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的爸爸白茶：我性格里住著一個小女孩
你還記得那隻自稱為吾皇、表情很霸氣的貓和那隻總是一臉委屈、有黑眼圈的狗狗巴扎黑嗎？他們的主人「懷胎」十二月，終於「生二胎」了。
從2014年5月白茶第一次創作出吾皇這個形象，到現在已經是兩年的時間。7月9日，白茶發布新書《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2》（下文簡稱《喜干2》），澎湃新聞專訪了白茶。
第二十六隻貓是吾皇
白茶在吾皇系列成名之前曾蟄伏十年。
2014年五月，他萌生創作200隻不同貓咪的念頭。他一口氣畫了二十五隻都是大眼睛、花色不同，但是都特別萌的貓咪。等畫到第二十六隻，他決定要做一點改變，於是就有了白茶口中「這隻貓的眼神是帶情緒的，不是常見的撒嬌賣萌，而是霸氣」的貓咪。此外，他還在圖畫旁邊題字：你媽媽沒教過你盯著別人看很不禮貌嗎？
最早的吾皇
網友對於這隻貓表現出空前的熱情，很多讀者都說這貓的神態和腔調有點兒像皇上，白茶於是順水推舟就給它取名為「吾皇」。之後吾皇系列還出了「臉擠成屁」的手機屏保，以及鏟屎官系列。
白茶告訴澎湃新聞說：「第一輪大量轉發大概在2014年年末。我開了微博把圖放上去，基本都是七千到一萬的轉發量，姚晨也轉發了。其實我自己都挺詫異的，就屏保那個，我自己看了半天也沒覺得哪兒特別好。後來我試著做一些吾皇圖案的滑鼠墊，想看看會不會有人喜歡，沒想到一天就賣了一千張。」
吾皇的成功，白茶認為有很大的偶然性。
他在回憶最初創作的想法時說：「吾皇就是希望跟其他的貓跳開。我加入一些中國風的元素，我只用黑白灰加紅色，希望給大家耳目一新的感覺。」
錯落的題字與「吾皇」紅戳
白茶的吾皇巴扎黑系列，除了畫風可愛之餘，旁邊別具一格的「內心OS」也為作品增色不少。
比如之前的「空談誤國，實幹興邦。好好乾，封你個鏟屎大將軍」。把原本用在比較嚴肅的場合的話化用到一隻貓身上，但是也立足於貓的這個角色，腦補很多它的內心訴求。
吾皇內心獨白
吾皇有很多金句，比如：「作為一隻喵，如果沒有自己傲嬌的原則，那跟狗還有什麼區別。」「童鞋們，我們和夏天將有一場長達二百天的正面交鋒。記住千萬不能方，方了，你就輸了。」「人生就像玩毛線團，誰都有可能被套牢，即便你自以為是這個領域的權威。」
白茶說：「我自己是雙子座，吾皇是我比較暴躁的那一面，巴扎黑就是我很安靜老實的那一面，吾皇那些吐槽其實是我自己特別想吐槽的。」古人擅在詩中用微言，對於白茶而言，吾皇就是他「微言」的外殼。
其實如果有意去溯源，在鄭板橋開始，就已經在畫的留白部分大篇幅題字，到了金農，大家甚至關心畫上的題字勝過關注他的畫。現在比較火的老樹，也會在畫上寫趣味橫生的打油詩。白茶用中國風的黑字題字，字體大小錯落，後面用紅色的筆畫出來一個歪歪扭扭的「吾皇」的戳，似乎是對之前的技法的師承，只是更加誇張，更加豐富了趣味性。
白茶說：「我喜歡錶現的就是畫本身之外的一些樂趣，這個形式，就能夠讓大家津津樂道。我關注作品之外，對於那些不屬於作品核心的，一些細節性的東西，人們不常去挖掘的東西，我也喜歡去挖。」
至於那些題字的段子，白茶說很多時候他會有意設置情景，考慮吾皇與巴扎黑在這種情景之下的反應，慢慢積累下很多有意思的內容。
金句迭出的大多是在單幅畫中，而有故事的情節一般都會採用四格等畫式。白茶也感覺到參考讀者反饋來創作時眾口難調：「第一本書大家會覺得特別不過癮，全是單頁5分鐘就看完了，所以第二本我試著說加一點故事。其實我最開始設計的時候是像電影一樣完整的、高潮起伏的，後來弄完之後我發現最擅長的還是單幅畫，想畫四格畫式，想畫故事畫故事。所以就推翻了以前的構想。其實大家看繪本和漫畫的感受是變化的，滿足了這部分，滿足不了那部分，與其這樣不如做我自己，愛看就看，不看好的，說我江郎才盡也可以。」
「故事內容是核心」
《喜干2》中加入了新的角色，就是一隻柯基犬和哈士奇串出來的狗——愛德華牛能還有姑娘小海。但總體來說，依舊是人設與畫面相對簡單的。白茶對於他的這一畫風回應道：「我一定要保證吾皇、巴扎黑和少年作為主體有豐富的趣味性。如果打造太多的貓貓狗狗，故事就不太好把握，也容易把主要人物的故事沖淡。而且我也不太喜歡純杜撰的東西。」
對於白茶而言，他認為他的吾皇系列最主要的是故事情節：「內容比技法要重要。內容一定要能打動大家，讓大家有共鳴。」
白茶說：「其實這也和我的讀者群有關係。如果讀者都是央美的學生，他們肯定是要看技法特別精湛的東西。但是我的作品是像幾米一樣定位廣大的，是希望沒有基礎的人也可以去閱讀的。漫畫上我剔除日漫分鏡模式，國畫的部分我也將國畫一些技法的東西去掉，我把所有閱讀門檻降到最低，希望越簡單越好，不希望看上去很累的東西。」
「你不能通過分析市場造出來一個賣座的東西」
白茶十年中，繪畫風格有幾次大的轉換。大學時，他鐘愛科幻，最初他為《漫客?繪心》、《科幻世界》等各類雜誌繪製封面或插圖，他喜歡那些有電腦技術在裡面的、非常絢麗的畫。後來他畫比較文藝的作品，一直到2014年，他因為畫吾皇系列受到關注。
白茶起初畫科幻畫
白茶畫的一些文藝作品
他解釋說： 「我幾次變風格，主要是我不適應遊戲公司，收入上是沒有什麼保底的，我試著跳到更多人喜歡的青春文藝風格，這種女孩子都比較喜歡。我又挺擅長的，我性格里住著一個小女孩，我前期作品裡都是非常小的小女孩。我發現同類型作品太多了，走出來要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試著試著就有了吾皇。」
白茶認為中國現在是缺少屬於自己的、真正卡通性的形象。「其實吾皇沒有被大家知道之前我有很多作品的，都是半成品狀態，我想以我現在的認知，以我現在的能力可以賦予他們更好的故事。我一直磨鍊自己講故事的能力。吾皇我不會放棄的，希望它成為很好的IP，我在努力去做這個事情。」
白茶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叫做「一間宇宙」，他說，正在商談關於將吾皇系列拍成動畫片，一集大概四五分鐘，故事就以現在出的這兩本書為參考。白茶認為，插畫漫畫必然要走上視頻的路徑，這是一個大趨勢，「小說先是文字，然後影視化，拍成電視劇，甚至以VR的形式出現都會有，漫畫也是。」
「吾皇的出現是偶然性和必然性的結合」。白茶說，「長期積累之後，你就會有經驗說我造一個大眼睛的會更賣座，或者一個肥的更賣座。但是不單純是這些原因造成的，如果你按照市場分析造出來一個形象，市場也是不接受的。新的東西你現在體會不到、感受不到，只有給你一個完全新的東西你才願意去傳播，要真正的火是被市場重新認可出來的。」
白茶有很多比較喜歡的漫畫家：「我很喜歡夏達和本傑明老師。十年前我來北京什麼都沒帶，我就帶了夏達的書。夏達的技法很好，區別於日漫。我覺得作品的核心一定要是中國人自己的東西。我希望在敘事上面，分鏡上面，人物表情人物姿勢不要太日式化，希望中國作者能創作出中國自己的東西。」
作品是逃避恫嚇的唯一出口
白茶
六月九日，白茶在朋友圈寫：「久不住人的老屋，滿滿都是童年。」圖片中是陝西地區的黃土泥磚壘砌的房子，散落的農具，落塵的紡車與炕，折了一角的色彩斑駁的年畫，瓦房相對，切割出狹長的一塊兒白雲遊走的天空。這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成長在北方的孩子再熟悉不過的風物。時光剝蝕，這些東西也隨著落滿灰塵。現在白茶已經有裝潢精緻的工作室，以及入時的畫作，如果他不做這樣的回溯，似乎很難看出他生活的軌跡。
「何止是不順呢，我的生活有時候能說得上是狼狽。」當澎湃新聞問起他是否會在並不那麼平順的生活中努力醞釀快樂時，他說，「創作吾皇那會兒我並不愉快，整個生活壓力、經濟壓力（都大），外界一些人都不理解我這種職業。我作品是逃避那些恫嚇唯一的出口，反而在這裡面我最開心。我一旦不畫畫，我就覺得各種事情接踵而至。」
在白茶的畫中，主角是吾皇、巴扎黑、少年與父親。少年和父親有很多精彩的「對手戲」。在《喜干2》中，講到父親一直催少年相親，因為不小心弄壞了少年的泥塑，少年一氣之下反口嗆父親：「你怎麼不再找一個，反正我媽也不在很多年了。」這句話讓讀者都關注到白茶一直以來歡喜太平的敘述之下，母親形象的缺席。
採訪中，白茶說：「我爸媽確實已分開很多年，我不擅長刻畫我和我媽的關係。」而他談書中那個可愛的父親時，說：「其實我爸爸跟書中的父親還是有區別的，我爸是個比較嚴苛的人。」但是好在爸爸對於白茶畫畫這事有一些理解，白茶說：「因為從我出身農民家庭情況來講的話，他會覺得我跟同村小孩的經歷不太一樣，可能我是在做一些跟文化相關的東西，因為我爸是老師，他很看重這個，所以他一直很支持我，從開始到現在。」
「我還是想讓大家跟我一起開心。畫畫跟音樂相似，一些音樂作品，像許巍、鄭鈞、汪峰，都是表現生活中苦難的東西。我在我的作品中，卻是在盡量迴避。」白茶說。
白茶畫畫十年。大抵他的每一幅作品都是一種苦中作樂。畫畫成了他一個巨大的避難所，在這裡他畫著笑著，漸漸有一天能將生活里一些不如意釋懷。同時，他也對生活、對繪畫，以及對所有的讀者抱有善意，他始終不願意將生活里並不那麼圓滿的一面敞在大家面前。
錄入編輯：陳詩懷澎湃新聞報料：4009-20-4009 澎湃新聞，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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