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城市最擁擠的主幹道，是插入雲中的電梯
在許多現代都市裡，都有幾幢作為地標的高層建築，而在未來，這樣一片高聳入雲的鋼鐵森林很可能成為城市的最終形態。我們對高空總是有著無限的熱情，不僅想要坐著飛機，飛在雲端之上，還想把自己的家和辦公室統統搬到半空中，推開窗就是天空的邊界。
無論是還停留在設計圖紙上的海上摩天樓、漂浮的Next Tokyo，還是已經變成現實的哈里發塔，高層建築不僅是工業文明冒險、創新和理想主義的象徵，也將把我們的生活帶向更廣闊的空間。
「20歲的時候，我們聽說了摩天樓，」法國哲學家讓?保羅?薩特在1946年寫道，「我們從電影里感受到了這一奇蹟。這是建築的未來，正如電影是藝術的未來。」
薩特所指的摩天樓——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高層建築」——誕生於人類向上發展的慾望。從金字塔到現代都市的高層寫字樓，還有出現在科幻電影城市場景中編織如網的建築集合體，各種超長連接通道。縱橫交錯高聳入雲的大尖塔，以及繁忙而有條不紊的立體交通。高層建築常常定義了它們所在的時間線，以炫酷的外觀，讓人不由心生嚮往。
高層建築開闢了更多的空間，城市裡最高的建築往往是這座城市的地標，也是冒險、創新、力量和理想主義的象徵，影響了人們對城市的整體印象。未來學家、科幻小說家和設計評論者Bruce Sterling在The Future of the Skyscraper一書中，提出了未來20年里四種可能的高層建築設計風格。
第一種是往一側傾斜的大型金字塔建築，很可能大量出現在巴西、印度和非洲飛速發展的城市群中。這些城市雖然不能像阿聯酋等石油大國那樣慷慨燒錢，但大量湧進城市的居民用回收再利用的鋼筋和超細水泥，靠人力和機械搭建出各式各樣的住宅，最後就出現了看上去雜亂無章而又體型龐大的金字塔樣建築群。
一側傾斜的大金字塔，插圖作者：Hannah K. Lee
同樣是不夠精湛的技術，在一些容易遭遇暴風雨等惡劣天氣的海濱城市，將會出現高層堡壘一般的建築。結實的主體能抵禦強大的風壓，同時能容納足夠多的居民。這種像是反烏托邦電影中瞭望塔的建築，在Sterling看來，將可能成為監控整座城市的理想地點。
高層堡壘，插圖作者：Hannah K. Lee
第三種設想是造型千奇百怪的巨塔，有著觀光走廊和良好的採光，是建築信息模型技術發展的產物。雖然工期可能較長，但這樣的建築能建立很好的社區環境，尤其是滿足退休生活的需要，一幢樓就自成一體。
千奇百怪的巨塔，插圖作者：Hannah K. Lee
在Sterling提出的最後一種高層建築設計風格中，城市、建築與後工業時代的高科技產品徹底融為一體。這種風格更接近於科幻電影中的未來場景：大多數生活用品被數字化，建築里隨處可見觸屏和控制器，或許高層建築本身將取代地域範圍成為新的城市劃分依據。
一幢樓就是一座城，插圖作者：Hannah K. Lee
Sterling也提到，對未來的高層建築而言，必須要解決的重要問題之一就是對自然災害的抵禦。目前暫時還沒有足夠成熟的技術來實現電影中交錯的建築網，一次普通規模的地殼運動，就會將這些蛛網拖成一堆廢墟，一次不大的地震波，就會讓那些連接在一起的建築集合體出現不同頻率的垂直和左右擺動。這就像是一根堅韌的鋼鞭，當你開始大力甩動它的時候，就和地球在大力甩動這些高樓一樣，即使做了抗震縫，那些連接件也會很快分崩離析，隨之而來的將是摧枯拉朽般的連鎖效應和二次災害。
為了解決這個難題，一些設計方案建議把建築集合體建立在海面之上，利用海水做緩衝，而海嘯至少也可以用堅硬的外殼阻擋。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海水的腐蝕會帶來大量的修復工作。一個龐大的集合體就像一部巨大的機器，一旦開動，面臨的將是能源、場地劃分、陸生動植物及生物鏈等許多問題。
法國建築師Jacques Rougerie正籌劃著一個七千人的海上城市構想。這個名叫City of Mériens的建築體外形像是一隻蝠鱝，計劃50年內建成，為科學工作者和學生提供研究海洋的場所。這座海上城市高60米，海面下的部分達120米，還能為大小不一的研究船隻提供停泊和出發的港口。太陽能發電，海水淡化，整個能源循環系統自給自足。
海上都市City of Mériens
實際上，City of Mériens已經超越了摩天樓的概念。當人們發現在地面上很難繼續向上發展時，海洋成為了展開設計幻想的大舞台，但如何解決海水浮力的穩定性？海面上的大片太陽能電池板能否獲得豐富的太陽能？這些方面也許只有等它最終建成的時候才能作出進一步的評價了。
也許移民海上還有些遙遠，但我們可以先建一座漂浮在海灣中的近海社區。例如預計2045年完工的Next Tokyo項目，打算在東京灣建造一座高約1600米，可容納50萬人的未來城市，應對逐漸上升的海平面和颱風的威脅。
在Next Tokyo主體建築的外圍，分布著大小不一的六邊形環，用於分散海浪的衝擊，還能用於儲存淡水，或者開闢為種植園。在中央的超高建築體上，有許多垂直的縫隙，讓風從中間穿過，一定程度上能減少橫向風造成的危險。而考慮到傳統的輸水方法很難保證高層用水，NextTokyo增大了建築的表面積，打算「回收」雲朵作為水源，並儲存在不同的樓層上。
垂直縫隙可以讓風從中間通過
每一層都是一個社區
雖然Next Tokyo項目目前還沒有正式開始，但美國建築師事務所KPF的創始人David Malott認為，Next Tokyo將是沿海巨型城市未來的發展方向。
在城市誕生之前，就已經有了金字塔這樣的高層建築雛形，但目前公認最早的一幢高層建築，是芝加哥家庭保險公司信託大樓。1871年的芝加哥大火使市內建築被嚴重摧毀，災後重建工作又遇到了人口日益增多、土地價格上漲的困難。於是,建築師們應投資人的意願，採用增加層數的方式以大量增加出租面積，開始讓建築向天空發展。這幢1884年完工的10層建築最終成為了一個新時代的標誌，是建築風格的一個巨大跨越——高度創造了新功能和新造型。
世界上第一幢高層建築：芝加哥信託大樓
高層建築的出現是基於土地集約化利用的背景之下。在一個垂直的方向上儘可能最大化地利用空間優勢，將原本散落於離地不高平面上的社會功能集中在一起，這個優點在早期相當突出。所以，在這個黃金髮展時期，高層建築越來越多，造型也越來越五花八門，讓人簡直要看花了眼。隨著技藝的不斷改良，高層建築開始向更高的地方發展，超過了一百米後，就被稱為超高層建築了。在現實生活中最耀眼的例子，就是迪拜的哈里發塔。
哈里發塔設計樓高828米，採用了一種具有挑戰性的單式結構，由連為一體的管狀多塔組成，看上去頗有太空時代的風格，基座周圍採用了富有伊斯蘭特色的幾何圖形——六瓣的沙漠之花。這個當年的世界第一高樓原本要叫迪拜塔，但因為金融危機造不下去了，幸虧阿聯酋酋長哈里發出錢化解了危機，由此更名哈里發塔。如果乘坐高速電梯從塔底攀至124層，站在觀光平台上向四周望去，似乎能感覺從肩膀兩側刮過的風，挑戰了視覺的極限。而從塔底看去，一邊是高聳入雲的哈里發塔尖，一邊是瘋狂的沙漠，整個建築散發著一股不可思議的魔力。
哈里發塔的管狀多塔結構
當然，哈里發塔的瘋狂不僅來自於它的造型和給人帶來的視覺感受，還有從底座開始燒去的大把鈔票，以及800多米高空帶來的不安定感。經濟和安全是所有高層建築都面臨的問題，它們會不會變成我們一味追求高度的代價呢？
像哈里發塔這樣一幢幾乎可以闡述摩天樓含義的塔式建築，就算是富到流油的迪拜都差一點沒能建成，可見其燒錢是有多麼厲害。面對著滿天飛的鈔票，我們是否要質疑，這樣的高層建築是否和耗盡人力物力的金字塔一樣，標誌性意義更高於實用意義呢？
其實在哈里發塔的第142層以上，就沒有多少具備實用功能的房間了。巨大的觀景平台、繁雜的設備用房和走道佔據了大量的空間。而且這樣的超高層建築，需要抵抗很強的風壓，因此需要花費大量的資金物料來保證它在水平方向上的安全。這些用於結構構造上的票子，如果只是為了維持建築本身的存在，的確是一種不小的浪費。
高層建築面臨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垂直交通的安全，尤其是失火後的應急逃生。例如2016年元旦的迪拜大火就發生在63層高的阿德里斯酒店，從20層一直燒到40層，幾乎覆蓋了酒店的一整面牆，讓這個城市在一夜之間燒了棟樓來迎接新的一年。這不是迪拜第一次發生高層建築失火事故，幸好有完善的防火設備和消防系統，並且在外牆被燒毀後，防火層能阻擋火勢的蔓延，因此主體建築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外牆起火的阿德里斯酒店
國內21世紀初期建成的許多高層建築都採用了一些可燃的外牆保溫材料，如果我們將稍早建成的高層建築的外牆剝開來，一般能看見EPS或者XPS泡沫板，這是兩種保溫性能非常好的材料，但致命缺點就是不防火。在幾次大火災之後，這類材料開始受到嚴格的控制，現在更多使用的是岩棉板，或者一些無機真空板，這些不可燃材料雖然保溫性能並沒有那麼好，但是在防火安全上卻是獨一無二的。
當高層建築帶著我們向天空越走越高時，如何在設計中兼顧美觀、實用和安全，是我們在盡情設想未來都市圖景之後必須要面對的問題。Bruce Sterling在書中提出的四種高層建築風格，究竟哪個會變成現實？
高層建築並不是簡單地往高空堆砌材料。一幢摩天樓本身就有著無數意義，而這些由設計者和建築者賦予的意義也會反映時代的性格。從這個意義上說，摩天樓不僅是建築的未來，也是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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