由路易斯·韋恩創作的，它們全都具備相同的尺寸並被裝裱在一起。」他繼續說道：「這些畫全都具備相同尺寸這個事實帶來了巨大的誤導；路易斯·韋恩於1924年被送進醫院治療之後所作的全部畫作大多數都是相同的尺寸，因為為他提供繪畫材料的人只給他買了那個尺寸的畫板。那些畫被裝在同一個框里實際上是麥克雷醫生犯的錯誤。」
除了精神疾病，對於藝術家的風格轉變是不是還有其他解釋呢？戴爾指出，藝術家所作的再現性繪畫風格（寫實的）和對貓的闡釋風格（表現性的）很可能有其他的靈感來源——也就是，他們家的紡織品生意。「路易斯·韋恩在壁紙設計中找到了樂趣，」戴爾說。
韋恩精神分裂後的作品
更晚近，一種更廣為接受的觀點，認為韋恩未必是「精神病患」的觀點越發流行。在2012年，精神病醫師大衛·歐福林（David O Flynn）在一次韋恩展覽的畫廊談話中宣稱，這些繪畫實際上是兩個人的作品——繪製了這些畫的藝術家以及將這些畫組織起來，並賦予其新意味的精神病醫師。然而，歐福林指出，充滿細節的藝術作品幾乎不可能是「完全失去了繪畫或創造能力的人」所作。
進而，韋恩原本的精神分裂的診斷因其重受關注而受到重新檢視——歐福林認為他很可能得的是痴呆症（dementia）。一位研究者在2002年的一份報告中認為，藝術家得的可能是阿斯伯格綜合症（Asperger s Syndrome，表現為孤獨症，社交障礙）。也有其他研究者認為，如果他的精神分裂診斷是準確的，那他所衷愛的貓咪很可能是罪魁禍首，因為貓糞中發現的寄生蟲很有可能與此疾病有關。
萬花筒貓III和IV，（Photo: Public Domain/WikiCommons）
近日來，韋恩的繪畫、明信片和圖書成為了eBay的常見商品，並且成了珍貴的收藏品。「韋恩風」（Wainery）在各種拍賣活動、古董路演以及無數的紋身圖案中受到追捧。每到夏季，出色的韋恩作品交易者——倫敦的克里斯·比特爾斯畫廊都會組織一場夏季貓展來展示韋恩的藝術作品。或許，顯示這位畫家持久熱度的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充斥著市場的大量偽作。畫廊的擁有者比特爾斯曾對《伯明翰郵報》說，在他一生中他曾見過超千幅的韋恩作品的偽作。2008年，博納姆斯（Bonhams）被迫回收了兩件「未來主義貓」的作品（雖然韋恩也曾經製作過貓科動物形態的圓滾滾的五顏六色的陶器），而這兩件作品的原真性遭到了質疑。在一件韋恩製作的真跡被拍賣到了1萬美元之後，大量的偽造未來主義貓就充斥著市場。現在，粉絲們更多關注著藝術家不同尋常的風格，而非麥克雷在舊貨商店偶然發現的八幅繪畫所呈現出的不同尋常的生活。
不僅是韋恩死後的研究者，除此之外仍然有其他人認為貓能夠告訴他們關於靈性的東西。
萬花筒貓VII和VIII，（Photo: Public Domain/WikiCommons）
「一隻過著平靜生活的貓，除了它的女主人誰也沒見過的貓，會展示出與它的女主人最接近的性格，」韋恩據其在貓展評選中所得到的經驗在《卡塞爾》雜誌1889年刊中作出了這樣的表述。「另一隻貓，也許會根據它的男主人或女主人的特徵展示出高度的多疑；而第四隻貓，那隻必須自力更生的貓，會與一切事物爭吵衝撞；第五隻貓，那隻被允許在鄉間散步的貓，會破壞它的草墊，躲到床下去，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除了暴力什麼也不能將它弄出來。」
也許我們該問問韋恩的貓，到底他在想些什麼。
注釋：
①：麥卡林，學名三甲氧苯乙胺，屬於苯乙胺的衍生物。它是從一種生長在美國南部和墨西哥北部的烏羽玉種籽、花粉中提取出來的致幻劑型毒品。
路易斯·韋恩（1860-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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