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魂

短篇故事 泡泡魂

那是快要入秋的高二。單人宿舍的窗外下著暴雨，電閃雷鳴，原本八九點的天卻黑似深夜。

雨萌在昏暗的檯燈前做著課後筆記。她是個孤僻的女孩，教學樓後面池塘旁的柳樹蔭下是她常待的地方。她喜歡沒有人的地方--一個人的宿舍，一個人的柳樹蔭下，一個人的空巷轉角，而這一切，只因一個人。

「沙沙」的寫字聲一直持續到十點一刻，望著滿書密密麻麻的筆記，雨萌微翹嘴角欣慰地笑了笑，聳了聳肩，左右扭了扭脖子，十指交叉捏了捏酸硬的手指，準備洗個熱水澡上床睡覺。合起書，收拾好文具，轉身從簡易衣櫃里拿出換洗的衣物以及洗浴用品，換上拖鞋開門走向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開門，進身，關門，一氣呵成。大概是太累了，雨萌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地進了浴室，然而她沒注意到的是，一進門就映入眼帘的那面牆鏡上的那一抹紅。

氤氳的熱水打開全身每一個毛孔，怪不得洗完澡會比較好眠呢，雨萌全身輕鬆地抹著沐浴露。頓時香氣瀰漫，心晴也隨之大好。兩分鐘後，繼續打開噴頭沖水。水流順著脖子往下，雨萌也將泡沫抹開，任水沖走。

一分鐘，兩分鐘...沖了好久好久，身上的泡沫卻一動不動像是黏在雨萌皮膚上似的，雨萌慌了，嚇得瞪大了眼睛，原地左顧右盼。說來也奇怪，每天都按此過程洗澡，怎麼今天就發生怪事了呢？沒辦法，雨萌只好用毛巾擦泡沫，可不擦還好，這一擦，嚇得雨萌失聲大哭。手臂上被毛巾擦過的皮膚，竟然一塊一塊地脫落下來，露出鮮紅的血肉。雨萌來不及多想，慌亂穿上睡裙就想往外跑，今晚的浴室，太邪門了。雨萌一邊用手胡亂摸掉模糊視線眼淚，一邊慌亂地擰著門把手，可這把手，像是長在門上面一樣，沒有絲毫動靜。恐懼使雨萌腦子裡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該怎麼辦，她繼續哭，不，是哭喊。

「救命！救命啊！」瘋狂敲門，瘋狂哭喊。不過說來也怪，這浴室雖然在走廊頂頭，可旁邊也都是宿舍，況且這時候應該也有同學沒睡著的啊，可任憑雨萌如何聲嘶力竭，竟然沒有一個人聽到。雨萌心想，自己大概是得罪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可她絞盡了腦汁也沒想到。疲倦和恐懼讓她直接暈了過去，醒來已是次日。

第二天，起得早的一枚高三黨小玲打開浴室門，頓時尖叫著頭也不回地奔回宿舍，她面目驚恐，雙手不停地指著浴室的方向比劃，卻久久沒有說出話來。同舍膽小的女生被小玲的舉動嚇住了，膽子大的曉寧和明明返回浴室想要探個究竟。

當她倆兒走進浴室時，也嚇得不輕。只見雨萌癱倒在浴室牆邊，身上凌亂的白色睡裙上是一灘灘的血跡。露出的手臂上是模糊的血肉。

這是怎麼了？

當120車的救護聲在宿舍樓下落下的時候，同學們將水泄不通的樓道中間讓出了一條道。擔架上的雨萌嚇得好多女生目瞪口呆。警察也隨即趕來，封鎖現場，小玲、曉寧和明明被叫到一旁了解情況。宿管阿姨和班主任泣不成聲，雖然雨萌平時都是獨來獨往，但出了這樣的事，大家也都感到悲傷。

警察進入現場勘查時，並沒發現那面顯眼的牆鏡上有任何異樣。昨晚出現在鏡子上，沒被雨萌發現的那一抹紅色，今早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最主要的勘查地還是浴室。地面上的血跡歷經一夜已凝固，顏色變深。警察提取了樣本，送去檢驗。掉落在地上的那塊雨萌用來擦泡沫的毛巾上面，也是血跡斑斑。裝入透明收納袋，與毛巾一同送去檢驗。沐浴露瓶也倒在地上，打開一看，竟是整瓶的血紅。這沐浴液各種牌子各種類型，多為淺色，與這滿瓶的血紅相差甚遠。於是也被列為檢驗對象。

勘查了半個多小時，小小的浴室里有價值的，能提取檢驗的都被裝進了透明收納袋。本以為巨細無遺，誰知那面大牆鏡里暗藏玄機。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包圍著雨萌，卻沒有掩蓋住那一絲輕微的血腥味。按理說消毒擦拭包紮之後，雨萌全身應該都是藥味兒，可誰曾想，自從雨萌昨晚進入浴室之後，那一絲輕微的血腥味--和牆鏡上那一抹紅一模一樣的血腥味，已經滲入了雨萌的皮膚，血液，接著，還將滲入她的靈魂。

今天的陽光暖暖的，雨萌是被身上刺痛的感覺驚醒的，大家都這麼以為。可誰曾想，剛才的一個恐怖又冗長的夢，搖醒了沉睡的雨萌。滿頭的大汗，瞪大的雙眼，雖然已從夢中驚醒，但一遍又一遍在眼前像播放電影似的夢的重演，令雨萌辨不清是夢是醒，於是，眼角的淚滴滴滾落，浸濕了枕頭。護士驚住了，連忙問雨萌是不是傷口很痛？雨萌沒說話，淚卻一直流。她是想開口的，想向人傾訴自己的驚恐。可是她開不了口，準確的說，是無法發聲。雨萌，啞了。

醫生再三診斷，確認雨萌聲帶沒有任何問題，可她就是無法發聲。於是眼角的再次淚滴決堤。

「雨萌，這個邪惡無比的渣女」病房百葉窗外的走廊上，少年兇惡的眼神，望著病床上蒼白無助的雨萌，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

約莫一個月後，雨萌拆掉手臂上的白紗，辦理了出院。

可是說來也怪，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內，除了班主任和幾個同學來探望過雨萌以外，雨萌的父母，親友，都沒見蹤影。

雨萌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重回單人宿舍，雨萌依舊無精打采。自己現在，成了個啞巴。不過還好，平時也不大與人相處，現在，就更不用發聲了。雨萌苦笑著。思緒飄遠了，想著想著，來了倦意，此時也只有柔軟的單人床陪伴自己。就在雨萌上下眼皮打架的時候，簡訊鈴聲「叮」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簡訊內容卻讓雨萌睡意全無。

她急忙下了床，換好鞋子，緊握手機，隨手拿了外套，匆匆帶上門離開了。

一路火急火燎的，目的地是教學樓後她常待的柳樹下。黃昏映照著的池塘別有一景。這塊平常極少有人到訪的清凈之地上站了一位少年。消瘦，安靜，背影確實很撩人。雨萌在他身後兩三米的位置站著想著。

時間大概靜止了二十秒，少年開口「知道你現在說不了話，我說，你聽。要有什麼想說的就敲鍵盤。」一語末，儘是冷漠。

「嗯」雨萌編輯簡訊，點擊發送。

「你是阿靜對不對，雨萌的孿生姐姐？」少年轉身，那清澈的瞳孔，高挺的鼻樑，微啟的朱唇，驚艷了此時此刻。可他，依舊冷漠。

雨萌怔了兩秒，又連忙敲擊著手機鍵盤。

「不用回答，我知道你現在失聲了，而且，你不知道，你也失憶了。」

「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雨萌沒聽少年的，點擊了發送鍵。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明晚八點，帶上你洗澡時擦水用的那塊毛巾，在這兒等我」話落，少年轉身離開，剩下待在原地一臉費解的雨萌。

「他到底是誰？他口裡的阿靜又是誰？為什麼說自己失憶了？還有明晚的約。」雨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宿舍，心裡那麼多的疑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帶上你洗澡時擦水用的那塊毛巾」這不是讓自己重回浴室嗎？雨萌感到恐怖。她並不知道那毛巾已被警察帶走，心裡躊躇著。「自己到底該不該相信這位少年呢？哎，罷了，反正無論如何，自己是不敢再進那間浴室了。」想了半天沒有結果，卻感覺肚子有點餓，也是，打從醫院回來，自己可還滴水未沾過，該去食堂買點吃的了。

端著三明治和牛奶，挑了一個靠窗的角落，雨萌自顧自地吃了起來。畢竟人是鐵，飯是鋼。美味的食物彷彿也將腦袋裡的空白填滿了似的，雨萌吃的心滿意足，對於那位少年的疑問也未浮上心頭。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淡淡的月光灑在肩頭，真是風華正茂，白襯衫襯托著姣好的容顏，只是手臂上的殘垣，真是美中不足啊。「看來今晚得去二樓浴室了」雨萌沒在意這麼多，倒是擔心起今晚的洗澡問題了。

進宿舍拿了洗浴用品，徑自走向二樓浴室。按理來說，上個月剛遇浴室驚魂，常人現在應該對同樣的浴室感到恐懼才是，可誰讓雨萌是個潔癖爆棚的愛美之人呢？她可受不了自己滿身汗涔涔的樣子。雖然心裡還是有點小疙瘩。雨萌打開了浴室里的大燈，明亮似白晝。打開噴頭洗起了舒服的熱水澡。

都說人在洗澡的時候身體和精神都是放鬆的，偏偏雨萌最喜歡在洗澡時想事情。傍晚那個少年的話飄進腦海--「明晚八點，帶上你洗澡時擦水用的那塊毛巾，在這兒等我」雨萌搖了搖頭，真是個謎一樣的男子。不過，他怎麼會對自己擦水的那塊毛巾這麼感興趣呢？怎麼看那也只是一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毛巾啊，雨萌仔細回想起來。白色的純棉毛巾，上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圖案。除了--背面左下角有一抹紅！那是十幾天前，有位高三的學姐向自己借用過後留下的痕迹，看不出來是什麼圖案，就像毛筆隨意畫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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